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卫焰青去了一趟总控中心，查探苏城的剩余幸存者，高级机密军控定位系统里显示的基因云图清晰明了，已异变的丧尸的基因量子纠缠活动度降低，在图上灭成暗灰色。

显而易见，绿色标记的幸存者，数量在500左右，这部分群体基本活动范围为苏城的贫民区，救援优先等级排在最低，是被苏城政府默认放弃的一批人。

江聿川知道卫焰青京都贫民区出身，他未必肯放弃贫民区这种地方，但是贫民区附近活动的丧尸数量远比其他城区密集，为了那些人而冒险救援，并非明智之举。

“你之前下令，说救援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停止，所以我擅自理解为，你说的救援对象，并不包括苏城F区的人。”

“卫焰青，我并非对这些劣质基因的人有偏见，而是，真的没必要。”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江聿川，下意识做出利于一切的判断，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苏照锦逐渐惨白的面容。

卫焰青不着痕迹地侧身，遮住其中一个云图部分。

——那个显示他的基因标记正在变灰的部分。

卫焰青倒也没有反驳江聿川，只是不带攻击性地嗯了一声，这倒让江聿川纳罕，卫焰青瞥了他以及面色异常的苏照锦，轻描淡写道，“你们大学的论坛我进过，我没记错的话，你心上人，也就是苏照锦，她就是出身那里，不出意外，她的父母兄弟，现在就处于水深火热中。你既如此大义，为我的兵性命着想，我感恩尚不及，何来反驳的资格。”

卫焰青的话虽轻飘飘的，却犹如一记惊雷，狠狠地砸在江聿川的心上，他浑身僵硬，甚至不敢偏头看一眼自己心上人的眼睛。

这几个月以来，苏照锦作为为数不多的医学志愿者，参与接收、照顾了近万名幸存者，夜以继日，有许多次她甚至冒着被感染的风险随车队前行救援。

只有极少时候，凌晨外出救援，她累的脸色惨白，靠着他睡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那样的轻和弱小。

他举着枪，无声地警告着附近游走的丧尸，低头看她粘泥带血的侧颜，思索她如此不顾辛劳、性命的意义。

他曾问过苏照锦，“这样不顾性命，苏城可有你尚存于世的亲人？”

彼时苏照锦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忠于希波克拉底誓言，即使这世界的基因等级决定了生命不等价，但……”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

“虽千万人，吾往矣。”

自小就生长于基因等级金字塔的江聿川，并不明白苏照锦的执着。

他想，或许等以后苏照锦进了江家门，便也不会再执着于众生平等的愚蠢观念。

这个世界资源有限，就应该分配给利用率最高的那部分人类族群。即使后来他萌生了想要拯救苍生的想法，可上位者的资源分配思维早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卫焰青嫉妒卫稚鱼曾花费了十年光阴来追江聿川，即使知道有做戏成分，可那是十年朝夕相处，若说真的没有片刻心动，卫焰青不相信，如今看江聿川如此吃瘪，他落井下石地感叹道，“原来你所说的拯救苍生，这苍生里，竟然容不下你心上人的父母。”

“卫焰青，你闭嘴！求求你别火上浇油了行吗！”

“行了，别吵了。”苏照锦淡淡道，望着那片云图，“我理解，是不应该为了没价值的人，浪费军方人力物力，我自己的父母，我自己去救。”

“苏照锦，你要去哪里！”

江聿川望着苏照锦单薄坚定的背影，没有由来地心慌，他想要去追，却被卫焰青抓住手腕，江聿川本就对卫焰青心存怒意，如此一来，更是怒不可遏，转身低吼，“卫焰青！你干……”

吼声戛然而止，在他看见卫焰青眼白逐渐瞳化时。

卫焰青本就偏大的纯黑色瞳仁，逐渐占据了眼白，伴随而来的，还有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

最重要的是，江聿川被握住的地方，肤色逐渐发冷，他的异能正在被卫焰青激发。

他偏头，瞥见那个属于卫焰青的基因标记，正在逐渐泛灰。

事实显而易见。

江聿川冷静做出判断，他掏出枪，漆黑冰冷的枪口，直指卫焰青的脑门，声色冷静，“卫焰青，如果你意识尚存，还能听见我说的话，那么，你应该理解我现在做出的决定。”

他扣动扳机。

“砰！”

卫焰青的额中中枪，脑壳因为子弹的爆发力而碎裂开来，但随后，原本血肉模糊的头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原、愈合，卫焰青风的眼睛也处于一种瞳化、恢复、瞳化、恢复的不稳定状态。

江聿川的眼里腾起心惊。

丧尸异变的初始等级，与其感染前的基因评级相对应。一般来说，基因评级越高者人越少，因此相对应的绿瞳蓝瞳也就越发稀少。

这一幕有些眼熟，他忽然想起了，他所见过的，唯一一个拥有如此强大的自愈功能的丧尸，只有基因等级达到sss的卫稚鱼，卫稚鱼的基因等级是一种恐怖如斯的优越强大，强大到即使她被感染，以最先进的量子技术打造的基因信息云图仍显示她如常人一般的安全绿色。

但即使如此，若卫焰青仅仅被卫稚鱼咬，依据卫焰青为B的基因评级，他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除非……

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江聿川的脑海，他朝着卫焰青的腿打了两枪，为自己拖延时间，以防万一，而后上前点开卫焰青基因标记的具体页面。

果然，在伴侣那一栏，明晃晃显示，与其基因指令相关联的女性，是一个叫卫稚鱼的女孩，年龄19岁，在苏城上学。

完成这一基因指令，那就意味着，他们上床了。

浏览完这一切的江聿川，回头望向暂时状况稳定的卫焰青，不敢置信地低吼道，“你真是个畜生，卫焰青！”

卫焰青当然听出他的讥讽。

“时间有限，江聿川，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卫焰青的声音虚弱，上前一步，却被冰冷坚硬的枪口止住。

“枪杀不死你的话，那我让所有人都上来。”江聿川道，与此同时他食指触上耳机，卫焰青在他开口之前顿住动作，低声恳求道，“我有事求你，如果你帮我，那我让小鱼看顾苏照锦安全，并救回她父母。”

江聿川后知后觉，神色阴沉，声色冰冷，“所以你方才是故意让她知道？”

“是，抱歉，事关我妹妹，所以我没有办法。”

江聿川望着一向骄傲自负的卫焰青如今低下头颅的模样，渐渐地，好奇心逐渐替代了原本的愤怒，“卫焰青，你真是好手段。”

“你先说，我考虑。”

卫焰青正要说话，孰料第二阶段的发作很快很快来临，他低吼着，仰着脖子，青筋几乎要爆破，像是有中指宽的虫子在他血脉中蠕动，狰狞可怖。

第二阶段方歇，卫焰青靠着大型主机，坐在地上喘息，汗液大滴大滴落下。

江聿川的枪，从始自终对准他。

卫焰青终于开口说话。

第一句话就惊住了江聿川，因为卫焰青说的是

——“我爱她。”

“谁？”

“卫稚鱼。”

江聿川不作多言，等待他的下文。

“我心脏有问题，变不成丧尸我会死。但是，我还不想死。我本来应该在莲岛完成异变，但是我一旦异变，基因云图就会显示，我就再也没有回到青鱼的机会。”

“可我还想回来，我还想见她。”他低垂眼眸，异常可怜。

【天道999:宿主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为了让江聿川帮你隐瞒，竟然在他面前作这么娘的表情。】

【卫焰青：如果不是你的能力低，我何须如此，像沈怀瑜就有能力让卫稚鱼的标志依旧正常，而你却做不到，简直废物系统一个。】

【天道999:你又有多强呢，刚刚卫稚鱼不过说了句她不想你死，你就跟发春了似的，完全被她拿捏。还有，你刚才几次三番地对她强调你去莲岛可能会死，可知世界上，只有社会关系尚不成熟的小孩，会试图用自己的死亡，来博取强者的注意力和担心。】

【卫焰青：你别忘记，我现在仍然是她的攻略对象，一旦我表现出百分之百对她的依从性，她依然会选择我，因为我现在，是她实至名归的丈夫。你如果想要达成你的目的，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废物。】

天道999:啊啊啊啊特么的，邪恶吱吱到底培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反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不得连邪恶吱吱本兔子都要放弃它亲自培养的反派！！

【窝囊的天道999:我只有一个底线，你保证你不会对反派系统吱吱的主人卫稚鱼动心！】

【卫焰青：所以你认为我现在对卫稚鱼什么看法?】

【天道999：为了完成支线任务，假装对她动心，这也是您好感度忽高忽低的原因，难道系统分析地不对吗？】

【卫焰青：“……”很对，继续保持。】

得到反派认可的正道系统，有点开心。

卫焰青这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蜷缩在这一隅，再加上脆弱的表情，可怜极了，江聿川半信半疑，他沉默几秒，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卫焰青，你们上过床这件事，卫稚鱼她本人知道吗？”

卫焰青：“……”

“你觉得，以她的力量和强大，我能强迫她？”

“这倒难说，卫稚鱼那个死性子我了解，她当时在追求我的同时，还捧过不少男爱豆出道，花多少钱往里面砸，就一个要求不许人整容。她是个死颜控，你长得跟个千年狐狸精似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利用自己这张脸给她下药，我得亲自问问。”

江聿川接通卫稚鱼的频道专线，拿出对讲机，切换到免提状态，那边传来慵懒的声音，似乎才被吵醒，声音亲昵且不设任何防备，“川川，有事找啊？”

觉察到某丧尸冰冷视线的江聿川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悄声说，“那个，额，不好意思，她以前追求过我一段时间，约莫忘了改称呼。”

卫稚鱼之前曾乐此不疲地用叠词来烦江聿川，试图通过恶心他来逼迫他说出绝情拒绝的话。

“我有事想问你。”

“嗯，川川你问。”

江聿川：“……”

“卫焰青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你哥哥的？”江聿川缓慢问道，同时卫焰青也抬眼与其对视，他倒没想倒江聿川会问出这个问题。

不知怎么的，卫焰青有一种错觉，似乎比起他来，陪伴卫稚鱼长大的江聿川，更像是她的长兄。

过了几秒钟，察觉到卫稚鱼可能打算撒谎时，江聿川就知道事情的大概始终，他冷冷道，“别撒谎，你们已经是爱侣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现在有点好奇，他到底变态到哪种程度了。”

“跟我说，他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爹。”

卫稚鱼才小声心虚道，“唔，今天……”

“具体一点，上床前还是等基因指令连接确定后？”

卫稚鱼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后……”

“所以，你的意思是，上床之后。”江聿川的声音越来越冷，“他强迫你，当真龌龊。”

“你别说的那么难听。”

“你这时候嫌难听了，这世上谁能强迫你，卫稚鱼，你向我解释解释。”江聿川气冲脑门，那把枪自始至终，都未放下，“你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变态的请求，别告诉我，你也爱上了他。”

最后几个字，他格外加重语气。

江聿川比自家白菜被猪拱了还生气。

“卫稚鱼，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当时用他那张妖精脸刻意示弱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处于极大痛苦中的卫焰青，听到江聿川的话，有了片刻怔然。

被戳破的谎言，让他感到有些冷，他茫然地蜷起手指，下意识放轻呼吸。

因为，他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我允许这一切发生，是因为他的心脏出了问题，他会死的，我想救他。”

卫焰青出声，声音喑哑，“为什么要救我?”

他以为，他把她蒙在谷底了。

原来，她都知道啊……

那为什么，明知是利用，还要救他？

“啊，哥你也在啊。”

“哥，我救你，是因为，你死了我会难过。”

偌大的总控中心，回荡着少女温柔的声音。

卫焰青怔然，下意识攥住的拳头松了，他才下意识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卑躬屈膝地向上天祈求一些好运气。

江聿川轻嗤一声，把对讲机扔给卫焰青，自嘲道一句：“卫稚鱼，我真是多余管你的破事儿。”

“阿鱼。”卫焰青眸子揉了一江春水，碎光点闪。

卫稚鱼轻声说，“哥，你的血，一点都不好喝。”

“抱歉，是哥哥的错。”

他垂眸，温柔道。

江聿川听的要yue了。

“早点回来。”

江聿川再也受不了了，把对讲机抢回来，“目前只有我和他有军控基因定位系统的打开权限，所以我答应他帮他隐瞒这件事，但是你得帮我看好苏照锦，并且帮她救出她父母。”

一番商量后，鱼鱼表示问题不大。

“你们呆在总控别动，我要见哥哥一面。”

江聿川切断对话。

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卫焰青应该会变成战斗力几乎等同于卫稚鱼的丧尸，但会有自己的意识，所以问题倒不大。

等卫焰青在莲岛度过异变期，并且查探莲岛的大致情况后，青鱼安全区的幸存人员转移就可以陆续安排。

一切都在掌握当中。

只是，在江聿川偏头望向许久没有动静的卫焰青时，他瞳孔骤缩，被骇得后退一步。

“江聿川，你怎么了？”卫焰青皱眉。

“卫焰青。”江聿川的喉结艰难动了动，示意卫焰青看向旁侧，他说，“现如今，就算我想帮你，怕是也瞒不了了。”

卫焰青迟疑地偏头，望向反光的金属玄关。

霎时间，他看见自己的左半张脸。

惨白的皮肤失去一切弹性，紧紧包裹贴合着颅骨，干涸的青色血管向是某种古老诡异的树枝图腾，盘亘在惨白的干皮上，婴儿拳头大的眼眶里，是一只硕大的纯黑眼球，如同在白骨中镶嵌了一颗浑圆的黑曜石。

镜面中，半面修罗，半面妖。

卫焰青抬手，捂住左半张脸，惨白枯长的指尖，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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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不要忘记薅羊毛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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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小花自闭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