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武仪十六年

今年的冬季来得很早,北境的黄土,十月中旬便染上了岁末的风霜。

前些日子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裹挟着境外的风沙,飒飒哒哒地进入了大燕的领土。

雪停了好几日,萧瑟的寒风吹过庭道关的黑土地,卷起两片残破的布襟,被堆积着尚未**的尸身挡下。布满刀痕的枯木上面挂着的铃铛已经响不起来,乌鸦已经很久不来,死寂荒凉,好像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了。

未化尽的残雪,让吹进中原的风带着边关血腥味的寒气。往日繁华的京畿也少有人走动了,东西市还开着的店铺寥寥无几,普通百姓拘着小儿关门闭户,青天白日好似宵禁了一样,金麟卫巡逻得比往日夜里还频繁。

荣晞已经在奉先殿跪了几个时辰了,腿已经麻木,面颊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心里已经叫苦不迭了,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高兴,噩耗便传进了京,原身爹,当朝武仪皇帝御驾亲征,崩了!军队溃败,异族扣开国门,打了进来!

这不是荣晞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应该是架空,这个被命名为“燕”的朝代,是这片土地上第三个大一统的王朝,原身的爷爷是第三代皇帝,重视农业,举全民之力开荒耕种,减轻赋税,鼓励生育,是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传到原主爹这儿时国库粮食堆积如山,天下海晏河清,着实是个天选开局。

可惜这位仁宗皇帝事业太顺,总要有一头作为被上帝关上的窗户,他的继承人着实不及他的圣烛高照。原身爹作为皇帝的一生真的很难评,因为没有成年的兄弟,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帝位,但他好像更愿意做个将军,内政平平,也不贪恋美色,后宫只有寥寥几人,孩子活下来的就原主一个,也不在意。倒是常与朝中将领宫中侍卫研习武道,连年号都定为“武仪”。

在位十六年曾四度御驾亲征,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这次异族扣边,来势汹汹,武仪帝又兴致勃勃点齐兵马,带着骠骑将军御驾亲征。

结果这回全朝廷都低估了樊篱侵略中原的决心,十万大军对敌庭道关,大败不说,还把皇帝小命丢那儿了,尸体都没运回来。

消息传来,后宫女人就都跪在了这奉先殿,荣晞这几个时辰耳朵边就没停过,女人和内监的哭声刺耳尖锐,吵得她头疼。好在作为大行皇帝唯一的子嗣,颇为受宠的濮阳公主,即便只是个女儿,也跪在第一排,只要她做出一副伤心无力的样子,也没人计较她哭没哭出声,更不敢来看她流没流眼泪。

皇帝死了一个国家就没了主心骨,平日朝上自持身份的公卿大臣们现在也都在奉先殿,各抒己见吵得脸红脖子粗,远没有往日矜贵气度。主要是皇帝死了,没有储君不说,连个可以选择的皇子都没有。皇帝这一脉本来来子嗣单薄,大行皇帝也是因为没有兄弟这才登上的帝位,现在连个宗亲近支都选不出个合适的人选,可不让臣着急上火嘛!

荣晞费劲听了好一会儿,大行皇帝唯一的女儿在此,这群深受儒家礼教教养成的大臣无一人提到她,让她不觉可笑,果然,馅饼只会凭空落到男人头上,女人的权利需要自己争取。

荣晞的目光落到身侧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身上,这是大行皇帝新娶了没几年的新皇后,长得娇媚动人,如今美目含珠,好一副我见犹怜,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宫中,也是数得上号的。

可惜,原主爹是个木头,再美丽的女人在他眼里,也不如一柄宝剑来得可心。不过女人的幸福在利益面前往往微不足道,元后病逝,易家巴巴地将相貌最好的女儿送上了后位,凭此,皇后的兄长顺利坐上了兵部尚书一职,全权负责了这次战役的粮草调动。

荣晞想有在朝臣面前说话的份量,原主的身份占据大义给了她很大的便利,但还远远不够,这位皇后,兴许能成为她的助力。

荣晞下狠心死命掐自己大腿根,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眨了眨眼睛让它流淌得更加顺利,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始放生悲哭:

“父皇!您爱重儿臣,怎么就忍心弃儿臣去了呢?父皇的威仪气魄尚如昨日,战功彪炳,威震四方,即便常年坐镇京畿,毅威慑四方宵小不敢妄动。而今父皇去矣,撇下柔弱的娇妻和无知幼女,所托非人,周遭尽无勇无谋,软弱无能的臣属。城郭之外,敌寇仍横行肆虐,黎明百姓流离失所,家中妻女,终日惶惶不安,环顾四望,那些受父皇信重,享朝廷俸禄的肱骨重臣,如今国难当头,非但不能勠力同心,反一味争分高下。父亲,父皇!您若尚存知觉,当睁眼看看吧!”

悲声一出,哭声和争吵声骤然一停,宫人噤若寒蝉,朝臣错愕不已,皇后想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整个奉先殿针落可闻。

“无知小儿,岂敢胡言!”高大魁梧的将领羞愤,当即出言怒喝!

“将军,不得对公主无礼!”身披紫袍,气质端方的年轻文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公主新逢失怙之痛,哀思难抑,便是有言语失当之处,臣等宽宥指点便是。当说予公主,此番噩耗,吾辈亦同遭鼎湖之恸,其中悲痛虽不敢及公主万一,但想来亦有同理之情。臣等年少觐见,辅佐陛下至今,不敢妄称肱骨之才,却也绝非无勇无谋,缺魄少力之辈,祈请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略宽忧思愁绪,静鉴臣等愚忠。”

半晌,荣晞缓慢起身,转过头来。少女尚未及笄,但已身近五尺,身形匀称修长,噩耗来得突然,是潦草批了身素袍,不太合身,但公主面貌周正,天庭饱满,仪态端庄,自有天家气象,白皙的肤色使脸上未干的泪痕颇为明显,眼里也有将落未落的湿意。

王世庸望进那双漆黑如墨,又有星星闪耀的眸子里,不由得一愣。

“中书令,王大人。”尚未及笄的公主声音里还有哽咽之感,但表情已端庄得像个大人了。

王大人不多看贵人,低眸垂眼,向公主一拱手,“回公主,正是下官。”

“父皇在时,蒙受恩宠,常与膝下闲话,每谈及王卿,必赞赏不已,称‘有王卿在朝,朕心甚安’。”

王大人利落掀袍,面朝北方双膝下跪,行叩拜大礼。“臣叩谢陛下宠信之恩,臣,愧见君上!”

荣晞不再看跪拜在地的中书令,转而环视殿中众大臣,语气平淡,面有凄色。

“还有钟大人,父皇常言,京畿重地若无钟大人,必无如今安宁盛况。”

一紫袍方脸文人下拜叩首,“臣不敢当陛下盛誉,有愧皇恩!”

“好在,父皇看不到京畿如今景象了。”荣晞喃喃。钟大人头埋得低低的,半点不敢抬。

“还有于大人,李大人,朱大人,薛将军,刘将军,父皇总有夸赞之言,各个我都听过,都是我朝功绩斐然,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

“臣等愧不敢当!”

荣晞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眼角飞霞强忍哽咽之声。一个个亲自扶起地上的大臣,又双手平举,郑重向众位大臣行了一。

“濮阳年幼无知,言语冒犯了诸位大人,在此给诸位大人,赔礼了。”

“公主使不得!”“快快请起!”“臣不敢当啊!”群臣赶忙上前扶起公主,不敢受。说实话,方才被一无知稚龄女子差不多指着鼻子骂,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愠怒。然此时见主君平日千娇百宠的公主对他们行礼,余怒烟消云散不说,还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诸位大人心胸宽广,不与我一黄口小儿计较,果然是名士典范。”荣晞擦干眼泪,一脸希冀地望向诸位朝臣,“如今乱局,想必诸位大人已有良策,可平我北境动乱,使百姓得以平安归家,报我君父血仇,迎我父圣体回龙穴安葬。”

“这......”王大人本不愿多说,但见公主又欲落泪,斟酌片刻,还是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先从各地宗室中则一人为储君,即日继位,以安民心。然后再召集兵马,点将出征,平复叛乱,迎回大行皇帝。”

“大人,言之有理,然我父皇尸身尚在敌手,每每想来心中便绞痛不已,我身为女儿不能亲自去将父亲夺回来,已然是不孝,怎忍父亲继续在敌人手中遭受屈辱呢?”

“战事失利,庭道关失守,骠骑将军无用,打不了胜仗也护不住君王,如今退守嘉峪关就受得住了吗?若嘉峪关失守,敌人离中原腹地就剩琼山、苏威两道,卧榻之侧,豺狼如此逼近,诸卿心安?”

“况且我荣姓诸侯分立各地,又各自繁衍子嗣,人数众多,我等当选谁人为帝呢?前朝夺嫡之乱还历历在目,如外敌之乱尚未平息,藩王之争又起,我等可有能力平息?若因此国祚不保,乱世再临,你我当是史书的罪人了。”

话落,当场一阵静谧,朝臣后方传来小声嘀咕:“公主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说话之人可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又很快闭上了嘴巴。

后面立着的好像是四五品的中等官员,他们眼界有限心存侥幸不是稀奇事,荣晞没有理会这等言论,直直盯着中书令,尚书令,御史大夫等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聪明人,主君中道崩殂,她身为唯一合法的血脉传承,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给她一个交代的。

果不其然,几位紫袍官员简单商议几句,还是王世庸站出来拱手行礼。

“公主所虑甚细,臣等惭愧,事关重大,且容臣等偏殿商议,事必定然给公主殿下一个回应,公主以为如何?”

荣晞审视王大人片刻,宽和温声道:“父皇骤然驾崩,本宫同母后在宫中忧心难解,坐立不安,相拥而泣之余难免胡思乱想。父皇信任诸位大人,本宫与母后也只能指望各位卿家了,不知可否,让本宫与母后在侧旁听,以安惶惶之心。”

在一旁安静听了半天的易皇后听到荣晞提到自己,诧异地望过去,不知道这位不甚相熟的公主是何用意,下首皇后的兄长兵部尚书易大人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好像抓住了什么。

“这,此事涉及到国祚,乃前朝要事,皇后娘娘与公主乃深宫女子,实在是,与礼不和。”尚书令听到这句话就皱起了眉毛,当即出言反驳。

此言一出,连与他同意观点的大臣都要佩服这位老臣的硬气,王世庸欲言又止,一时奉先殿颇有几分肃杀之意。

开文开文!

架空朝代,不要考据。

皇帝开局就出局,但女主不会一上来就继位。笔者已经将女主的光环开得很大了,但设定中背景还处于正经的男权社会,女主还有很长的一段成长期,但是放心,笔者是亲妈,女主一路光环四射,地位超然,一路爽到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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