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溜溜达达找到将军府厨房时，余姜发现几个厨娘都抄着手蹲在一旁说八卦。
“今天来的几个公子可真俊啊。”
“你见了？”
“我们家那口子不是被叫过去帮忙了，都看见了。”语气甚是自豪。
“听说慕云公子和宗家家主也来了，是不是真的？”
“来了，慕云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我要是有闺女，准叫她照着这样找个好夫婿。”
“你这老货，想啥呢，人家那都是云一样的贵人，是咱们能肖想的？”
余姜听她们说的有趣，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挤过去丝毫不顾形象地也蹲在地上，笑眯眯道：“就是没有慕云公子，还有行云公子呢，流水公子，男人多的是。”
“是哩。”
“就是。”
几个婆子拍手叫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余姜暗想，西北民风果然彪悍，她喜欢。
不过慕云公子，宗家家主？
“你们说的慕云公子到底什么来头啊？”
几个婆子一脸你竟然连慕云公子都不知道的惊讶表情，随即七嘴八舌地给她普及。
“这慕云公子啊，在慕云家排第九，也称慕云九，是慕云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子弟，三岁就能出口成章，七岁就已经被齐大儒收为弟子，而且不论是对平头老百姓，还是我们这样的下人，都是一样的友善。”
“看见慕云公子，就觉得舒服。”
“这么俊，人又好，怎么感觉都不像真人似的。”
余姜不觉浮现出宴会上气质非凡的青年，应道：“是啊，确实是云端一样的人啊。”
“不过，慕云公子隔三差五都要出游，一般见不着人，这次也是年关，才恰好赶上了。”
“去去去，就是人在家，你能见着？”
世家大族，外人看着风光，内里藏污纳垢，勾心斗角地多了。余姜下意识道：“若不是不得已，谁不想呆在家里呢。”
酒至半酣，在大堂呆着憋闷，出来醒酒的慕云九冷不防听到自己的闲话，本想直接走开，不欲让人尴尬，突然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待反应过来，眼神已经不由自主飘向了室内，恰好撞上一双乌溜溜杏眼看过来，不觉有些赧然。
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做不出丢下别人直接走掉的失礼之举，只好拱了拱手无声向人致歉。
余姜看他悄然红透的耳根和温润的笑容，顿觉这人真的是光风霁月，甚是纯情。
明明是别人对他失礼在先，他却熨帖地为人解围，让人好感顿生。
余姜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一旁，示意他等下。
确认他离开了几个狂热“大妈粉”的视野范围，便大声说：“大娘，备的有醒酒汤和什么吃食吗，我们公子醉了，让我给他找点吃的垫吧垫吧。”
至于墨书白的热茶，早被她抛在了脑后。
喝什么茶！
他不配！
离她最近的厨娘主动站起来：“哎呀，你不早说，来，这是醒酒汤，灶上还有只烤鸭，我给你片了。”
余姜搜刮一圈，眼尖地瞧见角落里几个热着的烧饼。
白色的芝麻粒裹在金黄的表皮上，一捏软如棉花套子，隐约还能闻到面粉中混着的清香，勾的人食指大动。
于是忍不住问：“大娘大娘，你这烧饼能不能给我几个，把它克开，刷一层酱，片好的鸭肉塞里面，然后放点黄瓜丝之类的小菜。”
几个厨娘听得都笑起来，“你这丫头是真晓得什么是好吃，不瞒你说，这烧饼是整条街最出名的刘大叔家的，我们本来买来给自己留的，你要不嫌弃，就多拿几个。”
余姜慌忙摸出几粒碎银子，塞到几个人手里，笑眯眯说，“吃了大娘的烧饼，请大娘们喝茶。”
幸亏墨书白出门前随手扔给她个钱袋子，不然真是穷大发了。
那厨娘看她年纪不大，样子也讨喜，高兴地收了银子，把几个人全招呼起来，不大会，给她装好了醒酒汤和五六个烧饼。
手中有粮，内心极满足，余姜这一刻简直快乐到飞起。
没有什么比美美地大吃一顿更诱人。
如果有，那一定是吃饱躺好。
人生得意莫过于吃好睡好啊。
又摸了摸口袋的钱袋，她迟疑了下，又拎了壶热茶，愉快地出门寻人。
走了几步，余姜左右看看，都没找到人。
正疑惑间，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磁性又温润的声音，宛如美酒般沉醉：“姑娘，这里。”
余姜这才发现他一身月白色直缀，宽袍大袖随意地坐在假山上，眼带笑意地低头看着她。
余姜：“……”
救命啊。
清风朗月一朝坠落人间，简直杀人诛心啊。
眼前人这副温柔清俊的样子，难得让她有了几分帝王不早朝的危险想法。
深吸口气，余姜收起自己罪恶的想法，把醒酒汤端给他，看他喝完，又递给他一个烧饼。
余姜给什么，他就接什么，看看手里的烧饼，又看看余姜，
等余姜开始大口啃起来，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眉眼纯澈，温顺纯良地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目含美色，余姜这顿饭吃得极其惬意，不由感叹，这才是生活啊。
“好吃吧？”
面饼的柔软劲道，裹着恰到好处的酱肉香与清脆的果蔬，瞬间抚平了酒后的不适。
“确实是别有风味。”
能在宴会上这么简单舒适地吃饱，还是第一次。
“你是不是少见这么吃法？”
慕云九笑了笑，烧饼本就平头老百姓吃得多些，他的饭桌上自然不会出现。平日出游，即便吃，也是简单充饥罢了，不会像今晚有这么刚刚好的配置。
“万物可烧饼，刚出锅热乎的烧饼加什么菜都很好吃，但我不爱那种一咬就掉渣的烧饼，我就比较爱吃这种软如棉花套子的烧饼，这才是真的好吃。”
余姜边说也不忘递给慕云九一杯茶，让他顺顺。
“你将就着喝，按理说呢，现在应该来一碗紫薯红豆小圆子汤，热气腾腾的红豆汤里，挤着软糯的小白圆子，喝一口汤，入口即化，才是人间好滋味啊。”
“可惜只有一杯清茶，啊，真是遗憾啊。”
慕云九看她鲜活的表情，也不觉笑起来，眼前人大概是真的热爱生活，不过简单的一道吃食，都能如此找到乐趣。
“不过你这个人，怎么连喝茶都这么好看。”
看她话题又绕到自己身上，慕云九脸颊微烫，不欲她再说出什么自己招架不住的话，就打断她道：
“今天吃了你的烧饼，那下次请你喝小圆子汤？”
“好诶，就这么说定了。”
“那要给你下帖子吗？”
余姜摆摆手，“哎呀，不用这么麻烦，等我去找你好了。”
慕云九点点头，问：“那你叫什么？”
“苏听。”
“好，那白等着了。”
余姜“嗤”笑出声，打趣道：“原来你叫慕云白啊。”
慕云九点点头。
余姜无意间瞥到不远处有人来回张望，便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食盒，跳下假山，“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慕云九目送她走远，不慌不忙地走到来人面前，又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吩咐道：
“走吧。”
不消片刻，假山中便又走出俩人。
“搞得我都想吃烧饼了，明明是我的丫头，竟然给别人送吃的。”
沈宋看他一眼：“大将军之女，你的丫头？”
“我先捡到的。”
“那你可把人看好了，赵相早就指望着大将军之女牵制余锵，现在看几个世家也不是全无心思。”
“你说掳走这丫头的三拨人，除了赵景深，这几个世家，会不会还有别的？”
别的？
郡守府？
李成倔？
倒也有可能。
“话说，你跟那个崔靖柔什么情况？”
墨书白挤眉弄眼，好哥俩地搭上他肩膀。
“是不是余情未了？”
沈宋闻言一愣，把人毫不留情地拂下去。墨书白不死心，继续往上搭。
余情未了？
呵，他沈宋什么时候就对人有情了？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早两清了。
但这无需对人言。
偏身边这人不依不饶，大有他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架势，真是麻烦。
沈宋直接甩掉他胳膊，面无表情地走了，也不管墨书白在后面吱哇乱叫。
“喂，你这人。”
这是真的没情况？
那传言究竟怎么回事？
墨书白还没想清楚，就见将军府的老管家跑了过来。
“墨公子，将军已经为您安排了客房，请随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