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张药师所言,皆面露喜色。本在灶房准备膳食的紫苏,抹干净手匆匆围了过来,弯着眼好奇询问:
“张药师,我身上这红斑病可有药医了?”
她已经快忘了,面不遮纱出门是何感觉。而今呆在微安谷还好,若去镇里赶集,大伙儿都像瞧怪物一般望着她。
自从得了红斑症,她恐惧外出,已两年没去过镇上。
张药师点点头,随即解释,
“纸上最后一行所记,应是五芝百花草。此物药用温和却有奇效,多被用来治疗皮肤癣症。它喜阴苦寒,怕水怕干怕光怕风,颇为娇嫩故极为罕见。“
怕水怕干怕光怕风...
听到此,桑灵微弯的嘴角塌下,不得不打断张药师,“所以,此药草极难寻得?”
“这..."张药师愣住,随即长叹口气,“的确如此。”
唉~
院内的叹气声此起彼伏,众人兀自瘫坐在长凳上没了生气。
空气静默良久,宋言亦不知何时悄然行至桑灵身侧,戳了戳她的肩膀,
“灵儿,你不是说我们要比张药师更努力吗?”
话虽是她说得,可这话哪能当着张药师之面直接道出…
桑灵觉着不好意思,抬手掩面,挡住张药师困惑不解的目光,又扭头瞪了眼罪魁祸首。但他浑然不觉,一派神清气闲。
“微安谷四面环山,是生长药草的好地方。灵儿,我们快些去,才能先张药师一步寻到药草。”
无视桑灵吃人的眼神,宋言亦心情颇为愉悦,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本叹气不止的张药师被宋言亦激起斗志,愤愤道:“紫苏姑娘,你我二人一道。我们一定要比他们,先一步寻到五芝百花草!”
说罢,他步履如风,比宋言亦更早消失在院内。紫苏愣神半宿才反应过来,慌忙疾步赶上。
午膳还未吃,院中便空空荡荡,独留桑灵一人饿着肚子坐在桌旁兀自叹气。
宋言亦斜倚在院门,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催促:
“灵儿,你走不走。“
“灵儿,我们比张药师慢了。”
“灵儿,你还坐在那里作何?”
“宋言亦,你少说点。”他绝对是故意的!
自她昨日将晶霄花束送人,他便生闷气不搭理人。今日愈加过分,竟故意挑起争端。
桑灵行至宋言亦身侧,斜着眼,一言不发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一番,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拽进院内,自外落了锁。
隔着门板,她才开始气呼呼批判:“宋言亦,你就是个幼稚鬼!”
非要和紫苏一个女孩子置气,连束花都舍不得给,她才不要同他一道。
桑灵独自一人离开,去北侧深山寻五芝百花草。那里背阳,应是喜阴植物喜爱之处。
紫苏家院墙本就低矮,加之宋言亦轻功了得,翻墙出户并不是难事。没多一会儿,他就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紧随桑灵身后。
这次宋言亦讨了乖,一声不吭。但桑灵显然气没消,愈走愈快,妄图把他甩掉。
“灵儿,别气了。”
“灵儿,你理理我。”
宋言亦可怜巴巴的祈求,没有换来桑灵一丝关切,绕过一个林中木屋竟将他远远甩在身后。他心下委屈,将憋了两日的苦闷道出:
“灵儿,不许你将我送得花束给别人!"
嗓音执拗,颇为不甘。
桑灵闻声顿住,回身仔细端详起宋言亦,满目不解,
“紫苏又不是别人。”
她好心收留他们,是他们的恩人。
“哼。”宋言亦眼尾似有泛红,目中水雾乍现,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就背过身不理人。
桑灵头脑发懵,觉得眼前人总是莫名其妙生闷气。但他今日看起来着实委屈,她心里过意不去,轻手轻脚靠近。
嫩白的柔荑拽住他玄青袖袍,小心翼翼解释:
“紫苏是女孩子,你本就该多忍让。而今一束花便可冰释前嫌,不是极好之事?”
宋言亦却不服气,仰着头言辞凿凿,
“我这几日劈了许多柴,亦日日洒扫洗碗。”他已经用行动,道过歉了。
“但…”桑灵本欲辩驳,见他目中含怨,及时将喉中之言咽了回去。怕又惹到他,松口服软,
“这次已经送出,下次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听闻此言,宋言亦将信将疑缓慢回身,双眸紧紧锁定她的小脸,目中执拗又认真,
“那就说好了,以后灵儿都不许将我送的物品,赠与他人。”
一字一句,犹如盟誓。桑灵被他略显偏执的样子唬住,懵懵懂懂点点头。
见她许诺,宋言亦眸中光亮重映,眉眼微弯,心情愉悦地在前带路,“灵儿,我方向感极好,定能比张药师他们更早寻到药草。”
桑灵没应声,默默跟在身后。只是遇到岔路口时,他向东她就望西。毕竟她不敢遗忘,二人是为何落入这微安谷的。
忙忙碌碌寻了几日,两队人马均毫无收获。直至第七日春雨初霁,张药师在深山一石洞外寻到三株五芝百花草。
他那日极为开心,一小半是因为终于寻到治病药草,更多半是比宋言亦和桑灵先寻到。
桑灵没在意,安安心心睡了个好觉。但落后于他人的宋言亦,心情烦闷地在屋外练了一晚剑。
“宋言亦,你不累吗?”折腾了一宿,他还精神奕奕。
“灵儿,你还睡得着。”见桑灵推门而出,宋言亦立马收了剑,只敢嘴上逞逞强。
张药师今日便能熬制出解红斑症的汤药,她需赶去试试药效,才不跟宋言亦这种小孩子心性的人计较。
“灵儿,你等等我。”见桑灵疾步离开,宋言亦匆匆梳洗一番追上。
“你不是说我腿短。”
那日他的挖苦,她记得一清二楚,“腿短之人都追不上,宋言亦你腿最短!”
“灵儿…”
桑灵眨眼间便跑得没了影,宋言亦无奈叹口气,快步跟上。
自蓬莱神祠棺木移位那日,微安谷众人对邪祟一说,愈加深信不疑。百济堂外的辟邪黄符又多了几封,更有一张端端位于大门之上。
符咒醒目,阻挡进出,却无人去揭。院内晾晒药材的榆木架已落灰,案台旁的陶碗内盛着半碗发青的雨水,应是已放置多日。
张药师忙于外出寻找五芝百花草,自是无空收拾,他那医童不知为何亦不见踪影。
“张药师?”
身着藏青衣袍的男子应声抬首,目中光亮,即使守在药炉旁一夜未眠也未见疲惫。周遭火热,张药师额头布满薄汗,用袖子粗粗抹了一把,才起身迎接。
“再过一个时辰便能熬好。”见桑灵和宋言亦二人前来,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药炉旁燥热,我们去院中等候。”
“张药师,两次前来为何都不见那日的医童?”桑灵朝四周望了望,院内的的确确只余张药师一人。
“唉,”张药师重重叹了口气,“雪儿怕是被官府抓去充军了。”
“这几日我上门询问过多番,雪儿自十日前去镇上赶集便未归家,他阿爹前去寻人亦无故失踪。如今新帝登基,不顾民生只欲征伐,正到处抓人充军,怕境况不妙。”
闻听此言,桑灵心中愤意难平不是滋味。
而今正是苍执竟暴虐执政的第一年,距书中女主出场还有四个年头,这四年他到处征伐,致使华京三十三州,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灵儿,不要不开心。”
见桑灵娥眉紧蹙,宋言亦无声无息悄然靠近,蹭蹭她的胳膊,笑眼盈盈望向她。明媚的笑意,轻而易举消散了她的忧虑。
药炉内火光渐熄,壶盖被滚烫的药汁顶开,其内咕咕冒着泡。张药师连忙上前,隔着布帕将药罐取出。
桑灵端端正正坐在案台前,急切等候陶碗中的药变凉。若放在往日,她断不会相信自己竟有如此期待喝药的一刻。
药汁酸涩,回味甚苦,她一口饮尽后小脸儿都皱到一起。
正默默忍受苦味的桑灵,白皙纤细的手中被偷摸摸塞入一粒方糖。她好奇瞧向一旁做好事不留名的宋侍卫,问得极小声,“哪里来的?”
“总之不是偷得。”二人的距离不足十寸,鼻息相触间宋言亦面上温热,含含糊糊回了一句就不敢再望向她。
桑灵就这么忍受了三日的苦药,但每次喝药后总能获得一颗精心准备的方糖。药很苦,糖却带着丝丝甜意,所以喝药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药饮了多日,她身上的红斑却一点也未消。紫苏也跟着试了几日,的确毫无作用。
难道自一开始他们便搞错了,这五芝百花草并不能治疗红斑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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