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些分不清危洲他是不肯见我,还是不敢见我,但应该还不至于不想见我,不然他为我折腾这么多做什么,总不可能是他的实验室里缺个长期实验项目和实验品。
额......我打了个冷颤,细想的话,好像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凭着对危洲的信任,我努力将思绪从危险的方向拐回来,危洲不出来见我,应该有他的理由,如果这个世界的危洲是复活我的共犯,我猜,他也许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心知肚明,就算所有世界都只有同一个危洲,我也代表不了所有世界的我。
又或者是,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他不敢见我,时间似乎过去太久了,久到关于我的事情可能只是他厚重人生故事里轻薄的几页纸,我记忆中的他可能早已面目全非,而他记忆里深爱着的我,就一定是现在真实的我吗?我怕他在思念和想象将我过度美化,所以见到真人时,会发展成一场相见不如怀念的事故,他会失望,我也会难过。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们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呢?可就算放下感情的事情先不谈,我还有很多问题只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我只能先试着和他见一面,聊上几句。
我不想再一个人瞎想了,既然他在距离我那么近的位置,就由我来试着迈出靠近他的这一步吧,思及此处,我开口对系统道:“如果所有世界的危洲都是相同的……唔,我是说,我和他之间,其实没必要从陌生人开始认识。”
系统附和我:“我赞同宿主的观点。”
“所有,现在危洲怎么想呢,他应该也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吧?”我垂下头,斟酌着语句问道:“难道说,他后悔了,他其实非常介意我霸占了他心上人的身体?”
我一直怀有疑问,为什么复活的是我,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盛云开,现在又多了些疑问,如果这个世界的危洲知晓一切,又为何会同意我在这具身体上重生?这其中是否存在误会,他所做的一切,是否皆出自他的主观意愿,而不是被人蒙骗……我总觉得不安,忍不住将事情往坏里想,但我也无比希望我只是在杞人忧天,如果危洲能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关于未来的猜想基本都是错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系统很快告知我,事情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为我而生的。
什么意思?我追问,系统不答。又是这种藏着掖着不把话说清楚的回答,我真的讨厌谜语人!
我叹口气,现在留给我的直观资料,只有那本小说,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等我看完那本小说,对危洲更了解一些的时候,他才肯出来见我,而现在,他可能只会偷看我。
但我现在,完全没有静下心看小说的心情,那本小说又是危洲视角,我觉得我像个摄像头一样在偷窥他人**,我一生都正直坦荡,实在不愿意干这种比偷看别人日记还要过分的事情。我焦虑又忧心忡忡,停下脚步,望向天空,问系统:“你现在可以联系上危洲吗?”
系统说:“我可以尝试。”
模糊不清的回答很大概率意味着委婉的拒绝,我想了想,继续对它道:“如果我希望你能帮我转达,我现在想见他,他会来见我吗?”
系统继续说:“我可以尝试。”
呵。我在心里冷笑,这就是不肯的意思吧,确实啊,危洲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呢,我的猜测里,也许高估了我对他的重要。
我只能试着找出一个能吸引危洲过来的理由,但我现在,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弯了眼睛,捻着垂于胸前的长发,放低声音暗示道:“如果你能转达,可否告知他,仅限今天,我同意他对我为所欲为呢?”
系统卡壳一般,好一会儿后,才用机械音对我道:“他已经知道了。”
男人啊......我在心里摇摇头,但也悄悄放下心,至少我对危洲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等待危洲的到来,在这个只有我一个活人的世界里,意识不到危洲在距离我那么近的地方时我还能忍耐,但现在,孤独时不时会像潮水一样漫过我的脚踝,也许再久一点,就能漫过我的脖颈,我忍不住时不时问系统,他什么时候会来。
系统一次又一次回避了我的问题,它似乎不能回答与危洲有关的事情,也许是注意到我的焦虑,系统再次提议,让我继续看那本小说,我想知道的答案,其实都隐藏在那本小说里。
“可他真的愿意吗?”我问系统:“他真的愿意像小白鼠一样,被我里里外外的解剖吗?”暴露心脏的位置,不再有**,也不再有秘密,自我也任人拿捏在手里。
“是的,他愿意。”机械的电子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可是我不忍心啊。”我对系统道:“我是说,我想尊重他,我不想伤害他。”
系统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凝结成冰以前,它才说:“好的,我会将部分秘密隐藏起来。”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我其实并没有做好现在就来一次亲密行为的准备,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还是有些别扭,我想我确实应该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危洲一些,这样见了面后,能说的话题也多一些。
于是我找了处林荫地,倚着花树坐下,重新看起了小说。
之前看到,少年危洲坦然向少年盛云开表露,他想留在他身边,接下来的剧情是,盛云开同意了,说既然你需要我,我就再陪陪你吧。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刚看了几行字,就又没有勇气接着看下去了。我了解我自己,这不是接受了,这只是暂时没有拒绝,如果所有世界的我在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都是相似的,那么这个世界少年时期的我,在经历那一场家庭变故后,不可能接受任何亲密关系,尤其是同性间的亲密关系……与现在不同,少年时候的我因为一些事情,想法十分偏激,甚至是有些恐同的,当然,我受到了惩罚,惩罚后的痛苦和悔恨塑造了现在的我。
我深知我性格中的弱点,我从来不是什么心狠的人,这让我容易比那些冷心冷情的人更容易做错事……从少年时期到现在,我都一面为无条件的偏爱而动容,一面又为自己无法接受而愧疚,我无法果断的拒绝,这大概属于自以为善意,实质残忍的温柔。
这些年,我始终在恐惧,恐惧自己在被爱意的温暖糖浆包裹,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后,我会成为一个习惯接受却不肯付出的混蛋。成年后的我选择努力工作,或者说是用工作逃避问题,让自己能说服自己的心,我对危洲还有用,我有理由陪在他身边……而这个世界里少年时的我,显然选择了让这段结伴而行的旅途加速走向尽头。
小说里,危洲还是习惯的在心里称呼盛云开为小少爷,在袒露心意后,小少爷对他的关注更多了些,与之前零散的教学不同,小少爷开始系统的,将他会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的教给他,甚至将家传的一些单方也交给了他,并拿着地图和物产志,逐一告诉他哪里的草药多,哪里是灵兽的聚集地,哪里太危险,应该避开......
危洲敏锐察觉到,小少爷这是要离开了。
月亮一样的人总会回到天上的,危洲早就知道,仰望月亮的人再怎么悲哀,也是留不住月亮的。但是,月亮不应该为此感到愧疚才对,小少爷不必因为要离开,就对他加倍的好,让他差点就会错了意,以为单方面的怜悯是两情相悦。
但是谁会拒绝呢?越是知道回回到寒冬,就越是忍不住贪恋眼前的温暖,危洲并没有阻止小少爷倾囊相授的做法,因为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也会去天上,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准备越多越好。
......
月亮,又是月亮,原来他早就知道,我重复着看这几段文字,危洲视角的故事,既是在看他,也是在看我自己。我一直将危洲视为引领我的太阳,而这本小说里,是他在无数遍的重复,我是他的月亮。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那几句写在危洲私人博客里的话,说的是我,在公司上市时,危洲在博客里写过:
‘他们曾问过我,为何如此痴迷于月亮。
是因为他足够崇高吗?
我笑着说是的。
但我在偷偷望向他时,心中只剩下一个肤浅的理由。
因为他足够的美。’
后来我问过别人,危洲的诗写的怎么样,他们纷纷说没有见过啊,危洲一个理工男居然还会写诗!难不成是追人时的情诗?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我笑着说谎,其实我也没见过。
啊,原来那是首我一人可见的诗。
而我的选择是将自己藏在了云雾里,我不说,他也不再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