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亦,你傻不傻。”
桑灵带着颤抖的呜咽声响起,瞧见他血红一片的手掌,泪水溢满整个眼眶。
即使中了蛊,即使脑中昏沉意识迷离,他还是不忍伤她。他控制不住自己执剑的右手,却在瞧见她挂满清泪的白皙面庞时,用左手硬生生挡住了锋利的剑锋。
赤红的血液滴落在颈部,与她嫩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桑灵满目怜惜,低哑着嗓子柔声轻唤,
“宋言亦,痛不痛?”
刺目的鲜血,剧烈的疼痛,仍旧未唤回宋言亦的神智。他目中黯淡无光,听闻她的呼唤亦无动于衷。只是疑惑地瞧了眼自己受伤的手掌,又木讷地瞥向身前哭红双眸的人,喃喃自语道:
“我要去见唐姑娘,她在等我。”
“我要去见唐姑娘,她在等我。”
……
他用带血的手掌,扯开了阻挡在前的瘦弱身躯。怕他痛,桑灵不敢抵抗挣扎,却更不忍看他一步步坠入危险之中。
“宋言亦,别去。”
在他的手触及门闩的那一刻,柔若无骨的嫩白柔夷牢牢环住了身前人劲瘦精窄的腰腹。
“宋言亦,乖乖听话,不要去好不好?”
灼热的呼吸扑洒在背部,带着祈求的温言软语似清流钻入耳膜,侵袭四肢百骸。修长挺拔的高大身影随即僵住,无措地瞧向环于腰间的细白小手,眸中光亮重映,心跳如雷。
这是第一次,灵儿主动接近他,灵儿抱了他~
宋言亦脑中再度昏昏沉沉,却不是因为蛊术所惑。
他僵立在那一动不敢动,就怕自己稍有动作,灵儿便不抱他了。
“宋言亦?”眼前之人没了推门而出之意,却又僵立在前一动不动,桑灵觉着奇怪,试探着轻唤出声,
“宋言亦,你怎么了?”
宋言亦睫翼扑闪,眸光杂乱。他不敢动作亦不敢回应,只想永远同她呆在这一刻。
桑灵等不到回答,轻手轻脚绕至身前。两人目光相撞,宋言亦眸中一片心虚,眨巴着眼不敢看向她。
“宋言亦!过来包扎伤口。”
桑灵蹙着眉自屋中找出止血的药粉与素纱,见他还做贼心虚般地立在门口,心下带了气,语气并不温柔,
“快过来。”
她这么担心他,他恢复清醒却一声不吭,还莫名其妙一直在那杵着。
“灵儿。”宋言亦声音低低的,一点也不敢大声,乖巧地凑近桑灵。
坐下后,他瞥到散落一地的珠钗整个人愧疚不已,“灵儿,三日后送不了你礼物了。”
顺着宋言亦目光望去,瞧见他无比珍视之物被踩得破碎不堪,桑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嗓音不知不觉柔了下来,
“好好把手上的伤养好,我不缺簪子的。”
“哦。”
本是安慰之言,宋言亦听见反而不高兴了,他心中失落却并未表现出来,只乖巧的伸出手,安安静静瞧着替他包扎伤口之人。
烛火摇曳,槐黄的光线散落在白皙精致的小脸,将她眉眼镀上一层温柔之色。她小心翼翼瞧着他掌中剑伤,时而因伤口过深而心疼地蹙眉,时而目光专注,一点点轻柔地上药粉。
宋言亦眉眼微弯,眸中一片清浅的笑意,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多想今夜的月亮永不落下。
可日升月落谁可阻挡,第二日晨曦扑洒在院中时,桑灵瞧见了满面愁容的楚宣,
“如何?可有楚凝姑娘的下落了?”
楚宣摇摇头,目中一片困顿,“昨日守到夜深,仍未见着唐姑娘,今日早膳后再问问。”
早膳安排在内院的偏厅,三人落座许久却未见唐霜霜前来。玉儿与绮婷均不见人影,桑灵心中困惑,前往厢房寻找。
“宋公子这手怎么受伤了?”
桑灵方离开,满腹疑问的楚宣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友善,
“不会是瞧见我受伤后,灵儿姑娘关怀备至,故意弄得吧。”
他一早瞧着宋言亦裹着纱布的手,便有此猜想,这会儿说出来更觉合理,
“按着宋公子的脾性,做出此举并不奇怪,我能理解。”
“楚宣,你若饿了便多吃点,少说话。”
宋言亦少有的体贴入微,在食盒中搜寻许久后,给楚宣夹了一个碗大的包子,外加恶狠狠的怒瞪。
桑灵一入偏厅便瞧见这番和乐融融的景象,不免惊讶,“看来日子久了,你们关系和睦不少。”
宋言亦闻言又狠狠补了一眼,楚宣自动无视,埋头啃起包子。可咬开一看,竟是他最讨厌的萝卜馅…
此时,唐霜霜也落座。左右两侧皆是人,楚宣没了瞪回去的机会,只得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唐姑娘,在下有一事要问。”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楚宣心急妹妹下落,早膳尚未用完,便按耐不住焦躁问了出来,
“一月前,唐姑娘可见过一临盆的华京女子?”
唐霜霜并未立即作答,她缓缓放下竹筷,将楚宣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一番,才浅笑着回应,
“楚公子如此问,定是已知晓答案了吧。”
“这…”楚宣还在踌躇,唐霜霜便接上了话,
“一月多前,我的确自孙老先生那接回一临盆女子,名唤秋月。回府不过三日,秋月便诞下一男婴,不过…”
谈及此,唐霜霜娥眉微蹙,轻叹了口气,“不过,这名男婴落地时脸色发青,不多时便没了气。”
“怎会?”楚宣满目诧异,面上一片哀恸,“凝儿怎会如此命苦!”
“凝儿?”唐霜霜抬眸望去,目中皆是不解。楚宣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哑着嗓子解释:
“唐姑娘接回的临盆女子便是舍妹楚凝,秋月应是她为躲避祸事另取的名字。”
“唐姑娘,生下孩子后凝儿如何了?”楚宣嗓音些许颤抖,带着浓重的担忧连忙追问。
孩子生下来便断了气,那母亲呢?他的凝儿可否有事?
“楚凝姑娘并无大事,生产后在府中养了一个月的身子。不过,孩儿夭折之事对她打击太大,日日以泪洗面,瘦了不少。”
思及楚凝,唐霜霜目露惋惜,不住摇头,
“身子养好后,她便立刻动身去了阳溪谷,说是要寻什么乌思舫主。”
乌思舫主不是在七年前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吗,楚凝寻他作甚…
桑灵心下不解,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唐霜霜今日似有要事,早膳前便在屋中忙得忘了时辰,此刻又匆匆应付两口,告辞离去。
“凝儿去了阳溪谷,我明日便动身去寻她。”
一顿饭间,楚宣的心情七上八下,得知楚凝安然无虞,他心下畅快,将那萝卜馅的包子亦吃得干干净净。
用完膳,他自袖中取出一牙白罗帕,擦了擦手。罗帕左下角绣着一大大的“桑”字,刺得宋言亦眼睛痛,亦令桑灵滞愣在原地。
糟了,她忘记问楚宣要回娟帕了…
“灵儿,楚公子为何有你的娟帕?”
果不其然,宋言亦的质问接踵而至,桑灵理亏心虚无法解释,连忙用手挡住面颊不敢瞧他。
楚宣瞧了瞧手中娟帕,瞬间明悟宋言亦所言何意。他十分刻意地将娟帕展开,朝着宋言亦所在方向高高举起,借着晨曦之光仔细端详起帕子的纹理及绣花。
“灵儿姑娘不仅聪慧还心灵手巧,赠与我这罗帕上的鸳鸯简直绣得栩栩如生。”
桑灵:“……”
她只是随手借他擦泪而已,压根没顾及罗帕上绣得何物。况且,这些帕子皆是她在永安镇采买,绣纹并非出自她手。
“灵儿姑娘,这罗帕色泽明亮定相当贵重。”
瞧着楚宣还在夸夸其谈,桑灵终于知晓宋言亦为何常常同他争吵。二人次次争得面红耳赤,楚宣并不无辜,亦有责任,而她此刻,还想堵住他的嘴。
不仅这样想,桑灵亦这样做了。
她自食盒随意挑选了个包子,塞入他口中,楚宣瞬间噤声,他大睁着眼咬了咬口中之物…
竟又是萝卜馅的!
“灵儿,你不是说从未将罗帕赠与其他男子过吗?”
宋言亦目中怨怼,见桑灵心虚心中更气,质问滔滔不绝,
“灵儿,罗帕乃私人之物怎可随意赠人。”
“灵儿,你何时将罗帕赠与楚宣的?”
“灵儿,你怎么能诓骗我。”
“灵儿,不许你将任何物件赠与其他男子!”
“灵儿…”
……
身侧之人着实聒噪,桑灵忍无可忍,又去食盒选了个包子塞入宋言亦的口中。
面前人是没了声,目中的怨怼却只增不少。他执拗地瞧着她,眸子黝黑明亮,其内皆是委屈与不甘。腮帮子还鼓鼓的,不晓得是被她气得,还是包子塞得。
“宋言亦,你别生气。”只是一方小小罗帕而已,不知他为何如此在意。
真是,莫名其妙...
但瞧着宋言亦含着包子一动不动,执拗得紧,桑灵还是败下阵来,软着嗓子低声解释,
“那日楚公子思念妹妹落了泪,我才将罗帕借与他的。”
闻言,宋言亦恨恨咬了口包子,偏过头继续生闷气不搭理她。桑灵凑近拽了拽窃蓝衣袍,耐着性子温声安抚,
“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将任何物件赠与其他男子了,好不好?”
她面上诚挚,眸中柔情似水,宋言亦一眼望进去便忘了自己在别扭什么。他呆呆地点了点头,听话地将她喂得包子一口口吞下。
桑灵眸中终于染上笑意,胃口亦好了不少。
“请两位移步厢房,我有要事相告,事关唐霜霜。”
吃饱喝足后,桑灵率先离席,她需宋言亦与楚宣的协助,将南疆孩童丢失案,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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