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1：

小童到底只是个六岁半的小孩子。

进了游乐园便像只挣脱了牢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四处乱跑。

盛苛苡和周礼并着肩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脸兴奋地冲向滑梯，还超过了旁边几个岁数稍小的小朋友。

“六岁。”

盛苛苡轻轻念着：“正是爱来游乐场的年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肯定没什么机会来玩。”

她扭过头，对周礼扬了个恭维的笑。

“还是周医生会拿捏人心。”

周礼听得出她是在明里暗里地报复着他不许她给小童送糖的事。

只是没想到女孩会这么芥蒂这件事：“盛小姐过誉了。”

“下次算你赢？”周礼想了想，有些哄人的意味。

盛苛苡心尖颤了颤。

不知道周礼去了哪里的语言班进修，怎么做到的句句都萦着莫名亲近。

她不想多想，只能装作没听清。

“我觉得小童那天的反常是因为医生的原因。”

直到小童爬上了滑梯顶部，距离二人足够远，周礼才悠哉地开口：“我那天没穿白大褂，哄他两句，他就乖乖地张嘴治牙了，所以我猜问题不一定出在看病上。”

“所以……”

“所以不想你在他面前叫我‘周医生’，”周礼接过她的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盛苛苡坦平的心，又被一把抓皱。

原来是这样。

不然呢？

盛苛苡又在心里这样自问着。

她垂在短裙裙旁的手不自觉地攥起，又缓缓地松开，点头：“我知道了。”

“盛姐姐！”小童的声音从滑梯的最顶部传来，配着他咧开的笑容。

盛苛苡忙抬手向他招呼着。

还不忘在他从滑梯上滑下来的那刻，举起手机，定格下他最无忧无虑的明媚。

一旁的周礼，看着女孩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莫名出神。

“我没盛小姐说的那么会拿捏人心。”

“嗯？”盛苛苡没懂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只是记得，我六岁时候的生日愿望就是来游乐场玩一次。”

盛苛苡心里一颤。

她没再继续追问细节，可从周礼眉宇间淡淡的忧伤里，不难猜出六岁的愿望没能实现。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扯上周礼的袖口。

“就今天吧，带你好好实现下生日愿望，”盛苛苡左右张望地看了看，指向一处商店，“从融入游乐园开始！”

周礼也没想过，自己人生第一次踏入游乐场是这般场景。

被盛苛苡拉着闯进了一家游乐园IP的商店，他看着满墙各式各样的毛绒头箍，有一瞬间短暂地恍惚。

“这个好看。”

小童踮着脚，从货架上取了个有两个半耷毛绒狗耳朵的发箍，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周礼：“哥哥你试试嘛。”

周礼别扭地偏开视线：“你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怎么喜欢这些。”

盛苛苡在一旁看着，注意到小童眼睛里悄悄黯淡下去的欣喜，她颇有不忍。

从小童手里接过发箍来，她稍稍踮脚，趁周礼撇头没看她，将发箍稳稳地戴在了他头上。

周礼转过头时，刚好对上了女孩得逞后的得意笑脸。

他应该抗拒地一把扯掉那毛茸茸的耳朵，却破天荒地任她胡闹去了。

她凑得很近，有暗暗的清香钻进了周礼的鼻尖。女孩散开的发丝，有几根不安分地划过他脖颈处裸..露的皮肤，勾出几分痒。

好在她得了逞后，便像头小鹿似灵巧地溜回森林。

盛苛苡揣着气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音量道：“说好的要融入这里呢。”

“小孩子还在，怎么能驳了他的兴致嘛。”

周礼一时愣神。

视线里的盛苛苡和小童早就移到了下一列货架，精心地为他们自己挑选着。

温馨。

这个词突然从周礼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地疯长。

他侧了侧身，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新装扮”，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

周礼微微叹了口气，正迈开步子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一阵铃铛声随着他的动作清脆作响，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毛茸耳朵下面还藏着两粒小铃铛。

“不是……这怎么还有铃铛啊。”他双手插兜，一脸不情愿地找盛苛苡“打小报告”。

换来的是一大一小的同款嘲笑脸。

或许是有了游乐园独家欢快放松的氛围加成，盛苛苡胆子比平时大了多。

她伸手，用食指勾了勾小铃铛。

“叮当”作响声中，盛苛苡的目光追向周礼的眸子。

一本正经地笑着解释——

“大狗有了铃铛才会乖呀。”

-

排队玩了两个项目下来，已经到了当午时分。

三人在园区里面找了家餐厅歇脚，大快朵颐后，小童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瞄准了一旁经过的棉花糖车子。

虽然只打过几次照面，但盛苛苡已经能感受出这小家伙对糖果的嗜好不亚于自己。

想起那颗被周礼“没收”的糖果……

盛苛苡轻咳了声，眼巴巴地看向桌子对面的周礼。

“我想吃棉花糖诶。”

盛苛苡自诩很会“对人下菜碟”，她寥寥几眼便能看破对方当下的情感诉求，对着对方的弱点直攻就总能事半功倍。薛玥曾将此评价为，天生适合榨干顾客口袋里的每一分钱。

短短一上午的密切相处下来，她看出周礼是个不太会拒绝人的。

尤其是语气放得软些时，带铃铛的头箍他都能“心甘情愿”地顺了她的意。

“……行。”

果不其然，周礼沉沉地呼了口气后，应了下来：“我去买。”

盛苛苡弯起嘴角，静静地目视着他走远。

小童忙凑到盛苛苡旁边，枕着她的手臂，一个劲儿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姐姐，周礼哥哥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喜欢你的意思啊？”

说者或许无意，但这话落进盛苛苡的耳朵里，别是一般滋味。

她愣神了半秒钟，才加大力度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小年纪的，别瞎说这些。”

小童不服气地轻哼了声，一口咬住炭烤鸡腿。

他是忙着去享用美味佳肴了，独留盛苛苡一人久久地回味。

她双手紧攥着刀叉，将餐碟中的生菜来回地切分成更小的碎片，视线垂落，心思却翻来覆去地想着小童无意之语。

“周礼哥哥回来了！”小童一脸雀跃地指向餐厅门口。

周礼在门口出现的瞬间，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周遭的人群都变得黯淡。

盛苛苡静静地看着他，款款地迈步走来。

十几岁时只敢偷偷遐想的场景，在眼前具象化了。

盛苛苡突然觉得那些有关周礼对她是否有特殊感觉的纠结都失去了意义；只现在这一瞬，足以慰藉年少的她。

周礼对上女孩明显失神的双眸，疑问着打趣道：“想什么呢？”

盛苛苡的思绪被拽回，连连摇头否认。

“没、没有。”

她这才注意到周礼左手拿着个粉红色的超大号棉花糖，右手还拎了个“迷你版”的。

周礼将右手的棉花糖递给了小童，还不忘细心叮嘱：“只许吃这一次。”

“知道了，知道啦！”毕竟是才六岁的小朋友，看见棉花糖两眼放光，脑袋点得宛如小鸡啄米。

“你也是。”

周礼转过头来对着盛苛苡。

盛苛苡伸手去勾他另只手上的棉花糖的动作静止在了半空，周礼故意逗她似地将手往怀里收。

她扑了空，讪讪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盛小姐的根管治疗流程还没结束……”周礼慢悠悠地摆出事实。

“……我也知道啦。”盛苛苡涨红着脸，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一想到自己而是多岁的年纪，还要和小童一样被周礼关爱牙齿。

盛苛苡就没由头地觉得有些害羞。

没一会儿的功夫，有半个脑袋大的棉花糖见了底。

盛苛苡有些不舍地舔了舔嘴角，贪恋着腻腻的甜滋味。

“最伤牙的东西有这么好吃？”周礼看着她的一脸满足，不免好奇。

女孩吃东西的模样很像小猫，尤其是她头上还挂着两个纯白色的猫式立耳。

注意到她嘴角旁挂上了糖霜，周礼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凑近替她擦拭去。

盛苛苡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下意识地躲闪，抬手，指腹落在了周礼的指节处。四目视线也交错在这一瞬，而后都像是被灼烧了般地，双双偏开。

“对不起。”

“谢谢。”

默契地出声，却将此刻的氛围顶至暧昧顶峰。

偏偏都没逃过小童提溜着的大眼睛，他用手指戳着盛苛苡的手肘。

“姐姐、姐姐，我说的对吧！”

“你看你们……”

盛苛苡知道小家伙还想继续刚刚的话题。

她直截了当地抬手，有些粗蛮地捂住了小童的嘴，将他的后半句话没去。

周礼：“什么？”

盛苛苡控制住了小童，向他扬了个有些夸张的笑。

“没、没什么啊。”

周礼左看看右看看，眯着眼睛，试图从一大一小两人的表情中分析出个所以然。

奈何盛苛苡眉眼舒展，情绪都极淡；而……小童半张脸都被揉在盛苛苡的手里，更看不出个什么。

“好啊，我辛辛苦苦跑腿帮你们买糖吃，你俩背着我有秘密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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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尽力撇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