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姚月枝在泸州的时候,被单家的大小姐推下了水,还摔到了头部,许多事情都忘了。可是她却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茵茵。
她出自武将家庭,她的父兄皆有一身好功夫。她虽然自幼体弱多病,却喜欢和兄长纵马,也背着父兄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只可惜因着身体的缘故,她的功夫算不得高。又因为自幼体弱,久病成医,倒是对药理颇有研究。这些年,她的父母为了让她养好身体,不知耗了多少心力,若非亲生女儿,怎么肯这般为她付出。
她纵然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然而她娘亲总是喜欢和她唠叨她幼时的一些事情。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只能是对亲生女儿才会有的慈爱。听多了母亲的老叨,她脑海中偶尔也会闪过一些从前的画面。这些画面无疑不证明着,她就是姚家的女儿。而她爹每每看到她,更是因为未曾保护好她而愧疚不已。
姚月枝确定,她的父母双亲和兄长都是真的对她好。她也明白,自己一直生活在西南,从不曾见过这人。
“这位郎君,你认错人了。”姚月枝耐着性子说道。
突然被人这般轻薄,姚月枝自然有些不舒服。只是她也明白,一个女儿家遇到这种事情,实在不该闹大。纵然她不在乎名节,侯府的姑娘却在乎。更何况,晋南侯府的七姑娘,此刻该在闺房里休息,而不是穿着一身布衣出现在这里。
姚月枝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然而,她娘不曾教过她,话本子里虽然有过这样的情节,可是,那都是柔弱女子等待人一个大侠来救的。姚月枝觉得,她事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倒是想有人来救她。然而……姚月枝看了看四周,茶楼里早就没有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场的。姚月枝想着,也许她该直接锤爆这个人的脑袋?
“茵茵,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谢儒风微微放开姚月枝一些,仔细地打量着姚月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姚月枝的脸颊,“茵茵,你瘦了,是不是没照顾好自己。怎么穿得这么多,你不是最不喜欢穿这些臃肿的衣服吗?”
姚月枝这下子更加确定面前之人认错了人。她听她娘说了,她自幼怕冷,在泸州的时候,穿的就比别人多一些。后来落水醒过来以后,更是畏冷了。好在到了四季如春的安阳,她这才脱下了厚重臃肿的衣服,只是在阴雨天气,穿得也比旁人多上几分。
姚月枝挣扎得更厉害了,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淮京,这人又看起来很有身份的样子,姚月枝早就动手了。也许,她该哪天套他麻袋?
“你真的认错人了。”姚月枝的语气不怎么好。这一茶楼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没了。旁人也就罢了,就连安寻司的人也走光了不说,还没计较这人杀了他们要抓的犯人。要知道,安寻司想留活口,就从来没有抓到的是尸体的时候,更没有人敢杀安寻司要的活口。姚月枝更是明白,这人身份恐怕极为贵重。最起码,晋南侯府是惹不起的。
“茵茵,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你别怪我好不好?”男子近乎哀求地说道,“你要是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都不曾寻到她的踪迹。
姚月枝依稀闻到了一丝酒气。这里是茶楼,这人什么时候喝的酒?难不成是个酒鬼?这么想着,姚月枝的心情顿时不怎么好了,她讨厌酒鬼。
一直注意着姚月枝神态的谢儒风,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茵茵,我以后再也不饮酒了,好不好?”谢儒风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他的茵茵并不反对他饮酒,然而每每他喝多了,身上沾了酒气,他的茵茵就是这副样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姚月枝不耐烦地说道。姚月枝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人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都变得不太像自己了。
姚月枝极力挣扎着,对方却把她抱得更紧了。姚月枝干脆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却没想到,男子动都不动一下,任由姚月枝咬着。嘴里一股血腥味,反倒是让姚月枝不怎么好受。
姚月枝松了口,倒不是她妥协了,而是她累了,再加上血腥味实在是不好闻。姚月枝虽然有功夫在身,力气也比旁人大上许多,可是身体素质太差,常常拖累到她的行动。
“茵茵,你是不是不生气了?”谢儒风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看着姚月枝,那副样子,仿佛在看什么易碎的珍宝。
姚月枝白了谢儒风一眼,就在她想着用什么毒可以脱身的时候,茶楼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姚月枝只得握紧了的拳头瞬间松开。
“主上!”男子大步走来,待看到姚月枝的时候,先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随即眼里是一片狂喜,“宋姑娘?是您?真的是您!这些年您去哪了,主上四处找您。”
当年宋姑娘突然离去,他们怎么找都没找到。紧接着没多久,先太子被处死,先帝暴毙,六王叛乱,他们主子不得不撤回人力,平定内乱,辅佐新帝。待江山稍微一稳固,他们主子便继续寻早宋姑娘,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苦寻无果。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消息,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种种迹象表明,宋姑娘已经遇害了。
若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怕他们主子早就随宋姑娘去了。如今,宋姑娘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闻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和那位宋姑娘真的很像吗?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姚月枝耐着性子说道。
这人身着官服,似乎是从二品,比她爹的官还大呢。姚月枝就算是想发脾气都发不了,最起码,不能明着和对方干。论权势,她比不过人家;论功夫,她好像也比不过人家。姚月枝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等待时机。
闻御愣在那里,看着姚月枝眼底的陌生,闻御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就主子突然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被扰了思绪,看不出来宋姑娘的不对,可是闻御却看得出来,面前之人是真的不认识他们。
闻御打量着姚月枝,比宋姑娘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有些羸弱。不过,这也正常,过了三年了,宋姑娘也该长高一些了。不过,当年的宋姑娘是十分健康的,而面前之人身体似乎有些差。想着这些年陆续查到的一些资料,闻御心底一沉。
主上是不会认错宋姑娘的,这些年,不少人把一些长得神似宋姑娘的人送到主子那里。宋姑娘太漂亮了,一般人模仿不来,然而,只要有几分神韵,再弄个毁容什么的,也说得过去。甚至还有神似宋姑娘的刺客戴着面纱,装成宋姑娘行刺,然而主上从不曾有半分迷惑。
面前之人,定然是宋姑娘。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宋姑娘这副样子,当年定然受了大罪,恐怕就算是没死也得搭去半条命。宋姑娘若是死了,这世上不知道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如今宋姑娘回来了,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天太平日子了。
这宋姑娘,就是他们主上的命啊。之前主上为了报先太子的恩德,扶持当今陛下登基。如今,陛下的皇位也算是稳固,若是再找不到宋姑娘,又或者传来关于宋姑娘的什么噩耗,只怕他们主子也得随着去了。
如今,宋姑娘是找到了,然而,闻御却隐约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与惊恐。
“茵茵。”谢儒风有些不满姚月枝将注意力放在了闻御的身上,将姚月枝的身子板过来对着自己。
姚月枝有些不耐烦,抬起头来,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突然心底泛起一丝酸意。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双眼眸,总是追随着她。后来呢?姚月枝想了想,却记不得了。
姚月枝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叫茵茵的姑娘。虽不知她现在是凶是吉,却有人惦记着。这么想着,姚月枝的语气便软了几分。
“你真的认错人了,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找你的茵茵姑娘,和我纠缠做什么,说不定她还在哪里受苦呢。”姚月枝叹了口气。
这人估摸着不太正常了,否则也不会把她认成别人。虽然说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然而一模一样的人却难有,更何况一个人的日常举止与气质,也是和他人不一样的。以这男子周身的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却将她错认,还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估摸着是受了刺激思念成疾,有些时候不太正常了。
姚月枝心里明白,这人若是想要活下去,该有多难。而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家人的庇护,想活下去更难。
姚月枝突然间想起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明明女主角已经死了,男主还不信,一心找着女主角。姚月枝的心一下自就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东西,你怪我好了,别不理我。”谢儒风眼底近乎哀求。
姚月枝推了谢儒风一下,却没推动,声音不由得又冷淡了几分:“我真的不认识你。”
谢儒风却不管这些,一把握住了姚月枝的手:“茵茵,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谢儒风将姚月枝的手紧紧包住,姚月枝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对方手里传来的温度。
“我的手一向是如此。”姚月枝一脸冷漠,自从她醒过来,身子不怎么好,手也总是冰冷冷的,捂不暖。
“是我没有照顾好,茵茵,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了。”谢儒风紧紧地捂住了姚月枝的手。
姚月枝觉得这话有意思,这世上谁又能照顾得了谁?与其指望别人照顾自己,还不如自己照顾好自己。姚月枝依稀记得,似乎她的父亲曾说过,哪怕是他的女儿,也要自己照顾自己。
“茵茵。”似乎不满对面之人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谢儒风抬起了面前之人的下巴。
姚月枝被迫凝视着这双眼眸,突然间有一丝悸动。似乎,这双眼睛她曾见过一般?
“茵茵,你是不是有些想起我了?”谢儒风的观察力是何其敏锐,姚月枝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瞒不过他。
“对啊,我想起来了。”姚月枝想起来了为何这双眼眸会这么熟悉。在谢儒风双眸的期待下,姚月枝缓缓开口:“我哥哥养的那只狗,饿了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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