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跟那几个厨子一时无言以对,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同一个动作,那就是咽口水!
竺晨风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再度邀请:“来尝尝吧,看我刚才提的建议值不值。”
“好,那就等我们品尝过后再说。”掌柜的先动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立刻目光呆滞。
真是太好吃了!
鸡肉十分入味,酱香浓郁,中间还能品出白胡椒的一丝微辣,肉质一点不柴,咬一口汁都要爆出来,肉汁和酱汁完美结合,在唇齿间萦绕,像是给舌头献上了帝王般的待遇!
年纪较大的一个厨子——没准是厨师长——率先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缓慢咀嚼,脸上表情的层次感比最优秀的演员还要出色,从不服气,变成了震惊,最后简直五体投地!
土豆炖得软烂适中,不会面得让人觉得口干,又软得几乎不需要咀嚼,带着肉香的酱汁将其全部浸透,就算不吃鸡肉,光吃这土豆,都已经是极大的满足!
其他人尝过之后,几乎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原来鸡块还能这么做!”
“不光肉,就连配菜都这么好吃!”
“就着这汤汁,我可以吃三碗面!”
一直在外边迎客的店小二这会儿也挤了进来,拿了双筷子稳准狠地夹起鸡块送进嘴里,才嚼了几下,眼眶都要红了,转头对掌柜的说:“这位客官真的没说错!要是咱们店里上了这道菜,一定会客似云来!”
“歇脚的旅客们就想吃顿好的,有肉有菜又下饭的菜肴最合适他们,如果觉得用鸡腿肉成本太高,可以用整鸡,或者用整鸡的和用鸡腿的分开定价,做出差别。”竺晨风背着双手,笑吟吟地说,“配的主食可以用米饭,也可以用你们刚才给我上的那种厚面片,但记住一定要煮熟,吸饱了汤汁的面片比鸡肉还好吃。”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如果想进一步降低成本,可以做成大锅菜,保证汤汁和配菜管够,按份上菜,少上点鸡肉就是了——当然,价格也要随着降低,不能欺骗顾客。掌柜的,你觉得如何?”
在她说话的时候,掌柜的又分别尝了菜里的土豆、香菇和青红椒,此刻已经满脸信服,只知道点头:“好!很好!就这么做!”
“那我之前提出的交换条件,你觉得如何?答应了吗?”竺晨风问。
掌柜的大手一挥:“现在就给您开一间上房!”
竺晨风从他们后厨的饭桶里挖出一碗米饭,盛出半盘自己做的黄焖鸡,端进上房里美美吃了一顿,把自己快给香迷糊了。
稍后店里的伙计抬上来一桶洗澡水,还送了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衫,她把门闩好,舒舒服服地洗澡洗头,换上干净的里衣,用炭炉烤着头发,闻着房间里的熏香,惬意得好似上了天堂。
此时此刻的待遇跟昨晚简直冰火两重天,这让她燃起了无尽的信心,凭着自己的手艺,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头发干得差不多,竺晨风才懒洋洋地起来,找到桌前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现在的面容。
即便原身是个叫花子,也是个漂亮的小叫花子,她个子高挑、身形颀长瘦削,面容看起来也就十八岁,脸上长了一双圆溜溜、清澈又黑白分明的杏眼,看起来清纯娇憨、人畜无害,柳叶眉、樱桃唇,右边唇角还有一颗俏皮的馋猫痣,笑起来就隐藏进了仅有的梨涡里。
大敞的里衣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能分明地看到左侧的锁骨尖尖上有一颗褐色小痣。
这姑娘是小家碧玉般的美貌,现在不施粉黛已经足够漂亮,若是再上一点妆,也该是个回头率颇高的美人。
竺晨风在心里感叹,我何德何能啊,穿越过来,不仅拥有了完整的左手,还长得这么漂亮,看来这次穿越,应该是命运的馈赠吧!
只是可怜原主,不知为何成了叫花子,既然有幸延续对方的生命,那就替她好好活下去!
等到睡完午觉醒来,见日头偏西得厉害,估计快到傍晚时分,竺晨风刚换好衣服绑好头发,就听外边传来敲门声,随即响起了掌柜的声音:“客官歇得可好?方便聊两句吗?”
她立刻起身,走过去给他开了门:“方便,当然方便。”
掌柜看见她,不禁愣了愣:“客官……长得这么俊俏,着实不像擅长庖厨之人。”
“我只是年轻罢了,再过几年估计将军肚都长出来了。”竺晨风立刻压低声音,装作男子道。
那掌柜的也无意深究,关好门便道:“我来是想问,不知阁下是否愿意留在鄙店做厨师?月钱好说,待遇方面一定不会亏待你。”
“这……”竺晨风犯了难。
她要找工作,差不多也是当厨子,但是在这客栈里做后厨,整日跟那几个大老爷们儿打交道,多少有点别扭。如果自己真的留下,免不了被人排挤,肉眼可见的职场修罗场。
现在刚来这地方,她想要一个安稳一点的落脚之处,舒服随心最重要,等站稳脚跟再想别的。
沉吟片刻后,竺晨风诚恳地跟掌柜说:“您有心器重小弟,小弟感激不尽,但小弟只是过路之人,未必会留在这蓬云县,这番好意小弟心领了。”
那掌柜的倒也没强行挽留,摸了摸胡子,点头道:“好吧!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将来客官若是再来此地,一定要来店里看看。”
“那是自然!”竺晨风笑道,接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我现在就将方才那道菜的菜谱留下,只不过我不通文墨,不知您可否为小弟代笔?”
掌柜的欣然同意,取来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研墨蘸笔,按照她的说法逐条记录。
竺晨风说得很细,怕厨子们火候掌握不佳,甚至把每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以计数的方式说得清楚明白。
除了黄焖鸡,她还说了两道好做又下饭的素菜让对方记下来,一道豆角烧茄子,一道醋溜白菜。
毕竟民间贩夫走卒多,便宜的素菜更受欢迎。
记下这三道菜,掌柜的十分感激:“多谢客官赐教!”说罢从袖筒里掏出一钱银子,“小店无以为报,给不了多少银钱,这一点心意,还望客官笑纳!将来若有机会,还请多传授几道美味佳肴。”
竺晨风原本不好意思直接跟人开口要钱,才提出一菜换一宿免费食宿,但现在对方既然主动给,以自己惨淡现状,也没那个骨气不要,于是便谦恭接过。
“掌柜的有心关照,小弟就不推辞了。小弟所说的这三道菜,虽不是什么名家名菜,但正对咱们客栈所服务的人群,做起来方便快捷,成本也不算高,若是那几位厨师大哥用心制作,定能改善店内客流不佳的现状。只不过,想要彻底改善经营颓势,光靠几道菜是远远不够的,掌柜的您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能这般礼待我,是您心胸宽广、礼贤下士,小弟感激不尽。”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掌柜的得了夸奖,也十分愉悦,之后拿着记好的菜谱告辞离去。
晚饭时间,竺晨风便去后厨,亲自演示了豆角烧茄子和醋溜白菜的做法,那些厨子知道她不会留下来抢自己的饭碗,态度上明显和气了不少。
这两道素菜,当厨子的不至于不会做,只是做法不够考究,做得也不够认真仔细,从刀工到调味再到火候,简直一无是处,稍加点拨,他们立刻领悟了关窍,纷纷向她道谢。
竺晨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晚间去街上转了圈,感受了下蓬云县热闹的夜市,最主要的是去医馆找郎中给自己把了个脉。
她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结果也正是如此,郎中只说她有些湿寒,还有上火,总之又火又寒,开了些对应的养生方子。
走出医馆的时候,竺晨风心情彻底大好,有个健康的身体咱还怕什么,躁起来啊!
开开心心回了客栈,第二天早上,掌柜的又派店小二给她送了早餐,吃饱过后,她与对方告别,先去了成衣铺。
男装只是权宜之计,她还是想以本来面目闯天下。
换洗的内衣买了两套替换的,裙衫小袄也买了两套,一套青色,一套灰蓝,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色彩也不明艳,但她有着十八岁青春洋溢的脸和瘦高挑的身材,穿上之后好看得像是棵清新的小嫩葱,端的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离开的时候连伙计都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不想在客栈或者饭馆后厨工作,竺晨风理想的职业是大户人家的厨娘,旱涝保收,工作环境里的关系也相对简单,只要能做饭好吃,那就高枕无忧。
只是这种工作去哪儿找呢?上门自荐?会不会被人打出门去?
她在街上溜溜达达地走着,不经意间来到了县衙对面。
虽然蓬云只是个县,但到底是经济条件不错的上县,县衙看起来也恢弘庄严、气势非凡,守卫也很森严。
望着眼前景象,竺晨风不由地想起了那少年反复提起的县太爷。
进去秉明情况是不可能的,万一失忆这种万金油理由那县太爷不买账,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抓起来怎么办?
在不够了解对方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也就不敢奢望去县衙当厨娘了。
如果没有身份这一层障碍,这也是个不错的工作,唉,可惜可惜。
竺晨风遗憾地离开了县衙门口,没走多远,又看见了一面牌楼门,正中写着“文庙”二字。
据她了解,一般官办学校都会开在当地文庙里,而官学大多是包吃的,若是能在这里谋个差事,比那县衙可就轻松多了!
而且文化人的地盘,总不会滥用武力吧,去试试看!
事不宜迟,她立刻向对面走去。
过了牌楼门,便见文庙院子的正门,门口没有人把守,此时此刻,侧门前台阶上坐了一溜小可爱——五个小萌娃。
四男一女,看起来相差不过一两岁,都穿着秋冬的小袄,衣服鼓鼓囊囊,外面罩衫可能是学校的“校服”,是深红色的,他们小团子似地挨在一起,相互之间靠得很紧,仿佛一串糖葫芦。
只是眼下这串“糖葫芦”看起来都有点愁眉苦脸。
在这里念书的孩子们这么小,看来应当是社学。
竺晨风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最擅长跟各种年龄的小孩打交道,于是主动开口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这里?时间到了,不去上课吗?”
五个小孩齐齐抬眼看她,见是个漂亮的姐姐,都没什么提防心。
一个扎着灰色发带的小男孩叹了口气,小大人似地说:“厨子头没来上工,早饭没人做,我们饿得跑出来喝西北风。”
“可我喝了好一会儿,一点都没饱。”中间坐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委屈巴巴地揉着肚子,“反而更饿了。”
他旁边那个大眼睛滴溜转的萌娃露出揶揄的笑容:“福蛋蛋是开玩笑的,你这也能当真。”
“别闲聊了。”最头上的男孩子看起来年龄最大,他怀里搂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不然我们去街上买点吃吧,云苏都饿抽了。”
那个叫云苏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子涵哥哥,我头晕。”
竺晨风:“……”
子涵?名字很时髦啊小朋友!
竺晨风:不知道这个子涵妈妈好不好伺候。
明杨:谁敢惹我媳妇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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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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