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枝的伤基本痊愈了,顾凌风却一直让她修养,不必担心北境收复之事。花九枝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直接回了永安城。由于大成三边战局稍稳,永安也在逐渐恢复。花九枝和花药将月亮不甜继续开了起来,战乱后的人更需要心理上的安抚,店内生意不断,花九枝继续忙碌起来。
沈皇帝即使有些颓废,也还是恢复了上朝,并开始琢磨起皇储的人选。虽然有大臣建议等建安公主和陆神医的孩子,沈皇帝却还是属意于太子和苏欢颜的孩子,毕竟也算是皇室血脉。令沈基术恼火的是,宁海王的嫡孙和慕容宰相的嫡子也在众人的提议之上。
这不是公然谋逆吗?!
沈皇帝气得撇了撇嘴,站起身来,在寝殿内不安地踱步。
花九枝抽空进宫去探望皇后,若是将来沈皇帝准备对付她和顾凌风,皇后肯定是会护着他们的。只是这次花夫人被抓到宫里后,花九枝希望皇后必要的时候也能护着点花家。皇后把人家的儿子偷换过来也罢了,现在人家儿子还瘫了,多少也应该心有愧疚吧。
皇后所在的殿门大开,里边的房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花九枝错愕了一下,掀帘而入。窜入鼻孔的便是浓浓的药汤味,不时还听到皇后的咳嗽声。老嬷嬷听见脚步声迎了过来,对花九枝恭敬地行了个礼。
花九枝虚扶了一下,向她问道:“嬷嬷,如今天气暖了,怎地这冬日隔雪的帘子还挂着?”
“回顾夫人,娘娘最近染了风寒,见风便咳。”老嬷嬷恭谨地攥着手腕,俯了俯身,“咱们也不该撤了这帘子,一来挡着风,二来,娘娘最近也不想见光。”
“嬷嬷……”皇后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花九枝见状和老嬷嬷对视一眼,向皇后的床榻走去。皇后一头墨发只盘了半边,余下的披在肩上,面容蜡黄,没有一丝血色。
“咳咳……九枝你来啦!”皇后拄着胳膊微微起身,嬷嬷赶紧扶着她靠在床头,皇后拍了拍床边,“坐!”
花九枝乖乖地坐到了床边,拉住了皇后的手。
“嬷嬷你先下去吧……”皇后气若游丝地说着。
花九枝皱了下眉,没想到皇后病得这么重,问道:“可让太医瞧过了?”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地眨着眼,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说道:“没用的……我一直都有块心病,多年来积郁成疾,前些日子咳了血,我便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
“娘娘!”花九枝眼神有些慌乱,握紧了皇后的手腕。
皇后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拍了拍花九枝的手:“他既没了,我也没有什么盼头了!幸好你和天妍都有了可靠的归宿,我也就能放心地走了。”
“您别这么说,我立刻让当归回来!”花九枝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皇后抓住了手腕,花九枝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皇后复又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下。
花九枝迟疑着坐了下来,无助地望向皇后。
皇后轻轻抚摸着她的面庞,念叨着:“凌风公子是个好夫君,你脾气大,日后不要欺负他。”
花九枝挑眉:第一次觉得自己偷了别人的母爱。
“我自十八岁入宫以来,日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终于没了牵挂,可以去天上享福了,你千万不要强留下我。”皇后眸光幽深地看着面前的花九枝,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半晌道,“九枝,你把你自小戴的玉牌送我吧。那是他送我的唯一一件首饰,我要带着一起下去见他。”
“玉牌?”花九枝并无什么自小佩戴的玉牌。
“对啊……”皇后召唤老嬷嬷进来,让她抱了自己的妆匣过来,笑着轻抚着梅花镂刻的妆匣,念叨着,“就是他当年送我的羊脂玉的平安牌,上头是他亲手雕刻的梅花图案。”
“原来……是那个……”花九枝看到妆匣,灵光乍现,忽然回想起看到过的清沐小和尚的玉牌。
“怎么,你没戴着?”皇后见她神色不对,柔声问道,“那是你小的时候随着花夫人进宫的时候,我赏赐给你的。想来花夫人是知晓的,定是替你收起来了!”
花夫人听到传唤,很快来到了皇后殿里回话。
“皇后娘娘……”花夫人坐在小兀子上,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都怪我们太惯着九枝这个孩子了,有一回带她去上香,不小心让她跑出去了。等追回来,玉牌就丢了,附近翻遍了都没寻到!”
“丢了?”皇后怅然,挥挥手道,“也罢……”
“可是清沐那个小庙?”花九枝问。
“是啊!”花夫人拍着大腿,“你一岁多便会走了,一会儿的功夫不见,便跑没影了!”
花九枝眨巴着眼睛,来来回回思索了半晌,方迟缓地说道:“听起来好像是清沐脖子上那块,他还给我瞧过,是梅花图案……”
“哦?”皇后舒了口气,笑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嘿嘿……”花九枝讪笑着,见立刻有女官修书去北境管清沐要了。可怜清沐一直以为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信物,却未想到,是年少无知的花九枝,贪玩时随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花九枝夜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该透露清沐的**,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了。花九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终是起身,让碧螺研磨,将整件事来龙去脉手书一封,寄去给顾凌风。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舍了清沐,成全了皇后娘娘。顾凌风,真的十分抱歉,在这个时候还要烦你听我唠叨。”花九枝咬着笔杆,噘起嘴,“可是以你的实力不应该啊!你最近收服北境怎么这么慢?妻九枝手书。”花九枝深深呼了口气,停了笔。爬到床上睡了过去,没了心事,睡得也颇为安稳。
这日的月亮不甜前来诉说心事的顾客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花九枝一刻也未休息地替他们解决问题,终于轮到最后一位了。那男子一身黑衣蒙着脸,缓缓地进了暗室。花九枝听到男子腿脚似是有些不妥,故而也未出声催促,静静地等着。
“掌柜,听闻你妙语连珠,能救人忧愁,不知是真是假?”男子声音有些沙哑,情绪有些激动。
花九枝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不敢当!不过是江湖术士,讨口饭吃。说我灵的,都是抬举!”
“你说怎么就无人抬举我?!”男子忽然激动地一拍桌子,声音发颤,“娘只是让我致学,学得不好了就骂我。爹向来只喜欢二弟,眼里从来没有我……”
“嗯,我懂你这种感受……”花九枝点了点头。
“你不懂!”男子话音带着哭腔,抑制了半晌方继续道,“你不会明白的……你身为女子,却能开这样的铺子,你的爹娘一定待你很好。而我,就像一个必须光彩照人的雕像。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嫡长子,内里却是谁都不爱的废物!”
“你别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他们只是还没发现而已。”花九枝劝道,“其实我听你言谈之间,好像年纪也和我相仿。父母不理解你,苛待你,你完全可以搬出来自己住嘛!咱们都是大人了,该做自己的主了。和父母能相处好便处,处不好躲着便罢了,要多关注自己的生活。”
“我……”男子噎了噎,继续说道,“我搬不出来,我恐怕这辈子都搬不出来了!”
“这位公子,不要有固化思维嘛!”花九枝开导道,“想问题要用发展性思维,从我做不到,慢慢改成我现在还做不到,最后变成如果我好好想想办法就可能做到。公子,天色不早了,想来你也该回家去了。掌柜这里只劝你一句,无论何时改变都不晚!”
“改变吗……”男子沉吟着。
花九枝见他正在出神思索,便未打断,悄声退出了房间。
花药将顾凌风的回信交到了她手中,她急不可耐地展开了顾凌风的书信,面上笑得像一阵清风般柔和。
“九枝,我去探望过清沐了。不过,那玉牌我见过……”
“啊?”花九枝意外地惊呼出声,见众人看向她,摆了摆手,继续向下看。
“那年我不足七岁,随着娘亲去小庙上香。只是自那之后几日,妹妹便不见了。娘说妹妹生病了,在王妃娘娘那里医治。再后来,听说凌雪死了……娘亲因此去王妃和爹爹那里大闹,被打得遍体鳞伤,过了好久才被下人拖着扔了回来。”
“那时候姐姐一边照顾我,一边想办法治疗娘的伤,我们三人却被禁止出府,连药都买不到,所以我一直认为是王妃害死了妹妹。至于那枚玉牌,我也看到了,那上面的梅花忽然让我想起从前的一些画面。我盯着那枚玉牌,用力回忆,终于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和娘一同去小庙上香的,不只是我,娘的怀里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如今算来,和清沐的年岁倒是相仿。娘亲还拿了一个小女娃脖子上的玉牌,挂到了那婴孩身上,将他留在了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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