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
莫名其妙身处打斗漩涡之中的宋言亦,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瞅了眼桑灵。
桑灵自知理亏,心虚地后退几步躲至廊柱后,避免被打斗的拳脚刀剑波及。
“又从何处跑来个臭小子!”
戴着碧绿扳指的男人自鼻孔哼出一句,眼神轻蔑地挥了挥手。
刀疤男立刻举刀而上,目中凶光毕露,但未近眼前少年的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飞。
“你们几个愣着作何,快上!”扳指男吓得傻了眼,连忙招呼怔在身侧的几个膀大腰圆男子。
众人围攻而上,黛蓝衣衫的少年眉眼微睁,眸色寡淡,手中的云溪剑尚未出鞘,几个壮汉便被打得瘫倒在地。
领头的几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身后几人腿脚发颤,互相看了眼,咬牙硬上。
少年迎风而立,衣袂飞扬,俊美面容上神态自若,浅笑着一点点抽出剑鞘中的冷芒。然而剑尖未露,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便腿软身颤,一溜烟跑没了人。
“你们跑慢点,别丢下我。”
见护身的打手一个个逃得飞快,戴着碧绿扳指的男人目中一片惧意,忙不迭退出歇脚亭。
“裴公子,你可有事?”
身着墨青短衫的女子自青石板爬起,未顾忌自己面颊冒出的鲜红,连忙蹲在轮椅少年的身侧,满目担忧。
“无事,以后莫要为了我再与人起争执。”
少年言辞淡漠,目中云淡风轻,对于他人的嘲弄辱骂毫不在意。方才剑拔弩张的打斗似乎也未入眼,他眸中波澜不惊,心如古井。
“我忍不下这口气,你这么好,我不许他人提你一句不是。”
对于少年的不争不抢,短衫女子极不认同,她倏地直立起身,目中还嵌着不甘示弱的泪。
桑灵仔细打量着面前二人,一个孤清冷淡,一个敢怒敢言,着实相配。不过这位大大咧咧的短衫女子,不知为何梳着个同自己性子完全不符的舒云髻。发髻温柔婉约,她性子却毛躁易怒,好生活泼可爱。
“脸颊划伤了,擦擦吧。”
温和亲切的嗓音,引得短衫女子侧目,桑灵递出玉白罗帕及一瓶金疮药。
“小女子戚冬,多谢姑娘和这位公子相助。”女子抱拳一拜,洒脱利落,“公子武功了得,不知师出何门?”
“无师无门,不必言谢。”
宋言亦心情不佳,不愿与人交谈,嗓音冷淡,“救你并非自愿,我只是迫于无奈。”
“宋言亦!”桑灵将一脸不服的宋言亦拽走,隐于廊柱温言劝诱,“做人需扶危济困,温恭自虚知不知晓?”
“做人更应诚心实意,坦率直白。”
宋言亦丝毫未意识自己言行不妥,他只知胸中窒闷,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灵儿见着好看的公子,便喜出手相助。”
桑灵:“......。”
“是桑灵,桑姑娘吗?”
清冷无波的嗓音响起,桑灵好奇回眸,竟见坐于轮椅中的少年在唤自己。
少年孤傲不群,拒人千里之外,怎会主动与她攀谈。
最为主要,他怎会识得她?
桑灵目中困惑,并未立即回应,细细打量起眼前男子。她将穿书而来遇到的每个人都回想了一遍,无论如何记不起面前少年在哪见过。
“桑姑娘可识得此物?”
轮椅中的少年递出玉佩,玉色白净剔透却不及他枯瘦苍白的长指。桑灵方要接过,便被人先一步夺走,但她还是看清了玉雕麒麟内刻琢的“桑”字。
双腿有疾,身形瘦弱,与世无争,孤高清冷,还是桑氏皇族...
眼前少年应该就是男主苍执竟都畏惧不已的大反派,桑逸白,亦是她同父异母的七皇弟!
与享尽荣华的璃朝长公主不同,桑逸白因双腿有疾,母妃不详,自小受尽欺凌践踏,养成了自卑阴鸷的性子。
他表面与世无争,实则冷漠倨傲,贪权好利。他卧薪尝胆二十年,养了数十万暗兵,与苍执竟明争暗斗,差点将男主拉下皇位。
这也是,女主唐霜霜哭求宋言亦协助苍执竟稳定皇位,杀尽桑氏皇族的根因。
男女主惧怕且必须要斩草除根的前朝皇族,便是眼前体虚病弱的少年,桑逸白。
生命的最终,为了痴妄多年的皇位,肆意屠杀百姓的少年,被宋言亦一剑封喉,头颅悬于承武门三天三夜。
“灵儿,陌生男子的物品怎可随意拿。”
宋言亦抱怨满满的嗓音拉回桑灵的思绪,她瞥了眼他手中的玉佩,无奈开口,
“不拿便不拿,你将玉佩还与裴公子。”
桑灵的妥协,宋言亦极为受用,眉目愉悦地将玉佩还了回去,未曾留意接过玉佩的少年,目中冰寒的怨愤。
“桑姑娘果然不记得我了。”少年自嘲一笑,转动轮椅离去,瞧着孤寂的背影,桑灵淡然出声,
“裴公子,船要开了,此地并非叙旧之地。”
此言一出,轮椅少年纤细的手指微颤,顿了好一会儿才动身离去。
“灵儿,你识得那人?”巨大的危机感袭来,宋言亦挡在身前,满目慌张。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桑灵眉眼带笑,嗓音温和,颇有安抚的意味。船家正在安排舱房,她拽了拽眼前人衣袖,拉着他一同走向栈桥。
“...甲叁,宋言亦;甲肆,桑灵;......丙陆,裴逸;丙柒,戚冬;....”
船家粗厚的嗓音在登船口回荡,桑灵领好舱房牌,便入内歇息。
“灵儿,你不许偷偷与裴公子叙旧。”
临近关舱,宋言亦还是不放心,蹙着好看的眉头极为郑重地嘱咐。桑灵颇为认真的点头应允,她本就不想同书中大反派有过多牵扯。
放好行李,躺在木塌不久船便缓缓开动。
水波荡漾中,周遭物品左右晃动,桑灵盯着仓板迷迷糊糊陷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忽轻忽重的敲击声传来,她警惕地坐起,只听一句轻柔的呼唤,
“阿姊,是我。”
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轮椅少年黝黑晶亮的眸子便撞入桑灵眸中,她小心翼翼瞅了瞅隔壁宋言亦的舱房,见屋门紧闭才放心让少年进入。
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再拿出一床薄被搭在少年腿上,桑灵才缓缓坐下。
眼前人心思缜密,算计颇深,她需努力维持长姐该有的模样。
备受欺凌的宫中岁月,原身是唯一一个给轮椅中少年施舍过恩惠之人。她被奉为掌上明珠未吃过苦,亦心思良善见不得他人吃苦,更何况那个太监都可肆意欺辱之人,是她的七皇弟。
“安稳逃出,好好活着便好。”她抚上少年额顶的青丝,将一缕乱发别于耳后。
“阿姊,亦是。”
短短四字,裴逸说得极轻。此刻的他,不似白日冷清孤傲,反而温顺拘谨,浅笑着望向她。
知他心机深沉,口蜜腹剑,对于眼前之人的乖巧模样,桑灵始终有着戒备,装模作样温言关怀,
“腿疾好些了吗?”
“并未,此去哭魂岛便是寻神医蒲留,希望能早日站起来。”
早日站起来...
少年嗓音如清泉带着未曾明说的企盼,桑灵瞧着枯瘦的双腿,竟不知不觉带了真心实意的哀戚。
书中,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少年的腿伤均未治好。
若唯一关怀他的长姐未惨死,腿伤可治愈,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不会被权利与**吞噬。
“定会好的,若不好,阿姊护你一辈子。”
桑灵眶目发热,未经思量便轻易许诺。但她不后悔,这乱世能少一个可怜人便少一个。
“阿姊…”闻言,少年墨黑的眸子波光涌动,再次出声时语气轻柔许多,
“阿姊近些日子可好?哭魂岛危险重重,为何要来?”
“你不必担忧我,照顾好自己。”桑灵又给裴逸倒了杯茶,眼看他将温热送入喉中,才将前去缘由缓缓道出。
她未提及唐霜霜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受朋友所托,不得不来。
“阿姊,哭魂岛有一宋大善人,修了个善济堂,接纳前来哭魂岛却无处可依之人。我要寻的神医蒲留便借宿在此,无依无靠的唐姑娘,极有可能亦去了此处。”
桑灵眸光一亮,这几日压在心中的担忧因裴逸的言辞减轻许多,如此说来,寻到唐霜霜的踪迹并不难。
“阿姊,人前我能继续唤你阿姊吗?”
临别,少年依依不舍,问得小心翼翼。桑灵浅笑着摇头,“你自桑逸白,隐名换姓为裴逸,不就是为了躲避追杀安稳过活,怎能随随便便暴露身份。”
“可是,阿姊…”
裴逸目中挣扎,桑灵出言打断,“唤我灵儿便好,我亦会称呼你裴公子。”
“那便,灵儿姐姐。”少年同意隐瞒身份,但语气执拗有自己的坚持,似乎极为重视她这个长姐。
桑灵熟知此人佛口蛇心的性子,个中依恋几分真几分假说不清楚,只能点头应允。
舱门外,宋言亦一袭玄衣冷眉冷眼直挺挺立在那,本要敲门的手举了许久均未落下。
他敏锐地察觉到桑灵舱房中有人,还是一男子。
“宋公子,你在此作甚?”
戚冬端着一壶热茶走近,同宋言亦打招呼,那人面若寒霜不搭理人,她补了一记白眼敲响裴逸的房门。
敲了许久无人应答,她欲推门而入,宋言亦却冷冰冷地出了声,
“你那好公子,怕是在此屋中。”
“裴公子怎会在桑姑娘房中?”戚冬对宋言亦之言将信将疑,轻手轻脚凑近。
其内男子声音,的确似裴公子。
“你不守着自家公子,竟让他到处乱窜。”
到底知不知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宋言亦胸中气闷难抑,却无处发泄。灵儿明明承诺过他,不会偷偷摸摸同裴逸叙旧的。
“那你怎么不好好守着桑姑娘,还让她同其他男子见面!”戚冬亦心中难受,气愤的眼泪溢满了目眶。
桑灵拉开门,瞧见的便是门口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瞧不上谁,你挖苦我,我挖苦你的吵闹景象。
“灵儿,你不是承诺过不会同裴公子私下见面吗?”
宋言亦委屈不满的控诉传来,桑灵心虚气弱不知如何解释。她又不能当着裴逸的面,说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只是朋友叙旧而已,宋公子应当心胸宽广些。更何况,灵儿姐姐说,你与他只是寻常相熟之人。”
灵儿姐姐…寻常相熟…
听闻这些字眼,宋言亦眸光倏地黯淡,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桑灵,目中委屈与失落显而易见。
而桑灵此刻亦双眸圆睁,不可思议地瞧着裴逸。她何时何地同眼前人说过,自己与宋言亦的关系了…
裴逸啊裴逸,方才的温顺乖巧果然是装得,这个嘴毒面善的大反派!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