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春茗楼,霍行知与江楼月二人这才驱车赶往淇乐伯府邸。zhongqiuzuowen
上了马车,江楼月忍不住问道:“我父母之案到底怎么回事啊,竟然能让太子爷亲自出马。”
霍行知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故作不知地反问:“太子?”
江楼月神色自若地分析:“这偌大的京城里,名璟,行四,且能让霍大人您如此敬重的爷,恐怕也只有那位爷吧?”
此话不假,大燮朝以法立国,向来重刑典,霍行知统领六扇门,虽只官居四品,然而无论高门望族,还是寻常百姓,他都有权调查。
因此,寻常达官贵人见了他,无论品级高低,无不礼让三分。
霍行知微微一笑,默认了江楼月的猜测。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既然如此冰雪聪明,当初你二叔江文达,让你孤身一人带着婢女进京,你心中就不曾有所怀疑?”
江楼月一时被他问倒,思忖了一会儿,方答道:“自然是有所怀疑的,然而,我一个深闺女子,若是不离开江阴,岂不更加受人摆布?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机远赴京城,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原先这具身子的主人到底作何感想,江楼月自然不知道。
只是如今看来,若是江氏父母之案另有蹊跷,二叔江文达还牵扯到党阀之争的话,她孤身一人,远离江阴那个是非之地,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江楼月突然想起来,又接着说道:“当初我二叔说,有位林道楹,林大人,是我父亲早年的至交,因此我上京,原是要投奔他的。”
具体情况,她自然是听绿袖说的,而她们随身的包袱里,确实还有一封江文达写给林道楹的书信。
她曾将信拆开看过,信上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写了江楼月赴京的缘故,拜托林道楹代为照顾江楼月,及恳请他帮忙调查江文远一案。
然而,自从江楼月和绿袖在破庙里遇到秦关一伙,险些丧命,又为霍行知所救之后,她不知江文达在这其中的角色,更不知这位林大人深浅,故而,到了望京,江楼月一直隐姓埋名,从未动过去投奔的心思,也没有跟霍行知说起过这件事。
“林道楹?”霍行知蹙眉说道。
江楼月点点头:“不过我没去找过他,毕竟,理论上来说,江氏长女早已经死了嘛。”
霍行知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
见霍行知半晌不说话,江楼月撇了撇嘴角。
每次都是这样,原本是她在问霍行知问题,不知怎的,霍行知不但什么都没有回答她,且到了最后,总是她反过来被他问话。
大概是霍大人审犯人审多了,养成的职业习惯吧。
江楼月却不知道,霍行知不想向她多做解释,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永远记得救下江楼月的那个晚上。
若不是他碰巧经过,若是他再晚一点到,江楼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霍行知不敢多想。
那挺拔如白杨的小小的身板,直面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对手时,眼中晶亮的光芒。
那束光,如同炬火一般,一直在他心中闪烁。
这样的江楼月,霍行知不愿她牵扯到党阀之争中来。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天子之路向来白骨皑皑,而他希望江楼月能够永远如现在一般,做博雅斋自由自在的小掌柜江楼,每天饮酒作诗,写字作画,岂不快活。
早上他去找江楼月参与调查淇乐伯的案子时,就下定决心,若是江楼月有一丝不愿意,他都不会勉强她参与其中。
然而……
思及此处,霍行知皱眉,心中叹息。
江楼月见霍行知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完全不知道他在想自己,还当他是在思虑淇乐伯的案子。
“我刚刚回去收拾行李,霍大人在伯府可有什么发现啊?”江楼月又问道。
霍行知很自然地点头说道:“查案的事我来处理即可。不过,你如今奉太子之命跟我一道查淇乐伯府的案子,案情进展我也会知会你一声。
下午你回去后,我跟伯府的管家于朗,一一核对了府内三十二名仆人的名单及当晚的行踪。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疑点。”
说道这里,霍行知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你也算太子麾下,淇乐伯府里孰敌孰友还情况不明,你平时说话行事都要当心些。”
江楼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一不小心就成了太子麾下,以后博雅斋是不是也可以蹭一下太子热度……江楼月在心里默默幻想着,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霍行知看着她浑然不知前路危险的样子,不禁扼腕。
马车行到淇乐伯府门口,伯府门口的小厮十分有眼色地迎上来,撑开门帘,将霍行知和江楼月扶下马车,又帮二人卸下行李,让他二人稍候片刻。
二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上午为他们引路的小厮迟墨便来门口接引他们,七拐八绕地将二人带到住处。
这是靠近傅芜与严润东住处的一处小院子,江楼月与霍行知的卧房中间隔了一个二人共用的大厅,可作会客之用。旁边更有一处小间,可作书房。
房间内床铺、茶具等一应俱全,想来是朱氏早已安排妥当。
迟墨又问二人可有用过晚膳,听到他们还不曾用过,迟墨微微笑道:“如今已过了府里晚膳的时间,好在夫人料想二位大人公务繁忙,恐怕赶不及晚膳,早已备下了吃食,我这就着人去取。”
不一会儿迟墨领了两个婢女来,提着四个食盒,放在厅里的八仙桌上,一一取出食物摆开来。
迟墨又介绍说,这婢女分别名清风、谷雨,这几日就在院子里负责江楼月与霍行知的饮食起居。迟墨见霍行知没有其他吩咐,便先告辞退下,只留两位婢女服侍二人用膳。
朱氏许是唯恐怠慢了二人,准备了许多吃食,二人边吃边讨论案情,待用罢晚膳已接近亥时,早已到了古人就寝的时辰。
忙碌一天,江楼月也颇感疲惫,霍行知见她手肘撑着脸颊,哈欠一个接一个,睡眼惺忪的样子,无奈摇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江楼月如蒙大赦般点点头:“那我便先去歇着了,霍大人可还要忙碌?”
霍行知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江楼月的肩膀道:“罢,我也乏了,就同江掌柜一道歇着吧。”
江楼月听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心道什么叫一道歇着啊?连忙道:“那,那我就选左边这间卧房了,霍大人您好好休息,明天见啊。”
说罢,逃也似地窜回大厅左侧的卧房去,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霍行知望着江楼月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清风和谷雨在旁面仍然不改色地站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江楼月回到房里,关上房门,刚刚放松下来喘口气,就听到外面清风敲门问道:“江公子,可要奴婢为您端水来洗漱?”
江楼月此时有些后悔没有将绿袖一道带来,若是让清风贴身服侍,恐怕难免哪天被她瞧出女子身份来。
她思忖一番,开门让清风进来,交代她只需负责屋内整理打扫,端茶递水的事务,自己穿衣沐浴等都不假他人之手。
清风估摸着这位江公子大约有些怪癖,她正好也乐得轻松,便点头应了。
待到江楼月洗漱整理完,江楼月又说自己不习惯有人陪房,将清风赶到了外室去睡。
好容易打发掉了清风,江楼月却一改倦容,踮着脚尖悄悄走到门边,聚精会神地静下来听隔壁霍行知的动静。
原来她之前的困倦,都是装出来给霍行知看的。
只待霍行知睡下,她就可以……
大约是白日里奔波累了,听声响,霍行知也很快让谷雨服侍睡下了,不一会儿,隔壁便没了动静。
江楼月这才舒了口气。
她早就打算今晚要再探庄广陌书房。毕竟,罪证多留在那里一天,便多一天危险。
趁今晚霍行知也早早安寝,正适合她处理淇乐伯书房里的那一幅《中秋帖》。
江楼月把床铺里塞了些被子,整理成有人睡着的样子,摸索着找出夜行衣换上。为了避免让清风谷雨发现,她轻轻从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反身翻上屋檐。
白天跟着霍行知在府里东奔西走,又看过迟墨手上的堪舆图,如今淇乐伯府的各处都犹如印刻在江楼月脑海中一般。
江楼月在房顶上身轻如燕地奔跑着,很快就找到了淇乐伯的书房。
她轻轻跳下屋檐,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书房的门上挂着锁,但是对江楼月而言如同虚设。她轻松打开门锁,侧身闪进房间。
房间里散发着很久没有人使用后的尘螨味,就像是埋葬法老的金字塔刚刚被发掘时的味道。
江楼月不禁回想起上一次她待在这间书房里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轻吸一口气,地面上仍留有她们白天留下的脚印,江楼月轻轻落在自己白天刻意留下的脚印上,走到了书房里收纳藏品的书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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