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的鱼鱼有些饿。
自从她那次救了夏孽之后,卫焰青就搬到了现在的房间,卫稚鱼对卫焰青的这个房间不熟悉,找了一圈才找到存放食物的储藏室。
鱼鱼拿了包高热量的食品开始炫,同时,余光注意到食品储存架上的一个笔记本。
《鱼鱼观察笔记》。
这个卫稚鱼知道。
当初陷入休眠状态的她,落入了彼时对她怀恨在心、恨不得啖其骨肉的卫焰青手里。
卫焰青尽管恨她,但是碍于旁观者的视角,不得不对她温柔照顾。
吱吱怕卫焰青照顾不好自己,就做了个戏,给卫焰青送了小抄。
美其名曰:鱼鱼观察笔记。
有很多页数,三四十页,大部分笔墨,都是在记录一些她的习惯和喜好。
先前卫焰青为了解锁她的手机,把这本笔记掰开了揉碎了都没能找出来她的密码。
页边泛黄,看来已经被翻过无数次了。
扉页在卫稚鱼修长纤细的指尖划过,停留在最皱的一页。
字如其人,是有棱角的锋利,萧疏轩举:
我既想杀了你,又希望和你在一起。
没有日期,没有前因,没有后语。
只有皱巴巴的纸张,显示着执笔人在落笔时的焦躁与不安。
卫稚鱼偏头,望了一下床上的人。
干什么这么凶!
她继续翻看后面。
想来如今,他这样喜欢自己,一定写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情话。
鱼鱼的耳朵有些红。
卫焰青确实在后面又写了二十多页的内容,扉页在卫稚鱼洁白的指尖飞舞。
但这二十多页的内容,字迹无论工整、潦草、正的、斜的、稀疏的、密集的……都是那千篇一律的三个字。
——卫稚鱼。
卫稚鱼看着这些内容,失望地合上记录本。
也没有什么肉麻的情话嘛,真不知道她的名字有什么好写的,笔画那么多,写这么多遍不烦么?
几分钟后,她把笔记放回原处,却眼尖地望见了没有合上的抽屉里,有几乎上百个的空瓶子,棕褐色,像极了医院里的安瓶,上面的标签是缅三角那边的语言,卫稚鱼看不懂。
安瓶里残余液体的味道,让卫稚鱼皱眉,但这味道又让她熟悉。
似是福至心灵,卫稚鱼打开了冰箱。
超大容量的冰箱里面,如她所想,装满了这种棕褐色的安瓶。
她喝了一瓶。
果不其然,安瓶里面的溶液成分,与卫焰青含有高浓度基因补剂的血液,有极高的相似性。这是卫焰青几乎死在贫民区的罪魁祸首。
——莱维为了骗钱卖的劣质基因补剂。
其具有极强的成瘾性,成分不明,致死率很高。
卫稚鱼以为当年那场大病,会给他教训,让他对其避之如洪水猛兽。
但也或许是当年,吱吱掺在饭里的药,让他对劣质基因补剂的致死性免疫。
所以他仍然肆无忌惮地偷偷服用。
怪不得他的异变如此失败,原来,他从未戒掉过这种成瘾性极强的基因补剂。
如此一来,卫稚鱼也就想通了,为何卫焰青不把莱维上交警察,而是一直留着莱维这个基因补剂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在军区宿舍流窜。
卫稚鱼搁在裙边的手,慢慢握紧,越来越紧。
“大混蛋,大骗子!”
本来还觉得他可怜,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没事。
现在水泥封心的鱼,只觉得卫焰青活该。
原以为他很痛苦,是因为是找不到自己。
可现在她知道了,他这么痛苦,就是自作自受。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去到五楼挑了件方便打架的裙子,吩咐青鱼管家:“将我的信息,录入青鱼安全区的程序屏蔽词。”
001俊美无边的脸温柔地笑,“好的主人,将不会有人发现您回来过。”
离开的时候,鱼鱼望了眼房间里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混蛋,苏姐姐说的对,男人都是混蛋,骗子。
之前他异变出问题,她就问过他,有没有在服用基因补剂,他当时自嘲一声,说当年命都没了,早戒了。
卫焰青拿准了她一听见当年之事,就会对他心生愧疚,让她不继续追问。
骗子,大骗子。她最讨厌骗子。
害她担心,害她自责。
下次见面,无论他哭的多惨,她一定要分手!
鱼鱼怀着一腔怒火,跳出了青鱼大楼,纤细恣意的身影,宛若一只翩跹的蝴蝶,消失在末世城市的夜晚当中。
***
与此同时的总控中心,江聿川皱着眉头,问一旁在角落里画圈圈的沈专员,“沈专员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谁打晕了你,也不知道是谁在你脖子上套了个这个东西,醒来之后你想找我,却发现卫焰青试图对苏照锦下手?”
疑团很多。
但面前的沈专员看上去纯良无辜,江聿川不想显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被打晕之前,出现在卫稚鱼的房间?”
吱吱:“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江聿川点了下头,认同了这个答案,继续问,“你醒来既然要找我,为什么不是去总控中心,而是去医务中心?”
吱吱装作一脸迷茫:“因为我工作的实验室就在医务中心旁,我只是想回去换身衣服。”
“这个问题,你回答得也很好。”江聿川敛下眸子,望着手里面的档案,声音理性不含感情,“沈专员的生日是哪一天?”
吱吱感觉到莫名的敌意,但也胸有成竹,毕竟它做过很全面的背调,“腊月二十八。”
江聿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就在吱吱以为自己的证词通过之时,江聿川的身后出来了一个人,长发及腰,眉眼如明月,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它看,吱吱一声“主人”即将呼之欲出时,认出来对面的女人是李林玉,硬生生转了调子,“主…主要问题已经问完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饿了几天,我需要吃点东西。”
江聿川没有搭理吱吱,偏头和李林玉交流,“我答应过你,你帮我假装卫稚鱼骗过卫焰青,我保证沈怀瑜的安全。虽然卫焰青识破了,但是我的承诺有效,只是在保护沈怀瑜安全的同时,我需要你帮我证明一下,你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沈怀瑜。”
吱吱的后背,“唰”地一下僵硬了。
李林玉复杂的目光,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吱吱。
吱吱有些慌乱地扶了下眼镜,但是思及自己的躯体是沈怀瑜的,而且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应该不会被戳穿。
吱吱先发制人,“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假冒的,我沈怀瑜自认为工作务实,态度诚恳,没有做过半点坏事!”
江聿川回道,“你和小鱼同时消失,小鱼生死下落不明,你却安然无恙,并且说话漏洞百出,浑身上下疑点丛丛,我没有不怀疑你的理由。”
吱吱也怒了,“你问我的问题,哪个我没有回答上来?”
江聿川逼近吱吱,居高临下,“你回答得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就是不相信你,我只信任我的第六感!”
吱吱:“……”日!男主这该死的准确的第六感!!
吱吱不得不接受李林玉的验证。
李林玉慢慢走过来,吱吱屏住呼吸。李林玉望向吱吱的目光,一直有一种凄茫茫的复杂感,她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吱吱。
江聿川并没有催促李林玉。
李林玉走近,轻轻握住了吱吱的手。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二人十指相握的地方。
吱吱皱眉,它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姿势就这样维持了几乎有一分钟,这一分钟内没有人说话,直到李林玉轻轻说了声,“是他。”
江聿川敛住的眉眼存了质疑,他的第六感从没出错过,“李林玉,你确定?”
李林玉也不惧怕江聿川的凛冽气质,只是淡淡道,“谁会认错自己心爱的人呢?”
江聿川哑口无言,适时,耳机中传来医务中心的紧急提示声音。唯恐是卫焰青再次作案,江聿川看了一眼二人之后,匆忙地跑上电梯。
吱吱不自在地望了下李林玉没松开的手,轻声咳了下,李林玉装作没听见似的,一直握着,不松开。
紧接着,又一滴泪水落在吱吱的手背上。
吱吱是只solo了几万年的雄兔子,它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李林玉对主人很坏,它不喜欢李林玉,但又不得不做表面功夫。吱吱极其不自在地抖着手擦掉李林玉的眼泪,“我那个,我要去吃饭。你别哭了,哭对孩子不好。”
李林玉眸色一暗。
知道她怀孕的,只有卫稚鱼。
李林玉知道青鱼的仿生模拟科技到达全球顶尖技术,甚至能够模拟人类面容造出亲友难以分辨的仿生人来。
那么这个拥有与沈怀瑜相同面容的人,会是由她在操控么?
她问,“卫稚鱼还好吗?”
吱吱知道她可能在套话,“不知道,应该还好吧,她那么厉害。”
李林玉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她望着青年仓皇而逃的背影。
是啊,这世上,谁能认错自己的心爱之人呢。
只是,她站在暗恋者的视角觉得,她从来不敢握住过的那只手,真的很温暖。
***
自从卫焰青退出了救援项目,江聿川一个人负责转移到莲岛的幸存者,本来压力就很大。即使莲岛的防空洞能够躲避即将到来的天灾,但是随后的物资驰援就成了问题,江聿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加上苏照锦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最基本的生命体征维持都出了问题,江聿川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安稳觉了。
莲岛不像青鱼,有全面的医疗设备。
江聿川很迷茫,他不知道到了莲岛之后,苏照锦应该怎么办。
距离传言中的天灾海啸来临,只余下最后两天了。
此时,偌大的青鱼安全区,空旷无声,江聿川坐在苏照锦的窗前,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身边来了人,他也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落下一句。
“卫焰青,我现在脾气不好,你别惹我。你敢动苏照锦一个手指头,我就弄死你。”
卫焰青不说话,江聿川默默坐着,忽然消极道:
“卫焰青,我也不和你多说,反正卫稚鱼下落不明,我打算明天就带小锦回京都,是死是活我都要跟她结婚,我不想拯救世界了,我就一纨绔子弟。反正莲岛的幸存者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不如也回京都,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你爸说卫稚鱼的事情,反正卫稚鱼不是他亲生的,他也就你一个亲儿子,不会怎么样你。”
“你在苏城与卫稚鱼的种种,你就当一场梦,一场艳遇算了。”
江聿川说的这句话,让卫焰青不自觉的想起那日情*欲浓重的梦。
停了一会儿,江聿川自顾自笑了,“我倒是忘了,卫焰青,你如今这一副僵尸样貌,怕是也回不去了。”
卫焰青的指尖,摩挲了下闪着冷光的手术刀,他望着苏照锦惨白如纸的脸,眸色冷漠。
江聿川察觉到杀意,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随时都是一场恶战。
只是下一秒,苏照锦睁开了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眼前这雪白的房间。
江聿川握住她的手,俊美苍白的脸上表情激动,“小锦,你怎么样?”
苏照锦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一丝陌生的感觉,随着记忆的回巢,她逐渐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爱人。
她眨了下眼睛,望向冷漠站立的另一个男人,男人的面如修罗,但是轮廓气质,极大程度地与梦中一个抽尸踏骸、踩着尸山血海的恶人重叠。
她吓得将脸躲在江聿川身后。
江聿川偏头怒道,“卫焰青,你出去会死啊!”
卫焰青巍然不动,声若寒冰,“除非她说出阿鱼的去向。”
阿鱼……
苏照锦喃喃着这两个字,轻声道,“你问我阿鱼么,难道不是你杀了她的夫郎,她早就殉情了……”
江聿川纳罕,“小锦你在说什么?”
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医疗青鱼管家说苏照锦的伤口里渗入雨水的不明成分,目前其致病机制尚不明确,但只要人醒来就会没事。
卫焰青也皱眉,苏照锦的脑子出问题了,那么还能想起来卫稚鱼的去向么?
江聿川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小锦,阿鱼失踪了八天,你能想起来她的去向么?”
苏照锦的脑子一团乱,她喃喃着,对江聿川说:
“我好像梦见了,一千年前的古徵国……”
江聿川一愣。
一千年前的古徵国,不是野史爱好者们杜撰出来的国家么?
兴许是她病糊涂了,江聿川不以为意,一直安慰苏照锦,让她冷静下来,苏照锦花了很久很久去理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整个过程极其痛苦,她几近窒息。
卫焰青冷眼看着。
江聿川心疼死了,安慰道,“想不出来就算了。”
卫焰青冷冷道,“不行。”
此时终于理清梦境和现实的苏照锦,呼吸平静下来。
她还是不敢直视卫焰青的眼睛,道,“阿鱼,她被夏孽带走了。”
“那天,是这样的……”
苏照锦虚弱地靠在江聿川的怀中,按照自己的回忆,娓娓道来。
【卫焰青:999,她撒谎了么?】
【天道999:测谎系统显示,她并没有撒谎。夏孽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的富人区少年那么简单,否则不至于连我都监测不到贫民区发生了什么。】
天道999的数据库里,有关卫焰青的许多指标都爆了。
卫焰青对一个反派系统的宿主注意力过多,这已经严重影响了他拯救苍生的任务目标。
这很不好。
它不知道卫稚鱼为什么这么纵容卫焰青,甚至不嫌弃他的面容,能毫无芥蒂地和他做*爱。
这样的卫稚鱼,简直能完虐卫焰青。
它隐瞒卫稚鱼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一定是个正确的决定。
卫焰青折身离开。
江聿川知道他打算再去一趟贫民区,也没阻拦。
事到如今,卫焰青就算不去贫民区,他那副鬼样子,也没有地方容得下他了。
【天道999:宿主,贫民区您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一直都是毫无收获,万一,是卫稚鱼已经死了呢?您作为她的伴侣,应该很久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了吧?卫稚鱼作为反派系统的宿主死亡,我们的任务进度加快了一大截,宿主应该高兴。宿主,您现在的难过,只是您的基因指令让您对配偶的死亡感到痛苦而已,建议您不要把时间浪费到无关紧要的地方。】
【卫焰青:如果她死了,你能帮我复活她么?】
【天道999:只要您完成任务,我会尽力完成。】
【卫焰青:只是尽力?】
【天道999:只有邪恶吱吱,才能完全有把握修补上古灵玉的精魂,我作为常规天道系统,只能尽力。】
卫焰青感觉到浑身发冷。
他迅速回到房间,打开冰箱,一连打开五个安瓶喝了下去,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卫焰青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滑着坐在食物储架旁边,整个人崩起来,像是一条即将崩断的弦。
柜子上的笔记本掉下来。
扉页一页一页翻动。
一页页满是卫稚鱼名字的纸张翻过去。
写满卫稚鱼名字的纸张终于不再翻动,停留在了某一页,卫焰青垂下漂亮的眸子,视线停留在那个格格不入的字迹上。
字迹娟秀漂亮,附了漂亮的爱心。
我在呀,笨蛋。
评论区红包!宝贝们来!
(我那啥,那啥,我周四休息哈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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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下午三点零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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