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张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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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空气仿佛从盛苛苡脱口的这句话后便陷入了静止。

过了良久,小童才张了张口。

“没有什么。”他瓮声瓮气的,说完了之后迅速地将脑袋埋低。

“小童。”

方才的场景,加上面前小童的反常,盛苛苡很难不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她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是他们欺负你吗?”

“没、没有。”小童矢口否认,脑袋左右摇个不停,小脸也因为着急而涨得通红。

两只小手急着在空中打了半天的圈,最后落下,紧紧地挡住了作业纸上的几人名字。

“语文老师布置了抄写作业,他们忙着……让我帮个小忙而已。”

“可是……”

眼前人儿的模样,破天荒地和她记忆中的某些重合。因为心里的急迫,盛苛苡声线不可免地挑得有些高:“这种‘帮忙’根本不是帮忙。”

在她拔高的音量里,小童委屈地落了几颗泪珠,又被他胡乱地抬手抹去。

“好了。”周礼出声。

又一次抬手,握住盛苛苡纤细的手腕,指腹发力轻地按了按她:“去车上等我吧?”

像是某种暗号似的。

盛苛苡被他牵着带出了房间,提了口气,波动的情绪有了短暂地舒缓。

她有些苦涩地阖上了眼,再张开时,如潮水般涌起的愠气退了大多。抬手覆上门把手,准备推门进去时,才发现屋子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周礼反锁。

盛苛苡尝试了两下,确认了这个事实,便没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

她往后退了两步,轻靠在走廊支出来半个的台子上。

屋子的窗户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看不见里面小童和周礼的情况。但盛苛苡知道,周礼一定能安稳住小童因为被自己责怪而委屈的情绪。

良久后,盛苛苡听周礼话地,乖乖往车子的方向走。

直到在副驾驶座位上坐稳,盛苛苡还是没能从自己一团糟的心绪里捋出个所以然。

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周礼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位。

车子启动,发动机声音瞬间笼回在整个车体里。

“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周礼单手扶着方向盘,利落地打转,横穿过十字路口。

盛苛苡轻地“嗯”了一声。

她将头偏了偏,目光轻飘飘地落于窗上。

路灯几盏,一个接一个地从漫漫黑夜划过,倒映进了盛苛苡的双眸中。

她很难不想起,高中的那段岁月,和那个泥泞囫囵的自己。

“都还是小孩子,尺寸把握不得当,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盛苛苡鲜少地露出有攻击性的一面,语速不免快了些。

“现在只是帮他们抄个作业,开着玩笑要小童自己去破旧的锅炉房……”

盛苛苡说着说着,情绪更显高涨起来:“那以后呢?”

“十岁不到的孩子,再严重又能严重到哪去。”

周礼显然和盛苛苡持相反观点:“你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总之,”盛苛苡双眼瞪圆,“这件事情我要管到底。”

两人在车里的交谈不算和善,也是载盛苛苡这么多次里,第一次她一声不吭地推开车门下车。

连她总习惯性挂在嘴边的那句“谢谢”都没说。

周礼也破天荒地没有和盛苛苡同步下车,为她抬手支开单元门。

而仍是独身坐在驾驶座位上,左臂曲起,拄着车内扶手。路灯投下微弱的光,透过窗子,沾在了他偏长的眼睫上。

盛苛苡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深处,不知多久过去,天也淅淅沥沥地飘了雨丝下来。

一声手机震动,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周礼扫了眼来电人,拇指滑过接听键。

是杜晨。

刚按下接听,杜晨标志性的大嗓门,便响彻整车内。

“老周啊,这顿让我好找,终于被我找到了这个神秘盛小姐。”

还真是会挑时候出现。

周礼不免在心里犯了一句嘀咕。

以杜晨的话痨体质,不等周礼有什么反应,又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我就说哪里怪怪的,以我‘实验包打听’的名号,怎么会找个人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周礼眉头微卷。

“说重点。”

“重点就是……”

杜晨下意识地接茬,声音拔得高,音量一点点地降了下来。

“有人,特意把和她有关的消息,按了下来。”

-

玔临不比一线大城市,盛苛苡有限的房租租到了间一室一厅,甚至还附带了个小花园的住所。

一晃到现在,也快三个月的时间了。

前几日,房东还来询问下个季度的续租情况。

盛苛苡下意识地滑开手机,百无聊赖地从上至下翻看着消息列表。

一粒工作室有独自的工作号,常年99 的消息让人看了就眼花缭乱地烦;而她自己的手机里是正好与之相反的“冷清”。

盛苛苡却格外钟意这份冷清。

大概是从当年那事之后,她就爱上了这种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感觉。

屋子里的灯没开,只有手机屏幕里传来微弱的光,偏冷色调的色彩,将她的半侧脸衬得更显郁结。

盛苛苡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坐在门口玄关处的小板凳上。

记忆却不受控地回溯,到了高三,永远坠在她记忆里可以被称之为“噩梦”的那天。

那时,明明听说了周礼复读的消息,盛苛苡却没有在他常去的实验的各个角落见到他的身影。

高考的压力,像是怎么驱都驱不散的一团黑云,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脊背上,让人喘不过来气。

盛苛苡想,她得先有个未来。

才能想象,未来里会有个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学习得空前认真,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成绩也随之突飞猛进,彻底地从黎钰涵手里抢下了班级第一,每轮摸底考试都在年纪排名上刷新自己的记录。

犹有破竹之势。

一切都向着盛苛苡自认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她时常幻想着自己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后,有朝一日能鼓足勇气,站到周礼的面前。

把她的心事娓娓道去。

万万没想到,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页信纸被塞在了盛苛苡作业的夹层。

上面写着:“日记本在我这,想拿回去的话,下午大课间来水房找我”。

盛苛苡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她赶忙背过手在身后的书包里一阵翻找,指尖却始终没能触上熟悉的牛皮纸。

她的日记本真的如字条所说,不见了踪影。

盛苛苡心里一空,后脊蒙上了一层细汗,浸着劲地发寒。

她几乎是别无可选地应了约,从教室磨蹭着脚步慢慢移到了水房门口。不确定性带来的强大不安全感,裹挟着几乎要将盛苛苡吞没。

往日里总是熙熙攘攘的走廊,不同寻常地空无一人。

盛苛苡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只有在瞥见窗外枝丫上刚发的那抹新绿,才稍定了心神。

她抬手,轻地推开了水房的门。

那句“是谁”还没能脱出口,一盆冰凉的水从天而落,将她整个人都浸湿。刹那之间,寒冷透过淡薄的校服外套,紧贴着肌肤,又不甘示弱地往更深处的骨子里钻。

盛苛苡抹了把被水模糊了的视线,眼睛也溅进了些水珠,有些涩涩地异物感。

正对上的是黎钰涵,明朗的笑容弧度。

同样的校服,她身上的那件是被特意改裁过的,腰处收紧了些、裤型也直筒了些,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十几岁女生有也不奇怪的小心思。

黎钰涵双手交叠,插在胸前;左右两边站着的,也都是盛苛苡每天都会见面的女孩子们。

她挑了挑眉,一步步地走到了盛苛苡的面前。

身后的水房门早已经被关上。

盛苛苡下意识地缩退了半步,眼球底部涨红了几根血丝。

“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吗?”黎钰涵是笑着的,嘴角的弧度,甚至比她习惯性咧起的,更要弯上几分。

她伸出两根手指,抵着盛苛苡肩前,暗暗使着力。

“盛苛苡,抢了我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哪怕气焰上处于明显地下风,盛苛苡依旧没选择第一时间“缴械投降”。哪怕语气弱了些,话音落下后,她的嘴唇仍因为胆怯而轻轻打着颤。

“听不懂?”

黎钰涵语气反扬:“一个月前,我警告过你吧,别以为一次两次地考试成绩超过我,就沾沾自喜。”

“现在好了,班级第一的位子,你还坐稳了是吧?”

盛苛苡双手背在身后,早已愤愤不平地攥紧成拳,指甲深嵌入掌中肉。

她依旧不肯服软:“明明是各凭本事的事情。”

“各凭本事?”

黎钰涵弯了嘴角,像是认同了盛苛苡的话。

盛苛苡与她四目相对,剑拔弩张的当下,她的脑海居然还空了半拍。

莫名地觉得面前的人儿很像只趾高气昂的猫咪,皮毛雪白而柔顺,还是最名贵的那种。

“那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本事,可以让你不会再有心思放在学习上。”

黎钰涵后撤了一整步,拍了拍手,发下最后的施令:“懂?”

旁边其余的几个女生听令,瞬间窝蜂上来,三五只手推搡上盛苛苡的身子。

她脚下发软,跌倒在地。水房的地砖被学生们踩踏了一天,早已布满了杂乱而脏的脚印,又冷又脏。盛苛苡被几人按在地面上,目之所及,皆是厚重的灰尘土。

头发被扯住,盛苛苡的头皮像是被撕扯开般地疼。

“盛苛苡,今天只是个小警告。”

一番“蹂躏”过后,几个女生又在黎钰涵的摆手下四散而去。盛苛苡紧咬牙关,努力撑着,不让一直打转个不停的泪水夺眶。

她知道黎钰涵想听到的是自己的那句认输。

盛苛苡却始终一声不吭。

在十八岁的那年,她自认为守住了自尊。

却在漫长的岁月里,换来了数不尽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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