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礼赞重新开业。

对于警方结束调查后，这么快就给了礼赞酒吧营业许可这件事，怀音丝毫不意外。礼赞酒吧敢在央区开业，不管是真无辜还是灯下黑，他们警方想钓大鱼的话，都得先把网口打开，才能放鱼进来。

笔直的中央大街上，悬浮路灯划成一道光路，民用飞机和悬浮车前亮着氙气大灯，在红灯前有序停着，显示着倒计时的悬浮灯牌上还挂着个红灯笼。自然年一过，很快就到古中国年，曾经的太阳历和月亮年又开始了一个新轮回，沃列塔大陆靠这些曾经的节日记录自己新的一岁。

“记住，我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你得服从我的命令，希顿上校。”

怀音嗦着棒棒糖，大晚上的，他脑袋上还架着副墨镜，杜宾耳朵太显眼了，所以他戴了顶蓝色的针织帽，如果忽略针织帽下诡异的两个凸起，穿着皮衣敞着领子还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银光闪闪的项链首饰的怀音，倒还真像个来应聘酒吧贝斯手的艺术青年。

“知道了，你是本次私自行动的主谋，我只是个从犯。”

希顿半长的柔软金发妥帖地垂在脑后，一脸无语，他的手腕还被怀音牢牢攥在手心里，像是生怕这位引力知识和格斗技巧军校第一的上校挣脱桎梏逃回家里。

今晚莫斯上夜班，家里一个蜥蜴和一只一岁幼崽，希顿实在是不放心，但他又没法拒绝嫉恶如仇、兴致冲冲的停职警官进行私自调查。

-几天前-

“怀音，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私自进行调查，你就永远也别回家了！”

怀音没有开免提外放，奈何怀江总署实在是中气十足。

“爸，我只是让你这两天小心一点，希顿说他们军区那边发生了失踪案，可能跟礼赞有关。”

怀江却没有表现出对军区线索感兴趣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总署的关注点很奇妙，他的语气也山雨欲来：“……你和那个军区的珊瑚上校怎么还有联系？你俩不是不认识吗？！怀音！他是无性生殖的，我不允许你和这样的……”

怀音挂了电话。

他耸了耸肩，冲着家里两个无性生殖的珊瑚道了歉：“不好意思，老一辈总想着抱一窝崽，观念陈旧。”

后来的几天，怀音时不时就逮着蜥蜴问东问西，偶尔会自己出门买点东西，萨沙的托儿所接送工作逐渐被怀音和蜥蜴接手，俩人在利亚家白吃白喝，总算是干了点活，不过大部分时间蜥蜴都是在帮倒忙。

礼赞重新开业的前一天，一直密切关注着礼赞动静的怀音乔装打扮了一番，他装作是来打零工的大学生，给礼赞发了一天的宣传单。

“明日礼赞酒吧重开业！姐姐，来玩吗？捧个场吧！”

怀音格外留意着得知礼赞重开业这一消息时路人的神色，但很可惜，接过传单的所有人似乎都表现得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似乎都对那起恶劣的杀人案毫不知情。

警方的舆论控制工作做得很好，也有可能是礼赞背后的手脚。

发了一天的传单，怀音和兼职负责人搭上了话：

“姐，你们这刚开业，是不是很缺人啊？现在我们大学生不好找工作，你这待遇咋样，能给我一个机会不？”

兼职负责人是个挺热情的熊属亚人，熊属亚人都嗜甜，现在物资充足了，怀音就没见过哪个熊属亚人的身材是苗条纤细的。

她举起毛茸茸的熊掌，翻着虚拟屏，在“利亚”这个名字后打了个勾：“我们不缺兼职，只招全职哦，你可以吗小弟弟？”

“可以可以，待遇咋样？”

用对待遇的强烈关心营造出自己“初入社会、很想挣钱”的天真大学生人设，这样比较容易取信于他人。

负责人挠了挠耳朵：“讲实话，我们待遇还是不错的，但是因为上的是夜班，很多人坚持不下来，你要是愿意上夜班，还会点乐器啥的，可以来我们的酒吧乐队试一下。”

怀音两眼一亮：“那肯定行啊！不过我还会调酒，姐，你们缺不缺调酒师啊？调酒师多炫酷啊！让我试试呗？”

负责人正在刷虚拟屏的手一顿。

她抬头看了眼怀音，见怀音仍然是一副天真好奇、跃跃欲试的表情，她的眼神闪了闪，语气随意地试探问道：“那不行那不行，我们酒吧要资深调酒师，你没有工作经验不行的。”

怀音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敷衍和拒绝，说自己不会的都可以学，还想争取，负责人了然般摆了摆手：

“行了，酒吧的流行乐队缺人，其他不招，你要真想来我们这工作，明天晚上六点过来试试，我们晚上七点营业。”

……

所以，那天下班刚回到家的希顿·利亚上校，被怀音扒掉了身上棕色的探空组迷彩服，塞了一件挂着吊牌的黑衬衫黑西裤，被怀音推进了卧室。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们俩不是这种给对方买衣服的关系吧？”

“你先试一下，我看看。”

过了一会，希顿眼神乱瞟着，扭捏地从卧室走出来了：

“好……好看吗？”

希顿颀长的身体包裹在剪裁利落的高档布料内，长腿劲腰，黑色的布料和白皙的皮肤冲击着怀音的视觉，怀音呆了呆，他一直知道珊瑚属亚人都属于长相艳丽深邃那一挂的，但没想到身材也这么撩人。

不过怀音眼里的惊艳很快就被审视替代。

不行，太扎眼了，帅成这样还怎么潜伏调查，一米九金发帅哥，笑死，全场焦点还想打听酒吧密辛？对话大概会变成这样吧：

以下是怀音脑补：

希顿：“荆棘这种酒，有什么秘密吗？”

不知名路人迷恋地轻抚希顿精致白皙的脸：“想知道吗？换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吧，我在你耳边偷偷告诉你，小美人……”（噘起臭嘴即将亲上无奈隐忍的希顿……）

不不不不行！

怀音眼里的审视变成了坚决的否定。

怀家小少爷连潜伏调查行头买的都是高级货，希顿还不知道怀音想干嘛，他把一撮调皮的金发别在通红的耳朵后：

“吊牌没摘，这衣服太贵了，你不用这么客气，收留你几天也没什么的，你别误会，我对你……？”

希顿话没说完，怀音冷着脸走上前，他比希顿矮了一个头，抬手推着希顿布料下形状优美宽阔的肩胛骨，忍住了捏捏的冲动，把希顿重新推进卧室：“不行，再换一件。”

试了七八套造型。

最后，希顿戴着个黑框大眼睛，穿着一件朴素到甚至有点土的格纹针织马甲、运动裤、运动鞋，一副无公害学生模样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怀音总算是满意了。

“怀音！你到底玩什么play！”

怀音笑嘻嘻地说：“你明天晚上跟我出去调个查吧，我一个人不安全，莫斯要上夜班，我跟蜥蜴不熟，警署的人不能约，我只有你了。”

所以这些不是怀音专门送自己的衣服，而是调查的伪装？

但是，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行。”

所以今晚，蹲在还没开门的礼赞酒吧旁边，怀音跟站在他旁边的希顿说，他俩扮演的是大学室友，兼职后发现了好岗位，于是一起手拉手来面试，怀音应聘贝斯手，希顿应聘主唱。

“你问过我的兴趣爱好和特长了吗你就给我安排这个人设，害羞不善言辞的校园十佳歌手？我怎么不知道我会唱歌？”

怀音抬眼看了下中央大街钟楼上的时间，才刚五点半，但是一月份的天已经全黑了：“塞壬的歌声都能迷惑别人的心智，我不要求你和他一个水平，但你总不会跑调吧。”

“……塞壬不是珊瑚啊，珊瑚会叫吗？”

怀音站了起来，勾着希顿的脖子把他拉到了一边，就有了开头的对话：

“记住，我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你得服从我的命令，希顿上校。”

怀音边嗦着棒棒糖边说话，舌头在口腔内搅动着糖球，棒棒糖的柄也跟着乱动。

希顿移开自己盯着怀音的视线，他那被糖果撑起的、圆圆的腮帮子，从口腔内壁舔一口的话，应该也能尝到蓝莓味。

“知道了，你是本次私自行动的主谋，我只是个从犯。”

晚六点的钟声不久后在身旁的钟楼响起，希顿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框。

“……我一个军区的技术人员，为什么会来做潜伏任务。”

“哎呀，多谢啦，反正跟你们军区的失踪案也有关系不是吗？”

怀音扯了把不太合身的oversized皮衣。

希顿叹了口气，算了，某种程度上也是担心怀音，而且怀江总署还给自己发了短信。

来自“陌生号码”：

-看着点他，我知道他绝对会私自调查，但是停职后他就不会是明面上的靶子了，有事就找我。

总署绝对肯定百分百是误会他和怀音的关系了。

而怀音也同样收到了父亲的消息。

来自“怀江”：

-怀音，如果你是为了跟我赌气才去查案，那你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怀音“咔嚓”一下把嘴里的糖咬碎，糖果的纸柄被他锋利的犬牙磨断。

才不是跟你赌气，追随真相的意义，我一直都很清楚。

礼赞酒吧沉重的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怀音抬头一看，正是昨天的兼职负责人。

“还挺准时，你就是利亚的朋友？都进来吧，我们还有一个小时营业，如果你们通过面试，今晚就是你们的第一场演出。”

熊属亚人厚重的皮毛外只套了一件短袖，进了酒吧，带着香熏味的暖气扑面而来，怀音和希顿把衣服内侧贴满的取暖贴撕了下来，不算清新的空气让敏感的希顿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负责人敏锐地看了他一眼，希顿立刻含胸低头，仿佛被她吓到了一般，负责人便移开了眼神，没有多留意他掩在黑框眼镜后出众的相貌。

“酒吧的暖气都这样，搞点香薰盖一盖，成本会比装空气净化仪要低很多……你是鼻炎患者吗？还是那种对空气水源都特别敏感的亚人啊，比如珊瑚和水母那种？”

热心的关心之下，是不明显的套话。

怀音的心拎了一下。

希顿的眼神在镜框后闪了闪，受宠若惊地冲负责人讨好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姐，我不是鼻炎，也不是敏感的稀有亚人，我就是有点感冒了……这会不会影响面试结果啊？我来应聘主唱的，我都找了俩月工作了……”

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被抛了出来，希顿表现出学生特有的，初入职场的小心翼翼，让负责人大方一笑：“不会不会，我们没有那么苛刻！”

她带着俩人往酒吧深处走，绕过吧台时，俩人都低着头，刻意不去打量酒柜。

负责人在玻璃墙的倒影下将二人小心紧张的神色收入眼中，放下了心，加快了带二人进后台的脚步。

在她背后，怀音冲着希顿挤眉弄眼。

-你小子，可以啊！

-（珊瑚暗爽）

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怀音感到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在燃烧着探索接近真相的激动。

为什么负责人会特别敏锐地注意到希顿闻到香薰的反应？为什么试探他是不是对空气水源敏感的种属亚人？

空气和水源……

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