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周妈被祝家的门佣领进来,慌慌张张地凑着小步往自家太太跟前奔。

“什么事?”丰臣不知何时走过来,沉声问道。

周妈看看丰臣,又看看自家太太,抹了把汗,“先生找了人来,说今晚上就要您搬出去——”

郁晚阳从牌桌前站起身来,诧异道:“先生?”

“唉!”周妈急得紧攥住衣角,“何先生!”

郁晚阳皱皱眉头,何先生,何先生......原著书中郁晚阳的前夫?

她吓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应该呀——按照郁晚阳对这本书剧情的记忆,书中写到前夫赶她搬出公寓的剧情也是后面的事了,至少要在祝青与丰臣两情相悦、爱意正浓之后......

这明显的男女主都还没有开始合体营业,怎么前夫哥就这么快的跑出来跳脚?

搬是要搬的,可她再怎么想也不该是这一刻。

白莲花女配住的江景公寓是当年她嫁进何家时,何家送的彩礼,按理说是在她自己名下,可不知她娘家人怎样骚操作,房子最终还是陪到了何家手上,郁晚阳一直被蒙在鼓里,后来她父亲去世、母亲失踪,就再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一段故事。

所以那日她归国,头一处便是奔着这小公寓来栖身。

剧情的发展乱了节奏,郁晚阳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在场的众人亦更加摸不着头脑,一时间面面相觑。

丰臣凝住面色,看她一眼,嘴角微勾。

这一闹,郁晚阳从前再怎样大义凛然的说自己是和平分手、主动离婚,都挡不住人家去猜测——其实她是被夫家扫地出门。

扫地出门还不够,还敢腆着脸仍去霸占着何家的房子,鸠占鹊巢。

女眷们凑在一起支支吾吾,男人们亦一副看好戏的神态,甚或有几个登徒子,满脑里盘算着怎样趁火打劫、‘英雄救美’,怎样用钱势把这“花瓶女”诱拐到自家床上去。

丰臣这时候反而绅士起来,又有祝青在一旁温柔解劝、卖力送人情,便提出来要送郁晚阳回去。

郁晚阳心里乱糟糟,没空在意他真情假意,便领着周妈一道出门,上了丰家的轿车。

**

郑家老夫妇早已等在公寓门前,搓着手,焦急地探头朝外面看。

等到明晃晃的车灯终于照进这片公寓楼前时,他们才算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丰家的司机下来替郁晚阳开了车门,丰臣就立在车边等她。

郁晚阳下了车,客气地冲丰臣说了声谢谢,便打算目送他离开。

谁知丰臣半天没有动,郁晚阳以为这男人是装绅士,非要目送女士进家门才肯走,于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公寓里去了。

电梯门前站着一个打扮西化的中国男人,郁晚阳不认识。但从周妈一路上的絮絮叨叨上推测,想来这男人就应该是白莲花女配前夫身边的管事——曹敢,曹铭忠的儿子。

她一边走上前去,一边只觉得奇怪。她这位前夫先生——巴巴地让人从大洋彼岸赶过来,就为了赶她出去?直接挂个电话到何家,请曹铭忠出马不是更方便利落?

曹敢见到郁晚阳,趾高气昂地从鼻腔里哼一声,怪声怪气地叫她:“郁小姐。”

郁晚阳扯扯嘴角,见怪不怪。

当年这白莲花女配还在婚姻围城中时,因为何先生的纵容,何家的佣人在白莲花面前,可谓是一年比一年张狂,特别是那几个深得何先生信任的心腹,就更瞧不起白莲花女配,只差没骑在她头上撒野......

其实也怨不得人家对她坏,谁让她总爱暗地里给人家使绊子、冲何先生吹枕边风,后来事情败露,何先生渐渐冷落她在一旁,被她暗害过的各位都把她恨得牙痒。

而这曹敢,正是何先生的心腹之一。

郁晚阳正要开口说话,却眼睁睁看到曹敢的面色由不屑转为谄媚,仿佛一只**变色龙。

她嘴角动了动,正自疑惑着,却见曹敢眯着笑眼说道:“我们先生说啦,您别看这公寓小,可五脏俱全,又临着江,隔一道桥便是法租界,这样繁华的地段,哪儿去找这么难得的清净去处!”

曹敢顿了顿,又道:“沪上有钱人家谁不是妻妻妾妾?您哪怕自己不住——送人,送人也绝对脸上有光!这公寓,多少人求着我们家先生卖,先生都不答应,就怕人家糟蹋了这么好的房子!丰先生不一样,丰先生是识情识趣的头一等人物!”

郁晚阳听曹敢说了半天,到最后一句时才后知后觉回过头,正看到丰臣不知何时竟闲闲站在她身后。

曹敢亦刚回国,不晓得丰臣是郁晚阳“娘家人”这一层关系,只知道何、丰两家如今颇有些小矛盾,何先生受了何家老爷的命令,要他舍一点小本去拉拢丰臣,何先生当机立断,舍江景公寓一套,且要曹敢亲自飞回国内处理,一则敲打郁晚阳,一则修复何、丰两家关系。

何家总管家曹铭忠一向觉得自己儿子曹敢不成气候、没有骨气,天生一副奴才相,曹敢愤愤不平,当年一气之下便跟着何先生出国闯荡。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回国,他日盼夜盼,急于向何家、向父亲邀功,这时更不顾忌郁晚阳的颜面,当即献谄,那架势,恨不得朝着丰臣五体投地。

“今儿晚上我就让她搬出来,您想什么时候过来住都可以,里头的家具您还留不留?”

“留着吧。”丰臣嘴角一抹轻笑。

“听说家具都还是郁小姐出嫁当年亲自挑选的?”

郁晚阳这时转头看住他,“你……”

丰臣带笑站在那里,眼神中一抹玩味,等着她软下语气来求他。

对于郁晚阳的脾气性情,他一向自信,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原著里头,白莲花女配可是借此缘由娇滴滴地卖惨,苦求着昔日旧情人,终于顺利住进了丰公馆,让女主好一番伤心。

谁知郁晚阳此刻愤愤,竟转身便走,临走时还不忘骂一句:“卑鄙!”

她原以为不过是这女配的前夫作怪,尚且可以理解,没想到幕后主使是丰臣。

丰臣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男人的步子迈的总比女人阔,他一把拽住她胳膊,“去哪儿?”

正按在淤青处,郁晚阳吃痛,一瞬间连眼泪都被逼出来。

回头时落了两滴在他手背上。

人家都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一向不是爱哭的孩子。

否则怎么可能人人以为她是铁打的骨头,以为她坚强到没心没肺,所以个个都肆无忌惮的往她心上插刀。

她连离婚那天都没哭出来,反而因为丰臣掉了眼泪......丢人。

丰臣盯着手背上两滴眼泪,眼神渐渐冷下去。

她骂他卑鄙,她转身就走——他原本还以为她是果真长本事了,不再哭哭啼啼地哄人同情,谁知又犯了老毛病,方才的果决也不过是做戏给他看。

他看她掉眼泪他就心烦,以为她又要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哄他一片真心。

都说哄人不舍本,眼泪不值钱。

泪珠还挂在睫上,郁晚阳强忍着臂膊上传来的痛意,咬牙道:“放手。”

他冷笑,唇角微勾。

“放手——丰先生。”

她冷下声音,再重复一遍。

“欲擒故纵?”他嗤笑一声。

郁晚阳愣了一瞬,登时涨红了一张巴掌小脸——她还从没被人这样看轻过。

丰臣抓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放,反而因为极力压抑着的情绪而越收越紧,郁晚阳深吸一口气,张嘴就朝他手上咬。

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霎时变了脸色,对于她对他这一种极度厌恶的态度,显得十分诧异。

曹敢惊得连退了两步,他可从没看过郁晚阳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一时懵在当场,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妈亦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忙慌慌张张地上前劝解。

丰臣冷笑,另一只手狠力掐住她脖颈,郁晚阳猛咳了两声,松了口,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郑家老夫妇看得心惊,倒是心疼她一个弱女子,然而迫于曹敢的跋扈,也只得暗道造孽。

丰臣不费吹灰之力地扳过她细瘦的肩头,掌下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地颤意,手背上深深地两排齿印,微微渗出血迹。

“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张口。不必在我面前假哭做戏,不必如此。”

郁晚阳看他半晌,无话可说。

见她垂目不答,他伸手钳住她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

“你要报复……我认。”

“房子给你,我走。”

夜晚的凉风吹动着她耳边的长发,郁晚阳慢慢眨动了两下眼睛。

“我们两清。”

秋虫们叫声阵阵,叽叽咕咕,间或三两声咯咯咯,伴随着她湿红地眼眶,在月色里漾起涟漪。

虽然已极力抑制着心中深藏地情绪,可紧抿的嘴角与眼中闪动的泪花也泄露了她此刻的脆弱——她只觉得委屈。

为从前,为如今。

脑海中一霎像过电影。

丰臣忽而泄了气似的放开了她,转身就走。

车门摔得山响,很快便绝尘而去,只留下看戏的众人,怔怔在原地。

**

日当晴空。

丰臣签下几本合同,忽然抬头问了一句:“她这些天......在哪里安身?”

倪东胜顺了顺目,“她搬了去与她经理人同住。”

他沉默了一瞬,“......男的?”

“嗯......”

他忽然烦躁地甩开了手边的一叠文件,眼中隐隐有怒意。

倪东胜抿了抿唇,眼睁睁看着纸页纷飞。

他晓得丰先生向来沉稳,哪怕是几年来最艰难的谈判,谈判桌上他亦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曾经也听跟在丰先生身边的老人讲到——丰先生上一次失态,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女人十分漂亮,据说是他从前的女友。

可倪东胜没见过,不管是在丰公馆还是在公司,总之没有一丁点儿那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倪东胜跟着丰臣不过两三年,从前一向以为丰臣不近女色,最近又觉得祝家大小姐同丰先生十分般配,如今却见到丰先生因为那个臭名昭著的郁小姐失态——他摸摸脑袋,这倒是头一回。

他正暗自疑惑着,这边丰臣的声音又恢复如常。

“没事了,你出去吧。”

倪东胜点点头,如获大赦的往外走,走到门边忽然又停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事?”

丰臣头也没抬。

“先生......”

倪东胜吞吞吐吐,“这个郁小姐的演技......您也看过的......那实在是......”

“您还真要送钱去帮她打通关系啊......?我斗胆说一句,您就是拿钱往火堆里烧都还能剩点儿灰呢!您把钱用到她身上,您......”

倪东胜话没说完,丰臣先抬了眼。

“有钱难买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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