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轻走进寝室楼,惴惴不安。这会儿只有周雨在,其他人都商量好去新校区拍照的。她突然心酸地想,她们有多久没有单独相处了呢?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倾泻进来的阳光流水一般地铺散着,窗外的干净光明和着白色的墙壁。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条走廊,记忆中的这条走廊是昏暗压抑的,从没有这样的柔和静谧。走廊尽头的一方窗户外,是阳光灿烂的操场,稍稍仰头便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没有尽头。陌生的走廊里,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
到了宿舍门前,门虚虚地掩着。罗晓轻缓缓推开门,没看见人,只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房间里淡黄色的长帘半收着,透过窗外树叶的阳光,落进了未被挡住的左侧。寝室右边大半处在昏暗中,光和暗的分界线就那么斜着抵达了她的脚尖。头顶上,风扇费力地转,发出的噪音一会近一会远。
罗晓轻往前迈了一步。淡黄色的长帘背后钻出一个人来。夏日热烈的阳光便全部洒在了那人身上。周雨已经脱下了学士服,一身白色短袖加黑色五分裤,蓬松顺滑的头发此时有些乱了,额头上密密的全是汗珠。眉头皱着,脸少有地板着。她似乎也没想到有人悄没声地站在门口,一时也愣住了,眼神里残留着些的恼火直白地露着。见是她,反射性地说了一句
“晓轻,你回来了”
“嗯,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日常的对话之后,一切归于沉寂。罗晓轻知道必然是出事了,一时却不知从何问起。她走到左下铺自己的床位边,正酝酿着话,却看见门帘后周雨的行李箱打开着,里面杂乱地收了大半东西。周雨正清点着,露出来的侧脸焦躁不安。
罗晓轻好似被当头到了一盆冰水。她径直走过去,脚步压着,手扶着门帘,犹犹豫豫后终于开口问道:“你就要走了吗?不是要留到月底的吗?月底才能拿证”。罗晓轻没说每一个字,心就往下沉几分,但嘴上语气却还要装作轻松,好似只是顺嘴一问。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如何才压住心里如洪水倾泻般的恐慌。
“家里有事,下午五点走,过一段时间再回。”周雨蹲着说,手上的事丝毫没落下,合上行李箱,再利落地拉上拉链。
“家里出了事,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啊!” 拉拉链的声音钝而低,但此时落进耳朵里,生生刺得她脑仁痛。罗晓轻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平缓的语气再也维持不了,只知道捡着了那几句话无意义的话反复说。她的心脏好像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了。她再也守不住礼貌的界限,只想进一步探问。
话说出口,理智就回归了。后悔泼天大浪般扑过来,和压抑不住的恐慌一起,席卷了这个可怜人的心脏。
明明都说了家里出事,还问什么呢?你又是谁?她又烦躁又懊恼,嘴和脑袋好像打起架来。
“之后再说吧!我买了两点的票,等会就走。”周雨拉起银色的行李箱,一片阳光反射过来,罗晓轻下意识闭眼。一片白芒中,她被轻轻推开,一阵气流掠过,接着是滚轮的声音。她的耳朵敏锐地抓捕到其中的呼吸声。
几秒钟的感知戛然而止。罗晓轻急忙转身,却见那人已经快到门口,忙不迭地快步跟上去,大声喊道,“我送你”。从小她就被教导着,和人说话不能大声,要讲礼貌。二十多年,她始终待在礼貌的圈子里,从没这样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大声,直白地要求过什么。但现在,她太害怕了。再不主动伸手,就可能再没机会了。
周雨也惊讶于她此举,脚步停了下来,见她状态不对,努力把脸上的急躁收敛起来,眉头皱着,对她笑了一下。
“不用了,大中午的,你帮我跟导员说一下就行,”说完,她挥了挥手,再没有停留,转头走了。走廊上滚轮声越来越小越远,烦人的蝉声铺天盖地压住了一切。
罗晓轻站在门口,展露一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周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个拐弯后。罗晓轻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里,自嘲地想,这应该是我说话最大声的一次,结果也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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