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醉吻

温泉事件的后遗症持续了整个下午直至返程。回程的大巴车上,凌屿坚决地选择了单人座,戴上耳机,闭眼假寐,全程拒绝与夏至有任何形式的眼神或语言交流。只要一闭上眼,那氤氲水汽中夏至带笑的眼睛和那句“你皮肤好白啊”就像循环播放的魔咒,让她耳根一阵阵发烫,只能靠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夏至倒也识趣,没有强行凑过来,只是偶尔会投来带着笑意的、了然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有实质,落在凌屿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回到市区,已是华灯初上。毕业旅行的兴奋劲还未完全散去,班里几个活跃分子又提议一起去学校附近常去的那家KTV续摊,算是正式告别高二,迎接即将到来的、被称为“地狱”的高三。

凌屿本能地想拒绝,她讨厌嘈杂的环境和过量的人际互动。但还没等她找到借口溜走,夏至已经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笑着对发起人说:“好啊,算我们一个。”然后不由分说地,半拖着几乎石化了的凌屿跟上了大部队。

难道,这是夏至做的局?!不应该,只靠一个人的亲和力难以聚集如此人数。

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拿捏的感觉...

KTV包房里,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同学们抢麦的抢麦,玩骰子的玩骰子,气氛很快被炒热。凌屿缩在沙发最角落的阴影里,恨不得自己能隐形,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

夏至则像是鱼入了水,她唱歌好听,性格又开朗,很快成了焦点之一。但她似乎总留着一分注意力在角落那个身影上,时不时会坐回凌屿身边,递给她一小碟零食,或是凑到她耳边大声问一句“要不要唱一首?”,在□□脆利落地拒绝后也不恼,只是笑着又融回热闹的人群。

有人开始起哄玩游戏,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凌屿心中警铃大作,试图降低存在感,但不幸的是,玻璃瓶口第三次旋转后,精准地对准了她。

全场瞬间爆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呼。

“凌屿!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凌屿感觉头皮发麻,在起哄声中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大冒险。”她宁愿去做点什么蠢事,也不想被问及任何可能触及内心的问题。

然而,她低估了同学们的“创意”。抽到的大冒险卡牌内容是:喝掉三杯由大家“特调”的混合饮料。

看着那杯颜色诡异、成分不明的液体,凌屿的脸色白了白。她从没喝过酒,仅凭印象中的豪杰是不可能酒神附体的。

夏至微微蹙了下眉,刚想开口帮她挡掉,凌屿却像是赌气般,一把拿过那杯“特调”,在众人的惊呼和口哨声中,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辛辣、酸甜、苦涩……各种奇怪的味道混合着酒精的灼烧感冲喉而下,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强忍着放下杯子,冷着脸坐回角落,试图用意志力对抗迅速上涌的酒意。

但酒精的作用来得又快又猛。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模糊,周围的嘈杂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身体开始发软,发热,意识像一艘在风浪中飘摇的小船,逐渐脱离掌控。

她努力地想保持清醒,想维持那副冷淡的表象,但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不由自主地歪向沙发扶手。

模糊中,感觉到有人靠近,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然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小心地环过她的肩膀,支撑住她下滑的身体。

“她好像醉了,我先送她回去。”是夏至的声音,隔着喧嚣的音乐,听起来有些遥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凌屿想说自己没事,想推开她,但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任由夏至半扶半抱地将她带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喧闹空间。

晚风一吹,酒意似乎更上头了。凌屿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能本能地依靠着身边唯一稳定的支撑源。夏至叫了车,小心地护着她坐进去。

车内空间狭窄而安静。凌屿歪着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因为不适而轻轻颤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夏至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与平日里冷硬模样截然不同的脆弱姿态,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将凌屿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能更舒服一些。

凌屿似乎挣扎了一下,但酒精剥夺了她的力气和意志,最终她还是温顺地靠在了那个带着熟悉馨香的、柔软的肩膀上。额头无意识地蹭了蹭夏至的颈窝,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发出一声极轻的、像小猫一样的喟叹。

这个无意识依赖的小动作,让夏至的心尖像是被微风拂过,泛起一阵细密的涟漪。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凌屿靠得更稳,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影飞快掠过。

就在夏至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凌屿忽然极轻地、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什么?”夏至没听清,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她唇边。

凌屿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些被酒精浸泡得软糯黏连的字句组织起来,声音很轻,像梦呓,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执拗和清晰:

“…吵……好吵…”

“他们…都…好吵……”

夏至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是在说KTV里的同学。她轻轻拍了拍凌屿的背,柔声安抚:“嗯,已经出来了,不吵了。”

凌屿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抵抗什么不舒服的东西。她停顿了好一会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然后像是终于冲破了某种障碍,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咬着牙,将那句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的话语,混杂着酒气和滚烫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露出来:

“只有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一丝依赖,还有全然的、不加掩饰的真实。

“只有你…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静水深潭的石子,在夏至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波纹。她猛地怔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凌屿依旧闭着眼,长睫湿漉,脸颊酡红,那副全然卸下所有伪装、脆弱又坦诚的模样,比任何清醒时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酒精剥去了她层层的盔甲,露出了里面最柔软、最真实的内核。

夏至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感填满,酸涩、柔软、狂喜、怜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哽咽。她收紧了环抱着凌屿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知道。”夏至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无比的珍重,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凌屿发烫的额角,呼吸交融,“凌屿,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别扭,知道你的口是心非,知道你那冷硬外壳下藏着多么柔软的一颗心。

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得到了回应的凌屿,仿佛终于安心了。她不再嘟囔,只是更深的往夏至怀里缩了缩,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引擎的微弱轰鸣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少女的馨香,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情与悸动。

夏至看着凌屿近在咫尺的、因为醉酒而异常红润柔软的唇瓣,那双总是闪烁着冷静理智光芒的蓝眼睛此刻乖巧地闭着,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安静的阴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和巨大的吸引力,像潮水般席卷了她。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耐心,在这一刻,被怀中人无意识的告白和全然的依赖击得粉碎。

她的目光深邃如同暗夜下的海,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潮和再也无法掩饰的爱意。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温热的、带着轻微颤抖的呼吸,越来越近,最终,轻轻地、覆上了那双她渴望已久的、柔软微凉的唇瓣。

这是一个极尽温柔、带着试探和无比珍重的吻。

像蝴蝶栖息在初绽的花瓣,像初雪融化在温暖的掌心。

轻柔地、辗转地、描绘着那美好的唇形,吮吸着那带着酒香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凌屿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嘤咛,却没有醒来,也没有抗拒,反而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唇。

这无疑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夏至的呼吸骤然加重,心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她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温柔地探入,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深情,与她纠缠共舞。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充满了初恋的青涩、小心翼翼的探索、和积攒了太久太久的、汹涌澎湃的爱意。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流光溢彩,飞速向后掠去,像一场模糊而绚烂的梦。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两个少女的身影紧密相拥,交换着彼此生命中最初、最真实、最滚烫的悸动。

凌屿在醉意和梦境中,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温柔而深入的吻,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带来一阵阵陌生而战栗的酥麻感,传遍四肢。她发出细微的、无意识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夏至胸前的衣料。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夏至感觉到凌屿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才恋恋不舍地、极其缓慢地退开。

两人的唇瓣分离,牵出一缕暧昧的银丝。凌屿的嘴唇被吻得有些红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水润的光泽,看起来更加诱人。她依旧闭着眼,呼吸急促,脸颊红得不像话,仿佛醉意更深了。

夏至的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看着凌屿这副被自己吻得迷迷糊糊的模样,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澎湃的爱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再次低下头,无比珍重地、在凌屿湿漉漉的眼睑上,落下一个个轻如羽毛的吻,然后是额头、鼻尖、锁骨,最后再次回到那微肿的唇上,轻轻一啄。

“凌屿…”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深情,像立下最郑重的誓言,“你是我的...”

“一直都是。”

车子缓缓停下,目的地到了。

夏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和呼吸,小心地扶着依旧昏昏沉沉的凌屿下车,将她送回家。

而那个发生在行驶车厢内、夹杂着酒香与告白、温柔而深入的吻,则成了这个夜晚最秘密、最甜蜜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两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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