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问根由、找措辞、针尖麦芒小冤家;学声乐、获大奖、雪中送炭

(以下是云王奶奶口述云家历史之三)

这年春节,自小年至正月十四,今天你请,明天我邀,云之姥爷逃荒路上捡来的那个二兄弟便成了上营子镇里之名人。

到了正月十五,云之外祖父蒸好了粘豆包,做好了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准备和那二兄弟好好喝一通。

到了饭口时分,便见那二兄弟穿戴整齐,“扑通”一声跪在云之外祖父面前,含泪说道:

“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云之外祖父见状,慌忙起身,问道:

“二弟何故行此大礼?”

那二兄跪在地上说道:

“实不相瞒,我本是洪门在家里,身背命案,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承蒙大哥收留,我才隐姓埋名,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那日小弟不慎,酒后无德,露了武功。大哥对小弟恩重如山,小弟不能恩将仇报,连累大哥一家人。还望大哥看在你我兄弟情分,原谅小弟对大哥隐瞒实情。小弟无奈,只能就此拜别。若有缘分,小弟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大哥收养之恩。”

云之外祖父闻言泪如雨下,问道:

“大雪泡天,大哥怎么能放心小弟孤身一人到外面闯荡?”

那二兄弟说道:

“我一个闲云野鹤,浪迹天涯,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云之外祖父见这二兄弟去意已决,便拿出些散碎银两,说道:

“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兄弟拿着,权作大哥一点心意。小弟孤身在外,自当保重。”

那二兄弟接过银子,给云之外祖父叩了三个响头,说道:

“小弟就此别过,大哥珍重。”

说罢,推门扬长而去。

话说,云外祖父捡来之二弟辞别那年,云之养母已然十六岁,出落了水灵灵一双大眼睛,黑漆漆两道柳叶眉,纤细细一个悬胆鼻,白生生一副瓜子脸,真真是个大美人。又生得一副“哈哈哈”之好性格,练就了一手繁花似锦之女红,虽则生于小户人家,却也若大小姐一般,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上营子镇远近闻名。

彼时,上营镇有个大财主,儿子已满十八岁,品性端庄,忠厚老实,亦明眸皓齿,粗通文墨,多少媒人踏破了门槛,要给这大公子提亲。那老财主单只相中了云之养母,厚下聘礼,八抬大轿娶了这个如花似玉之儿媳妇。

云之养母过门之后,和那大公子举案齐眉,恩爱无双。每日晨昏省定,孝敬老人,伺候姑婆,从不怠慢,深得那大公子和一家人欢心。

只可惜,云之养母在家做姑娘时,月信期间受一条蟒蛇之惊吓,从此落下病根,月信不准,出嫁之后,竟然三年没有身孕。

那老财主怕那大公子无后,说啥要给那大公子娶一房小妾。

起初,那大公子坚辞不受,最终,毕竟拗不过老人,娶了个穷家女子,十八岁之黄花大姑娘。

这小妾进门之后,起初尚好,对云之养母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姐姐,甚是尊重。

没过仨月,这小妾便有了身孕。

怀上孩子之后,这小妾脸色一变,是活不干,终日缠着那大公子,不是腿肿,便是腰疼,今天吃酸,明天吃辣,将云之养母折腾得脚不沾地。

又过了些时日,竟然有事没事便对云之养母吆三喝四,稍不如意,便给云之养母使小脸子。

云之养母未出阁时,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养成娇生惯养之性格,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一来二去,这两房太太便明里暗里,针尖麦芒叫起劲来。

哪知,如是一来,倒正中那小妾之下怀。

那小妾便一壁厢诬告云之养母妒忌她有了孩子,说没准什么时候,云之养母便要陷害她母子二人。一壁厢又说云之养母以大欺小,给她气受。

说她自己是个有了身孕之弱女子,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哭着让那大公子早早休了自己这个小妾,也好给那正室夫人腾出地方,省得碍眼。

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久而久之,那老财主和那大公子也懒得给这两个女人辨是非,又见那小妾有孕在身,便对云之养母变了脸色,今天呵斥一通,明天詈骂一番。

云之养母看似“哈哈哈”之好性格,却生就山东人一副犟脾气。顺毛摩挲,咋说咋有理。戗毛起刺,一句话都懒得听,时不时便和那老财主及大公子顶撞起来。

那老财主和那大公子知道云之养母一身功夫,即便气得火冒三丈,亦不敢动云之养母一根手指头。无奈之下,一纸休书,将云之养母休回娘家,成了那个时代最被人耻笑之弃妇、活人妻。

云之养母被休之后,云之外祖父嫌丢人,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让人家给休了,是奇耻大辱。说云之养母爱去哪去哪,这家里就算没生过这闺女。

山东人是出了名的犟,这壁厢云之外祖父不收留被人家休了的女儿,那壁厢云之养母一句服软话也不说,夹起包袱便走人,愣是要靠一手女红手艺自谋生路。

说来也是缘分。

彼时,恰好云之养父从国民党六十熊退伍,在上营子火车站做了铁路警长,在站里管点事。

是时,云之养母被休之事已然在上营子镇传得沸沸扬扬,又逢这小寡妇找到了云之养父,要在火车站台之门洞子里租个小地方,开个成衣铺。

云之养父见这小寡妇虽则满脸愁云却不掩丽质,便在心眼里同情这苦命人,给这小寡妇让出个小偏刹子,如是,云之养母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哪成想,云之养母开了成衣铺后,没多久,那女红手艺便做出了名声,甚或远在县城之大户人家也跑到上营子定做衣裳,云之养母便再度成为上营小镇之名人。

一来二去,云之养父见这小寡妇虽是弃妇、活人妻,却品性端正。云之养母见云养父虽是警察,却敦厚老实。更可心的是,云之养父还是个丧妻已久之鳏夫,如是,二人你来我往,相互照应,竟生了情愫。

云之外祖父得知云之养母不仅能自食其力,还让铁路警长看上了,这铁路警长还是个丧妻未娶之鳏夫,便喜不自胜,赶紧找了个媒人提亲。

云之养母得知媒人要替向云之养父提亲,虽是满心欢喜,但却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再度遭逢此前之境遇,便对云之养父将自己做姑娘时如何月信时期受惊吓,嫁人之后如何三年未孕之事和盘托出。

云之养父听了,笑着说道:

“这算是什么事?改日请个郎中,看看是什么病症。我就不信,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能生育?”

云之养父说罢,请了上营镇最好之郎中,给云之养母把了脉。

把脉之后,那郎中看了一眼云之养母,又看了一眼云之养父,说道:

“就是受了点风寒,无大碍。”

云之养母见那郎中说得如是轻巧,却不开方剂,便觉得其中必有缘故,连忙问道:

“先生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您尽管实话实说,也省得我耽误人家一辈子,落下骂名。”

那郎中见云之养母说得恳切,看了一眼云之养父,说道:

“休怪我直言。她是当姑娘时做下的病根,又受了窝囊气,冬季在车站那个小偏刹子里受了些风寒,恐怕宫寒浸淫,此生无法受孕。”

云之养母听了,脸色大变,送走了郎中,嚎啕大哭,对云之养父说道:

“我就是个苦命,不能再耽误你一辈子。看来,咱俩是有缘无份,打今天起,你我只作路人。”

云之养父闻言正色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是苦命?咱们两个苦命人何必自己难为自己?我俩这一辈子,只要你恩我爱,有没有孩子算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娶你。”

云之养父和云之养母商量妥当,便赶紧回小城向父亲禀报。

哪知云之祖父听后勃然发怒,说道:

“我云家再不济,也算有头有脸。云家儿子再差,也不至于沦落到娶一个不能生育的活人妻。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身为云家长子,膝下无子,怎么继承祖上家业?”

云之养父听了,一改往日温和面目,说道:

“起初,我娘和我妹子联手欺负我原配妻子,您也随帮唱影,致使我原配妻子连累带气,罹患不治之症,我年纪轻轻便丧妻丧子,好端端一家四口,只剩我孤身一人。我看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才跑出去报了兵丁,在国民党六十熊当了个伙夫。想当年,但凡我有点主见,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时至今日,我已人到中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心人,您又要从中作梗。现如今,政府号召婚姻自主,我定然要为自己的下半辈子考虑,无论您说什么,我都要娶这个女人。”

云之祖父听了,气得浑身乱颤,说道:

“你要是敢娶这个女人,就一辈子别进云家门,我只当没你这个不孝之子。”

云之养父说:

“这个家就是我的伤心地,这么多年,我就很少回来。不管您怎么想,这个媳妇我娶定了。”

云之养父说罢,转身离家,回到了上营子。

此后,云之养父便和云之养母在上营子租了一间草房,举办了个简单的婚礼,二人从此有了个恩爱家庭。

云之王奶说罢这段往事,全然没想到,云小小年纪竟然问了一个云之王奶难以回答之问题。

云问道:

“奶奶,我妈不能生孩子,怎么有了我?”

彼时,云年纪尚小,全然不知道自己过继一事。

云之问话一出,云之王奶愣了半晌,说道:

“恁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较真?恁属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云听了,点了点头,说道:

“啊,是这么回事。”

说罢,

转身玩将去了。

云之王奶见状长舒一口气,

自言自语道:

“这孩子忒精了,

还真不能跟他随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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