林江辞“诶呦”一声，顾不上自己的手，就伸手去够。陈公子怎能让他如愿，慌里慌张地把林江辞的手拍到一边。

由于林江辞的手距离烧着的残片已经很近了，所以陈公子拍开他的手时，一个角度不对，不小心被火焰燎着了一点。

陈公子看见了这一幕，立马觉得自己的手被烫的生疼，正想拿进了看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毫无异常，连刚刚觉察的痛觉都是视觉造成的错觉，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感觉。

他立刻觉得不对，抬眼却只对上林江辞惊慌失措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看走了眼。

“陈公子，这怎么烧起来了！您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林江辞问。

陈公子巴不得是这样的结果，立刻作壁上观，摸着自己的胡子说：“没事没事，这是正常现象，稍微烧一下也是可以的。”

他盯着这火中的残片，期待着它立刻变成看不出原型的灰烬，然后他再栽赃在眼前两个小朋友身上，自然就可以继续呆在孟家混吃混喝了。

可是他看着看着觉得不对，这火烧了半天，残片非但没有燃成灰烬，反而似乎……在延展！

延展的部分上也有符咒，和原先残片上的符咒浑然一体。

房间里的三人都没有出声，只有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这火焰并不灼热，明明散发着橙黄的温暖的光，却让陈公子的心凉了一截。

火灭了，残片彻底变成了一张完整的纸，上面的符咒用笔流畅，看起来可比残片适合研究多了，然而原本被安排来研究残片的陈公子却猛然退后两步，满脸戒备地盯着眼前两人。

林江辞伸手拿起了这张泛黄的纸，递给师兄拿着，然后看向陈公子说：“陈公子这方法还真是有效啊，好，在下实在佩服。”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这不可能！”陈公子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伸手胡乱指着两人，不受控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两方都向房门看去，只见孟家家主悠悠走了进来，满面笑容，正看着林江辞和师兄。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侍从，他们立刻会意，上前把陈公子“请”了出去。

“两位林公子，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吧。”家主对林江辞和师兄就客气多了，把他们带到昨天见面的地方。

门刚关上，孟家家主起身，朝两人深深一拜：“家父故去已久，对我最后的嘱托，就是等待两位的到来。”

林江辞听得云里雾里，正想上前扶起对方，却被师兄扯住了袖子。

“家主多礼了，师父托我向孟家问好，这些年来形式恶化，灵力衰竭已成大势，此次前来，希望您能不吝解惑，告诉我们目前京城的灵力分布情况。”师兄上前一步，正色道。

家主坐下，在面前的桌子上按了一下，上面立刻浮现出一张京城的地图。

“这张桌子上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林江辞喃喃道。此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眼前这张桌子的异样，此时看见上面的变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两人进城的时候，他袖中的阵法也是悄无声息地被化解了。当时的情景，同此时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紧接着孟家家主所说的话，却让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京城之中，已经没有任何灵力存在了……”家主伸手在面前地图上轻抹了一下，地图上的颜色忽然转深，然后逐渐变浅，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白。

林江辞呼吸一滞，他意识到京城并非从来没有灵力存在，而是在近些年逐渐衰竭，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贴身放着的卷轴又微微发起了热，可是此时林江辞无暇顾及任务情况。

“那……那别的地方呢？”林江辞抬眼看向家主，难以置信地问道。

“在灵力彻底枯竭之后，孟家陆续派人离开京城测量，发现周围若干城镇都已经没有任何灵力了，偶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出现在荒郊野外，却也已经大不如前。”家主说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耗费灵力也可以使用简单的法术，或者催动一些低能耗法器，也可以画符，这些对于使用者本身都没有影响，就像林江辞的师兄这样。

但是一旦要用上些复杂的法术，催动一些大的阵法，就一定需要灵气，如果外界有，无论是直接吸收利用，还是吸取灵石中的灵气，都对使用者没有影响；但如果既没有外界灵气，又没有灵石灵气，那就只能拿命去填——当然，自己的或者别人的都可以。

所以两人来到京城良久，却从来没有动过任何复杂的法术，用得最多的还是轻功一类的体术。

“我们一直在收集百年前那场灾祸的遗留物，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家主示意侍从拿来一个盒子，递给了师兄。

*

城门处。

“感谢孟公子前来相送。”师兄礼貌地说。

林江辞站在一旁，可能风沙进了眼睛，伸手揉了又揉，并不看孟行远，注意力却也没放在别处。

“应该的，两位了却了我一桩多年未解的心事，我因为有私事，只能送到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孟行远说。

林江辞忽然想起，最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易：孟行远帮他们编造身份进孟府，以此换取关于剑上附着的特殊灵力的信息。

这个交易已经完成了，师兄特地支开了林江辞，悄悄和孟行远说的。

同孟行远告别之后，两人沿着官道离开。

“说起来我们还有一个任务没完成，为什么卷轴就催着我们往下一个地方走呢？”林江辞拿出卷轴看了看，百思不得其解。

“它自有它的道理，我们照办便是，兴许一会儿就在路上遇见这‘同行之人’了。”师兄回答。

“不过我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师兄偏头看向林江辞。

林江辞装不懂，试图学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口哨，然而愣是吹不出来，倒是把嘴唇震得难受。

其实林江辞同孟行远告别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心理波动。毕竟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虽不多，却足够将他的注意力分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自己身上有“娃娃亲”？灵力分布为何如此异常？孟行远究竟是什么人？多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一点点疑似见色起意的绮念让他一时失神，却没有完全蒙蔽他的认知。

他们慢慢走远了，路上风尘浮动，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散射着细碎的光。师兄注意到林江辞并未回头，牙关却咬得紧紧的。

“既然心中挂念，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眼呢？”师兄轻声问。

林江辞蓦然松开牙关，扭头看向师兄，露出一个苦笑：“没想到这都被师兄看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捻了自己的衣角，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似乎是想了想，才开口道：“如果这片天地确实像是书上描绘的那样广阔，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吧……我觉得回头可能会更难过。”

师兄没想到林江辞竟会这样回答，也没有追问下去。

孟行远望着两人的背影在广袤的天地间越变越小，才把视线收回来。

“公子，圣上催促您动身，今日已经是最后期限了，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京城了？”一个小厮忽然闪身出现在他身边。

孟行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