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骷髅鬼面的左半张脸相比，卫焰青右半张脸俨然如常，只除了右眼那颗透明的瞳孔。骤一看，这衬得他像极了军中传言的那般

——一个游走在人性边缘的畸形怪物。

卫焰青的瞳色，透明的有些怪异，不属于已有丧尸中的任何一种瞳色。

有那么一瞬间，由于恐怖谷效应作怪，江聿川毛骨悚然，浑身颤冷。他再次举起了枪，指着一米外这个非人的怪物，以防万一，因为他不清楚卫焰青处于哪个阶段。

此时，那个江聿川视为“非人”怪物的人，已然望着镜面五分钟，沉默无声。

久到江聿川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流逝。

【天道999:宿主，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您的异变期，已经结束。】

潜台词就是，卫焰青将顶着这张脸，度过他此后的一生。

但比起大多数被感染的人类，他算是幸运的，毕竟他尚存有人类残余的意识。

卫焰青本就是无法善终的命，况且他本也不是多在乎容颜之人。

【天道999:请宿主即时启程前往莲岛，海啸来临前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不容耽搁。请宿主谨记自己拯救苍生的任务。】

卫焰青迟迟没有动作，天道系统检查了各项数据，确保卫焰青的身体指标都正常，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指令。

公共频道内，老唐也在委婉地催促，江聿川直直望着卫焰青，缓慢抬手触了下耳麦，将自己的声音接入，“计划有变，卫焰青已被病毒感……”

“染”字还没说出口，耳道内挤入一道冷静且不容置喙的声音，“唐叔，派人将0517悬停在顶楼中厅落地窗前，十分钟后出发。”

唐叔那边很快作出回应。

卫焰青逐渐站起身来，从最近值班室拿出备用的特战套装，慢条斯理地戴上皮制手套。

他望向江聿川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的那把枪，继而望向江聿川本人，而江聿川暂时没有办法直视他那双瘆人的眼睛，目光四下躲闪，甚至卫焰青向他靠近时，他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卫焰青停住，视线在江聿川的黑色军靴上顿了几秒，而后移开，戴上特战头盔。

江聿川知道自己退这几步不厚道。

“卫焰青，我是真把你当兄弟，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不能帮你瞒住，是一回事。你就说，安全区哪位不长眼睛，单说唐叔手里的那把霰*弹枪，就够你受的，今天你能戴头盔一天，可是你能戴一辈子么？”

良久。

卫焰青说，“大少爷，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戴着头盔过一辈子，难道你要我在苏城，和那些游荡的丧尸一样，做个有人类意识的行尸走肉，这样你就满意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生来就要继承其他人几辈子都奋斗不来的巨额财富？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与同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女孩缔结婚约？我不一样，江聿川，我必须做事，我如果没有价值，就会被抛弃，我没得赌。”

“恐怕你江大少爷，这一辈子受过最大的挫折，无非就是你的心上人苏照锦拒绝你的求爱吧？”

卫焰青这一番话彻底惹怒江聿川，江聿川一拳揍上去，谁料一拳头撞上特战头盔，给他的手都疼麻了。

他佯装镇静。

卫焰青：“疼就说出来。”

江聿川：“小爷我才不疼，倒是你，小心别脑震荡了。”

卫焰青嗤了一声。

此时，“踏踏踏”小跑的声音传来，自小听这脚步声听习惯了，江聿川下意识就分辨出这是卫稚鱼的脚步声，他暗道一声“糟了”便把卫焰青往玄关处一推，急道，“蹲下！”

“你干什么？”卫焰青面色不虞。

“小声点，是卫稚鱼！”

听到“卫稚鱼”这三个字，卫焰青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下，江聿川趁机将其按倒，公报私仇般地装作不经意地“踹”了卫焰青一脚，卫焰青闷哼一声，在卫焰青发怒时，江聿川手握拳，轻咳一声，“小鱼来了！”

卫稚鱼是跑过来的，及腰的头发密若海藻般地散乱披着，她呼吸不稳，张望着总控中心的其余地方，犹疑地问，“我哥呢？”

“你哥他走了，刚刚唐叔催他，你也知道，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又在一线，等不了你。”

江聿川佯装无奈地耸耸肩。

可她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卫稚鱼的余光，瞥向尚未关闭的云图，江聿川恰到好处地走到卫稚鱼身前，挡住那部分显示卫焰青定位的基因定位云图。

“小鱼听话，你先回去，你哥都安排好了，你过几天和王副队一起回京都，等他和安全区幸存者在莲岛度过危险期和观察期，他就会回京都找你。”

说完此话的江聿川，骤然想到，卫焰青垂眸时讲的那句话：“可我想回来，我还想见她。”

可拥有此幅样貌的卫焰青，如何还能够再返回京都。

这怕是兄妹二人，哦不，这怕是夫妻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他下意识望向玄关后，不知玄关后的人，想的是否是同一件事。

江聿川揽着半信半疑的卫稚鱼往回走，转移话题，“你若真的闲，不如帮你的川川哥哥找找你的苏姐姐，别让她到处乱跑，明白么？”

卫稚鱼却没走。

江聿川纳罕。

卫稚鱼的呼吸声轻轻的，动作也轻轻的，她将手搭在江聿川的手腕处。

她的眼睛通透澄净，安静地望着江聿川，宛若垂樱吻泊的眼眸，盈着淡淡的担忧。

江聿川闭上眼睛，深呼吸，轻轻骂了声操。

这小丫头片子，谁说她傻的，丫的又被她看出来端倪了。

自小，卫稚鱼一直以一种乖厌的恶女形象出现在他身边，用尽方法赶走他身边的一切异性，行事极其嚣张跋扈。可他从未觉得这是个多坏的女孩，大抵就是因为那双明谧清澈的安静眼眸。

他低声道，“到哪步了？”

“啊？”

“我问你，他说他爱你，你不会也爱他吧？”

卫稚鱼摇摇头，认真且小声说，“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单纯的身体负距离交流关系。”

江聿川：“……”这会儿你数学倒好了。

“这样正好，你就当节哀，忘了他吧。反正你们俩这情况，他基因评级太低，不门当户对，你爸也不会同意。”

“可是，在我厌倦他的身体之前，谁不同意都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卫稚鱼执着道，“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今天，谁都别想离开青鱼。”

江聿川扶额，他就知道依着这个祖宗的尿性，她嚣张任性惯了，事情没这么好解决，于是江聿川直截了当，破罐子破摔，“好，祖宗，就告诉你。”

“卫焰青，他异变出了问题，他变得很丑、巨丑、非常丑！比你之前捧的那个男爱豆整容失败后还要丑一万倍都不止，是连鬼见了都要被吓死的程度，你确定你还想见他？”

此时此刻，玄关后的卫焰青，垂在地上的手微微蜷起来，他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宛如烈日久晒下的枯木，顺着纹路碎裂开来。

少女的声音半信半疑，“只是如此？”

江聿川比她更半信半疑：“？？？”

这还不够？你不一死颜控吗？

卫稚鱼如释重负，轻笑出声，“我当多大的事情，男人嘛，丑就丑些罢了，关了灯，都一样的。”

江聿川在内心默默向卫焰青致敬，能让一个死颜控放下如此大的执念，卫焰青在某方面的技术，定然是值得瞻仰学习的。

“他定然吓坏了。”

卫稚鱼望向玄关处。

“他？吓坏？你少宠他，他哪儿吓坏了，他连怕这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还说十分钟后要去莲岛呢。”江聿川轻嗤，“你早知道他在这里啊，那还跟我绕这么多弯子。”

“我总得知道，他不愿意见我的理由是什么。”

“我可警告你，他那副鬼样子，连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江聿川给卫稚鱼打预防针。

卫稚鱼绕到玄关后，看见好大一只蜷缩在角落里，不免想笑，她蹲下来，想要去看头盔后面的脸，谁料卫焰青头一偏。

鱼鱼：“……”

她也跟着头一偏，卫焰青的头再偏，她还继续跟着偏，直到后来卫焰青偏无可偏，卫稚鱼认真问道，“哥，你需要我帮你把头拧下来，旋转一百八十度吗？”

卫焰青：“……”

卫焰青瓮瓮道，“不需要。”

卫稚鱼上前取他的头盔，他伸手阻拦，卫稚鱼温柔且威胁地道了一声“哥”，直接把卫焰青骇得不敢动。

江聿川抱着手在一边看热闹，一边道有意思，后来甚至拿出了手机把卫焰青表演这一死出的世界名画记录下来。

头盔取下来的刹那，卫焰青不敢抬头直视卫稚鱼，尽量把自己尚有优势的右半张脸呈现在卫稚鱼的面前。

卫稚鱼倾身相覆，单膝触地，捧着卫焰青的脸，细细端详，用指尖轻轻触摸他如恶鬼的左半张脸，同时与吱吱交流情况。

卫稚鱼的呼吸很轻，她离他很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纤长的睫毛在眨眼时扫过他皮肤的酥痒感。她这般认真的注视，让卫焰青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狱钻进去。

鱼鱼好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她吻了他的唇一下，表示安慰，“哥，你别害怕。”

江聿川：“……”真搞不明白，这也能下得去嘴?

卫焰青抬手，触摸自己的唇，有些愣怔。

她……她真的好温柔啊。

恰在同时，卫稚鱼摁住卫焰青，把头摁在地上，露出尖锐的牙齿，趁卫焰青发呆的瞬间，埋入他的脖颈，咬破他的大动脉，吸吮里面残余的血液。

卫焰青仰着脖子，把手摊开，也就随她去。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吮吸声，和血液的吞咽声。

江聿川注意到，卫焰青左眼那颗纯黑色的眼珠，正在缓慢变成和右眼一样的透明，只是直到卫稚鱼起身时，卫焰青左脸的骷髅形态仍然未变。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也问出疑问，“那剩下的怎么办？”

鱼鱼耸耸肩，“多上几次床就好了，他基因评级低，底子差，我的基因需要多入侵几次才行。”

江聿川：“！！！”

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耳朵，他不要听到这些，他这个处男要不干净了啊啊啊啊啊啊！

卫稚鱼望了眼窗外逐渐升起的私人飞机，皱眉，“你们的对讲机借我用一下，我去那边和老唐说几句话。”

江聿川把对讲机递过去，目送卫稚鱼走向一边，他垂眸望向坐在地上的卫焰青，卫焰青不说话，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江聿川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苏照锦也会和小鱼一样么？”

卫焰青垂眸，声音不悲不喜，“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说？”

卫焰青抬眼看他，“因为你，永远不会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

“所以，别和我抢卫稚鱼。因为我已经，够可怜了。”

江聿川一愣，他方才是幻听了，还是卫焰青在向他示弱？

此时卫稚鱼折返，还回对讲机，“我和老唐说过了，飞机悬停之后，任何人没我同意，不许踏上顶楼，此外哥哥自莲岛返回后，会退出救援项目，代替王副队护送我回京都。”

她打横抱起来卫焰青，向电梯的方向走，温柔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极有上位者的压迫力：

“从现在开始，青鱼安全区，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可以见到哥哥。”

老规矩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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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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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花自闭第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