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你等等我。”
如此扰人好事的卑劣行径,桑灵越想越后悔,她的心虚达到顶峰,在前跑得飞快,压根未听及身后之人的呼唤。待她一头撞进溢满海棠花香的怀抱,才懵懵懂懂抬眸。
“宋言亦,你不是...”
笛声已停,她做贼心虚连忙回头,才发现悬崖之边的月白身影早已模糊不清。
“你怎么如此快?”她少说已经跑了十丈。
“我会轻功呀~”
瞧见彤红着小脸,气喘吁吁的人,宋言亦嗓音愉悦,目中一片温柔。但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桑灵,头都不敢抬,慌忙退出他的怀抱,迈着大步将人甩开。
“宋言亦,你不许同我一道!”桑灵嗓音肃穆认真,不容置喙。
“灵儿,明明是你...”欲说之言并未说完,宋言亦只是无辜地瞧向自己腰间。
那处被石子掷中的尘渍还未拭去,灰蒙蒙一片。
桑灵倏地驻足,自顾自走至他身旁,毫不犹豫!面不改色!将他腰间遗留的灰尘掸走。
没了证物便是未做过,桑灵紧蹙的娥眉终于舒展,心情颇好地继续前行,可宋言亦一直紧跟在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宋言亦,你不许跟着我!”他身上有因唐霜霜染上的海棠花香,她闻着心烦。
然而,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她跨大一步,他跨得更大。她跑得飞快,他便真的飞了起来~
“宋言亦,你不陪着唐姑娘,跟在我身后作甚!”
桑灵这回真生了气,小脸气鼓鼓,从头至脚将宋言亦恶狠狠瞪了一圈,才再次迈开腿。
“灵儿,我许是受了风寒,脑袋昏昏沉沉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宋言亦眸中一片委屈,因着桑灵的拒绝眶目微红,可怜兮兮地瞧向她。听出他言辞中的鼻音,桑灵胸中的气愤缓和少许。
这几日天气阴凉,尤其夜间和初晨,的确易染风寒。
可......本放慢脚步,准许宋言亦跟着的桑灵,后知后觉想及什么,再次顿了步伐。
可他之所以感染风寒,还不是大清早不睡觉,跑去山风呼啸的崖边,给唐霜霜舞剑所致?
思及此,桑灵的怒气再次上头,这次态度冷硬,没了商量,“宋言亦,你不许同我一道!”
唇角方才翘起的宋言亦,笑容僵在面上,见被桑灵毫不留情甩得老远,连忙跟上。
“咻~”
方踏入雾霭山北侧,桑灵便觉耳畔寒风拂过,仔细一看是一支利箭划过。
她太过生气,忘了顾及脚下,未发现自己已踏入怪石阵中。
昨夜来时,光线昏暗,她并未瞧清此处地形。此刻,日头当空万里无云,深山怪人所部署的石头机关,映入眼帘。
怪人居于草木茂密的最北侧,若想外人不入内,东、西、南三侧定机关重重。但孟母说,自家孩子同深山怪人相熟,那么此人日常定会下山。若要下山,便会有一条小径,可避开所有机关,畅通无阻。
而今,只要寻到那条小径即可。
桑灵蹙眉仔仔细细观察起眼前的怪石阵,约莫一刻,她发觉这些石头一个个奇形怪状却排列有序,自动向西看,是两个熟悉的字眼......乌思。
竟然是乌思!
为何端端是这两字,桑灵眉头紧锁,心中的思绪更乱,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呼啸的山风袭来。
桑灵方一抬眸,便见无数利剑,闪着寒芒,无情朝自己射来。她一动未动,怎会触发机关?
“灵儿,小心!”
宋言亦担忧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本该跟在她身后之人,不知何时早已行至阵眼,还毫无顾忌地碰倒了一块巨石。
此番利剑,射向的是他,她只是无辜受牵连。
宋言亦!
桑灵气得咬牙切齿,连忙趴下躲避,寒剑避过,他又踩滑一形状怪异的花石。
桑灵:“......”
如雨的箭矢迎面袭来,周遭青石低矮,避无可避,桑灵绝望之际,云曦剑破封而出。
剑光粼粼间,箭矢纷纷落地。
至此,宋言亦没了顾及,得了乐趣,大步踩着各色各形的怪石,将阵中机关触发了个遍。
无论是巨斧、绳索、利箭、冷刀,还是乱石,眼前人皆不放在眼里,反而越战越勇,越斗越开心,将此阵毁得弹尽粮绝。
“灵儿,我厉害吧!”
出了怪石阵,自认为方才剑招极其帅气潇洒的宋言亦,抱剑倚树等候夸赞。桑灵面无表情走近,将眼前人从头至脚好好打量一番,吁叹三声后,大步离开。
此人着实喜好打架,在微安谷同人斗,同鬼斗,来了南疆连石头都不放过。
唉~
穿过茂密潮湿的林间,再走不足一刻,桑灵便瞧见不远处有一木屋。木屋前用竹篱笆围成一宽方十余尺的小院。
院中遍布各色各形的刀剑、长枪、弓弩,甚至有行军打仗才会用及的抛石机与雷石。
深山怪人果真同楚宣所述一致,善机关及兵器制造,如此有才能之人,为何偏要隐居于深山之中?
抬手敲响斑竹制成的破旧院门,一身形瘦削却目中精明的长须老叟,自里屋探出头来。
他眸中些许惊讶,却未阻止二人进屋。
“能避过我这乱石阵,只有两类人。”老叟丝毫不见外,领着二人进屋后,自顾自说起来,
“一类是才思聪慧之人,一类便是武功极为高超之人。两位我打眼一瞧,都占了,哈哈哈~”
老叟笑声爽朗,对他们二人的贸然前来,未显出一丝一毫厌恶。如此豁达之人,为何成了金乌族人口中,谈之色变的怪物。
“冒昧打扰我们二人十分抱歉,今日前来,是想知晓南疆七年十九起的孩童失踪之事。”
老叟给他们倒了两杯清茶,桑灵心中忌惮并未饮下,直接诉出此行目的。
“他们皆说那些孩子是我掳走的,是吧?”
老叟不气不恼,不答反问。桑灵怕他眸中瞧清一切的锐利,垂首避开,
“上月月中,金乌孟家的孟获在学堂路上,突然消失。您可识得此孩童?”
“识得。”老叟直言不讳,目中一片坦然,“我下山采买铁器时,同这个孩子打过照面。他机灵顽皮,吵着闹着要同我学打造兵器之术,这便结识了。”
言罢,老叟面色哀戚,重重叹了口气,“这么好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
屋内自这声哀叹后陷入一片寂静,桑灵并未接话,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木屋位于北处深山,周遭皆是高耸入云的古树,屋内不免潮湿,散发着些许霉味。屋内摆设简单,主厅只余一桌四凳。西南屋角堆放着五尺高的书籍,书页发黄遍布霉点,应是许久未曾翻阅。
最上一层的书册封面有一明晰的烈焰印记,同在微安谷发现嫣儿的那个山洞中一致。
桑灵抬眸去瞧宋言亦,他的目光果然同她落于一处。
“老人家可知,何为乌思?”
听闻乌思二字,银丝老叟同宋言亦皆眉目微皱,老叟笑着摇摇头,眸色并不明了,
“未曾听闻。久居深山,消息没那么通透。”
知晓老叟有所隐瞒,桑灵并未追问,饮尽案台上放凉的茶水,告辞离开。
“孩童丢失案,与这个怪老头无关?”
宋言亦抱剑在后跟着,面上明显不甘心,“这人精明得很,满口谎言,应好生逼问一番。”
逼问?桑灵淡淡瞥了眼云曦剑,他这是又想同人打架了。
“此人要么隐藏得深,要么真就光明磊落。总之,他是知晓些秘密的,只是对你我不信任。”
“啊!”
桑灵心思皆在书册的乌思标记上,忘了看脚下的路,不小心踩到石子,扭伤了脚踝。
“灵儿,没事吧?”宋言亦满目担忧,连忙俯身查看。
“走不了路了。”痛感十分强烈,桑灵蹙着眉蹲下,望着还有一个多时辰的下山路,小脸苦恼地皱成了一团。
“灵儿…”宋言亦吞吞吐吐,什么还未说,面上就彤红一片。
桑灵好奇望去,他睫翼扑闪慌忙躲避目光,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诉出心中所想,
“灵儿,我背你回去吧~”
背她?她才不要身上全是海棠花香的人背!
“我自己爬回去。”桑灵说罢,伸出双手打算尝试,方趴低身子就被整个捞起。
“那便抱回去。”
宋言亦满目执拗,霸道得很,对桑灵的拒绝置若罔闻,打横将人抱起就走。方才的害羞与忸怩,早被她的拒绝击得稀碎,他就知道,打楚宣一出现,她便什么都不肯了。
“宋言亦,你放我下来!”
他怀里海棠花的香味颇浓,她闻着着实心烦,她宁愿自己爬回去!
“绝不。”宋言亦自是不肯,冷着面拒绝。
桑灵不得不使用绝招,戳了戳他腰部那处敏感的软肉。
“灵儿…”宋言亦可怜兮兮的控诉,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力,只会助长桑灵气焰,她又伸手戳了戳,
“放我下来。”
宋言亦拗不过她,不情不愿将人放下。瞧她蹲在那处,一直摩挲受伤的脚踝又心疼不已,出口的话语气软得不可思议,
“下山的路不是泥巴就是石子,让我背着你好不好?”
宋言亦满目清澈纯粹,额间的每条褶皱皆是对她的担忧,瞧着这样好看的眸子,桑灵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可趴在他背上,海棠花的香味还是时不时传来,桑灵本就无聊此刻心烦更甚,开始用手指抠他肩上的云纹刺绣。
抠着抠着衣裳就脱了线…
桑灵眨巴眨巴眼,不知如何是好,“宋言亦,你衣裳破了。”
宋言亦侧眸瞧了眼勾丝破损的肩颈绣花,极其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可他一句责怪之言也无,只认认真真看路,护背上之人周全。
“坏了就换一件吧,这件不许穿了。”桑灵大言不惭,毫不心虚,谁叫他穿着这件衣裳给唐霜霜舞剑的。
“灵儿不是最喜我穿这件衣裳?”宋言亦目中无奈颇盛,自她说过,此件衣裳他便珍视无比。
桑灵理直气壮,“那是以前。”
在他还没穿着它,给唐霜霜舞剑之前。
“好,灵儿说什么都好~”
桑灵眉眼弯弯,满目笑意,乖乖听话不缠着唐霜霜的宋言亦真好。
山间的风温柔又宁静,似耳畔轻柔的低语,桑灵半眯着眼,仔细感触轻风拂过的惬意。日头西斜,万物披上金黄的余晖,同天边绯红的晚霞,一同映照在她晶莹如玉的白皙小脸。
瞧着这样的灵儿,宋言亦不知不觉走了神,一时疏忽走错了路。导致周遭乌漆墨黑一片时,二人还在山内打转。
“宋言亦…”
“灵儿,我给你哼首曲吧~”知晓桑灵即将灵魂拷问,宋言亦连忙出言打岔。
“你会哼曲?”她的思绪果然被打乱。
“那是自然。”
宋言亦心虚,回答地十分快,其实他压根不会。不过,最近一首曲子不知为何时常萦绕在脑内,他不知不觉哼唱起来。
曲调悠扬婉转,伴着宋言亦温和清爽的嗓音,悦耳动听,桑灵歪头趴在他肩上仔细聆听,没了对周遭昏暗一片的恐惧。
只不过这调子着实熟悉,到底在哪听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一个半时辰的路,在宋言亦带领下二人足足耗费了三个时辰。待看到西荫山庄的匾额,桑灵倏地想及,宋言亦哼的曲子,不就是唐霜霜用骨笛吹奏的那首吗?
“宋言亦,你放我下来!”
怒气再次上头,桑灵不顾劝阻,挣扎着从宋言亦背部滑下。她发誓,自己要同宋言亦决裂,此后三日,绝不搭理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