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屋外天气阴沉,寒风溯冷,屋内的炭盆火焰燃得正旺,灯花“噼啪”一声脆响,荣晞控制自己冷凝的面色缓和几分。

本来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不是吗?挣来的东西,总要比旁人施舍的,更有趣味性。

“敢问尚书于大人,皇后娘娘乃大行皇帝的妻,我大燕朝的国母,掌后印,位同半君,是,与不是?”

“是!”

“本宫虽年幼,仍乃大行皇帝亲封的濮阳公主,由大行皇帝亲自抚养,受其教诲长大,是当朝唯一的正统皇嗣,是,与不是?”

“这......是!”

“尔等乃我父皇的臣子,而今我父皇山岳崩,但他的妻子还在,子嗣还在。尔等为主君的基业选继承人无可厚非,但你们也是为皇后娘娘选儿子,为本宫选兄弟。你们的主君唯二剩下来的至亲,就要指着你们选出来人作为后半生倚仗了,我们还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看,不能说,由着你们给大行皇帝的至亲选主子!大行皇帝看不到了,大行皇帝的至亲不让看,尽数由尔等属臣做天下的主。你们于礼,倒是和了!”荣晞说着说着都气笑了。

此话一出,众臣尽皆惶恐跪地,高呼:“公主息怒,公主慎言,臣等不敢!”

荣晞平复了一下刚才言论激荡的情绪,开口道:“兵部尚书,易大人,你是知礼守节的,你说说,是本宫于礼不和呀,还是尔等?”

易无璇眼珠子一转,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忍住了狂喜,连忙恭维:“公主学贯古今,聪明睿智,礼教之言,臣等管中窥豹,不及公主远矣。自当以公主为先,这,为国选嗣,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皇后娘娘和公主岂可不入席。且涉及大行皇帝等诸事悬而未定,臣,祈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勿拘贵胄之仪,移驾偏殿,以督吾辈共商社稷兴亡之要务。”

在身周怒瞪向他的目光洗礼中,易无璇都快压不住嘴角了,以为泼天的富贵才享受了没几年就成空梦一场了,结果峰回路转,竟还有更大的馅饼砸到头上,瞪得好瞪得秒,眼睛珠子瞪出来了,这场鸿运也是要落到我易家头上了,哈哈哈哈!

意料之中的荣晞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来人,请诸卿移步偏殿,看座,赐茶!”

失去主心骨的侍人们,见群臣默默不能言,像是自己这一方获得了胜利,重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崇拜地看了面貌尚显稚嫩的公主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群臣们也只能把腹中未竟之言尽数咽下,沉默着陆续离开。

易皇后屏退了身侧宫人,唤住了准备抬步的荣晞,“公主留步!”

皇后的反应正中下怀,荣晞松一口气地勾勾唇角,原身的记忆中,对这位继母的性情了解着实不多,她还担心是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被封建教条的荼毒过深,是个只知道依靠家族父兄和丈夫,完全不会自己动脑子的柔弱美人。

好在,她没有高估古代女子的自我意识,皇后也对得起她尊贵的身份。能主动找她谈就是好事,她心中谋算的成功率可以上升到七成了。

荣晞转身,袖摆在空中流畅的弧度,她微仰起头,露出一副顺从谦恭的温婉模样,“恭听母亲教诲!”

然少女的锋利言论和胆大行为在前,易皇后岂会被面前这幅故作乖觉的面孔所哄骗。故而冷着脸斥问:“素闻公主承蒙陛下恩泽,受其膝下教诲,聪明伶俐,却也是端庄柔顺,娴静淑雅的女君。孰料今朝得见,竟现言辞凌厉,行事果敢之态。今陛下赫然崩殂,于奉先殿内,公主未尽心哀戚,悼念亡父,罔顾仁孝之道。反入群臣环伺之中,逞机锋于唇舌,耀尊荣以势压,作睥睨群雄之姿。不知公主,此番寓意何为?言语攀扯本宫,又寓意何为?”

被皇后责问,荣晞并未失落,亦不见惶恐,反而微勾唇浅笑,向皇后深作一揖,缓声道:“母亲请容女儿陈情一二。父皇崩世,儿心伤不已,每念及与至亲长诀,儿徒留于世,便痛彻肝肠。然,忆及幼时承父皇谆谆教诲,提及吾辈既沐天眷,食万民之禄,自当肩负社稷之责。今边境胡虏进犯,庶民罹难,或殒命沙场,或流离失所,实负苍生拥戴之恩。虽儿资质驽钝,不过一弱智女流,仍当暂抑哀思,以天下为念,竭尽绵薄之力,护佑我朝百姓山河才是。”

易皇后冷哼一声,完全不吃这一套,“说得当真冠冕堂皇,我朝内有自天下遴选,擢升入京的贤臣良将,外有统兵镇守的各地诸侯。公主一届深闺女流之辈,当修淑德品行以自持。朝堂经纬,何须公主置喙。”

说着,易皇后逼近荣晞,凑近身量尚且不足的少女,呼吸都可打到对方脸上,低声嘲讽道:“你不用那这些场面话来应付我,本宫当真没有想到,公主金枝玉叶,竟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区区稚龄,养在深宫,男人都没见到几个,竟都想学前朝太后,以女子之身,参之摄政了。不知道陛下若是知晓,自己娇养长大的独女,在自己死后没有悲痛自己的离世,而是起了这般的虎狼心思,该作何想?”

荣晞别说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与这个陌生的男人见都没见过,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便是从婴儿时期就在这个世界长成,在这种畸形的、对女性极不友好的时代。她首先要考虑也是自己身为一个女人的人生前路,而不是考虑对一个既得利益的男性,产生过多可笑的、对现在的她来说过于奢侈的感情。所以易皇后这番挖苦之言,一点都没能让她往心里去。

“皇后娘娘睿智,想必也清楚我等而今的处境。濮阳非鲁莽愚钝之人,若非情势急迫,逼不得已,濮阳便是有临朝称制的野望,也不至于做得这般大大咧咧,曝露于野,人尽皆知。”

荣晞自嘲一笑,眼底尽是讥诮,“反正,濮阳还很年轻。”

“然如今局势着实危急,天子高居庙堂之上,远在边地的景象到不了他的眼里。各地官员遇事无能,保全自身确是本能。为防获罪,上报的消息时必然大事化小,所以父皇和朝中公卿都对此次战役不以为意,结果,娘娘也看到了。边境如今的情况,我仍不敢轻信传来的邸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皇后娘娘之前所言非虚,我朝公卿诸臣不乏才华横溢之辈。然素来主强臣弱,主弱则臣强。而今我父无子,国无储君。群臣自然会各有心思,要知道各地藩王也姓荣,且各有子嗣,而今中央无主,他们会不会起心思,娘娘觉得呢?”

“濮阳此举说起来,还是对娘娘裨益最大,我好好的金枝玉叶,陛下唯一的子嗣,无论哪路藩王做了新皇帝,都不敢亏待了濮阳。只要还是我荣家的天下,我永远都是公主,可娘娘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他们新选的皇帝,生母还是否健在,嫡母呢?可娶妻了?”

荣晞瞄了瞄皇后的脸色,唇角轻勾,继续道,“哎,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娘娘的鸾台雅居也该给新人挪位置了,不知道三五年后,前朝的老臣们忘了幽居深宫的娘娘,届时会是何等处境呀?”

易皇后被荣晞说得脸色越来越难看,丰腴的胸脯止不住的起伏。

但荣晞还没准备停,她绕着皇后打量了半圈,“瞧瞧,多么娇俏的美人啊,满宫的春色都不及皇后的妍丽。可惜了,这最美的一朵花,以后困居深宫,寡居终老,无人再能得见笑颜。皇后娘娘年方几何了?18?19?20?我记得皇后娘娘还没享受几年皇家的尊荣吧!哦,还有易家,听说令兄凭借着娘娘的裙带关系,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这还没坐稳吧就出了这档子事,啧啧啧!这之后恐怕,难喽!”

易皇后脸都气青了,忍了又忍,好难维持住体面仪态,压下被言语挑起的怒火和躁动的不安,强撑着自信微笑说:“公主同本宫说这些话,想必有所图谋,直说便是!”

“我们合作吧!”荣晞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易皇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坚定的信念感,让她看起来颇为可靠。

“母亲身为国母,在陛下不便时上朝垂帘听政本就是古有之事。本宫又是唯一的皇嗣,身具大义。我们可以下令要求各地藩王起兵平乱,有功者自当封赏,各地藩王子嗣众多,届时功勋最为卓著者的子嗣中,母后择选其一认为嗣子,继皇帝位。给了他们一个足够名正言顺登基的机会,不必担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又来的公开公正,荣华富贵,各凭本事。如此一来,各地诸侯必为清缴胡虏竭尽全力。异族之乱,藩王之乱,尽可平矣。”

易皇后怒气已消,细细思量荣晞所言之策。如此一来,新帝名义上便不再是藩王之子,而是她同大行皇帝之子。虽是嗣子,却也毕得敬她为母,最起码名义上,她会成为当朝唯一的太后。当朝将孝道看得极重,皇帝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善待太后。这般看来,公主所言竟是一极好的主意。

“听起来对本宫颇为有利,却不知公主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世人皆无利不起早,她才不相信公主会纯为她做好事呢?

荣晞沉吟片刻,看样子易皇后是不会相信她的目的是为了扫平胡虏,将藩王之乱湮灭于萌芽之中,还天下太平了。既然如此,那边只有......

“本宫年龄尚小,尚未成家,各地藩王与本宫具无情谊,本宫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不知什么样的人之手,我总要在朝中掌握一些话语权,年少天子总比盘踞一地的枭雄好应付的多。且,我相信本宫帮了皇后娘娘,娘娘得势之后总不会过河拆桥的。”

知道荣晞的目的后,易皇后似乎安心了些,寻了处椅子坐下,又恢复了身为皇后的从容大气。几上的茶早已经凉了,易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撇去面上浮沫,也没喝,语气从容道:“公主聪颖,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平息叛乱还天下百姓安宁,确是我皇室中人的责任,想必各地诸侯王皆为我大燕忠臣,能为天下安平效犬马之劳,他们必定感到荣幸之至。公主继续说吧,需要本宫怎么做?”

“母亲果然英明果决,此计两全其美,唯一难办的事,是朝中公卿,未必会听我等区区妇人之言。毕竟,择选天子可以是国母代君择子,也可以是臣子代旧主择选继承人。群臣争名逐利,难免觉得我们女眷分薄他们的权利。女儿虽偶有巧计于胸,奈何母族势力微薄,朝中无得力臂膀借助。母亲出身豪族,其兄此刻正于偏殿候坐,若能前朝后宫一同向诸卿施压,方能得偿所愿。”

易皇后得意地翘起唇角,“你放心,本宫兄长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尽数仰赖母亲,晞就可以放心了。”荣晞释然轻松一笑,凑近易皇后耳边,将详细计划一一说与她听,“母亲稍后......”

皇后是艳丽大美人[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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