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起来。
他笑,赵琛就看着他笑,等他停下了,赵琛把萧远方才的话还给他:“我不曾说笑,王叔又为何发笑。”
萧远又笑了起来,赵琛面无表情看着他。
萧远倾身过来,在离他极近的位置停下:“你分明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整日做一副端庄老成的样子不够无趣么?”
即便离得这样近,赵琛也未避开,四平八稳地坐着,半点没有寻常女子靠近男人时的不自在。
“王叔看错了,我分明最是重规矩。”
萧远直起身,摇摇头:“西平为长主,代官家理政,为万人之尊,何苦死守那教条法度,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可?”
他说完撇下那残局便走了。
赵琛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出去,又低头看棋盘,自己同自己续了下去,放了六颗子,他又将棋子扔回了棋盒,他的棋路和萧远不一样。
赵琛学棋的时候也曾被评价爱剑走偏锋,同萧远一比他倒是显得规矩严整了起来,萧远会将棋子放在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位置,赵琛有时怀疑,萧远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不劳他人之手,赵琛自己一颗一颗收拢棋子,思索萧远今天来找他的目的。
嫌他太过规矩,要他从找男人做起,当一个荒淫无度的掌权者?还是借此挑拨他同朝中诸臣的关系?
秦国公主为女子,这般做可以说是纵情享乐,萧远一个男人,提起秦国公主也没有半分驳斥,甚至还颇为赞同的样子,倒是难得。
说起秦国公主,前几日蜀地的消息送到了,秦国公主年底归京。当初赵琛不欲召萧远归京,只遣人去往蜀地要她归京,如今阴差阳错的,秦国公主尚且未归,萧远倒是回来好久了。
这位秦国公主,赵琛知道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秦国长公主了,如今赵璟登基,她便是大长公主,赵琛得唤一声姑母,当年差一点就成功当了太子的姑母。
她若当了太子,便没有武宗有什么事了。
赵琛当年知晓了自己其实是男子之后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别的不说,职业关系,他手绘地图的本事不小。
这份雄心壮志在他发现宫中净手用香皂之后便消失无踪了。即便到如今,各家娘子聚在一块的时候话题也都绕不开秦国公主的千香阁,武宗为显优待还特许其不必上税,赵琛知道时颇为痛心。
当年赵琛年幼,躺在摇篮内听照看他的人闲谈,说的便是千香阁出了纯露,虽比不得精油,亦是花中精华。
“可惜如今长公主去了蜀州……”
另一个宫女便搡了搡说话之人,示意她噤声,世人皆知,武宗的皇位可以说是从秦国公主手中夺来的,可惜她去蜀州可不就是在可惜她未曾登基么?
赵琛自那以后便知晓,他并非唯一一人,加之男身女装,并不敢出头,好在秦国公主除了没有登基,拿的完全是女主角的剧本,成功将后世许多东西带到了大楚。
他未曾做什么,也享受了便利。
赵琛将棋子收拢好,便有人来将棋盒取走,赵琛净了手,青黛取了香膏在掌心化开为他揉按。
“秋赋结果出来没?”
“未曾,不过国子学历来要比开封府快些。”
“你明知我要问什么。”
青黛收了香膏福身道:“奴婢恭贺殿下,方才外头传了消息来,杨家二郎得了国子监头名。”
秋赋各地皆有,每年在统一的时间由各府州主持,此外开封府、应天府、河南府、大名府四京国子监皆有独立解试,各有解额若干。
赵琛果然笑逐颜开:“如此,也是解元了,二郎不负我所望。”
“是呢,只是如今还未发榜,二郎只怕还不知。”
赵琛便笑道:“去库房挑一套文房四宝,咱们今日出宫去。”
他在朝中实在无人,若无事,自然一派安然,若是有什么同太师意见相左的,只怕阻力不小。
太师只求稳,他却要大楚国富民强四方来朝,大楚开国已逾百年,积弊不少亟待维新,既然政见不一,他们早晚是要对上的。
赵琛出宫时,赵璟便在后头送他他,赵琛一回头,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琛就心软了。
他又退回来,在赵璟身前蹲下:“我要出宫去,七哥可要一道?”
赵璟从出生至今,只在登基祭天祭祖时出过大内,也不曾四处看过。他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
但他想和六姐姐一道,这是无疑的。
赵琛带着赵璟,倒是不好去伯府,便邀了伯府诸人到公主府一聚,驸马自然也是在的。
却说杨瀚得了消息喜不自收,昨日是他生辰,说来这生辰原是不兴大操大办的,只有长辈过整寿会广延宾客,年纪小的倒不讲究这个。
自从秦国公主那千香酒楼推出生辰宴,还有生辰宴特有的“蛋糕”,庆贺生辰的风气才渐渐兴起。
杨瀚昨日入宫请见也没见着人,出宫便去了群芳楼,一夜未归,只想着你若无意就休怪我无情。
没想到今日殿下便要设宴,杨瀚心中又有些激荡起来,果然再尊贵的女子都是一样的,一味捧着不行,偶尔也要冷一冷。
他这般洋洋得意地回了府,又装模作样地问赵琛:“殿下今日如何想起来在府中设宴。”
“听闻二郎在国子监发解试中得了头筹,便为他庆贺一二。”
杨瀚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缘由,他以为赵琛事忙,忘了他的生辰,今日是补给他的,未曾想,殿下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这回事,反倒是将杨渊的事记挂在心上。
他嗤笑一声,抬着眼角吊起,眼中尽是不屑:“这有何难,提前知晓了考题,便是我不曾认真读书,去考了,也能拿个解头回来。”
杨渊肃然道:“兄长这是何意,我堂堂正正应考,如何成了提前知晓考题?”
“我这不应举的都知道了题,你会不知么?”
杨渊还欲辩解,赵琛说:“哦?驸马仔细说说?”
杨瀚骤然醒神,这事涉及到的可不是一个杨渊,如他所言,他都知道了,提前知道考题的国子监学生只会更多。
国子监中的学子出身好的大部分是没有杨渊这样用心上进的,但有权有势不不少,若是叫他们知晓是他杨瀚走漏了丰风声只怕是不好。
他讪笑道:“瀚一时胡言,同二郎说笑呢,殿下莫要当真。”
赵琛并不如他的意:“事关科举取士,驸马还是说明白的好。”
国子监内都是宗室及官宦子弟,有杨渊这般有意入仕的可以参加发解试,也有如杨瀚这站混吃等死的。
国子学内的学子,若果了解试自然算作是出师,若不然需得参加学试,过了方可离开国子监,若七年未过便要请退。
不曾读书的人自然过不了,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提前打听好了题目,然后花钱请人做文章也并非难事。
上头未必不知,只是这一大批人,与其年年不过留在国子监不如早早送走了事。
赵琛动了怒,杨瀚也不敢隐瞒,便老实交代:“臣亦不知详情,只知锁厅第二日便有人拿了题出来,底子好些的便自己打磨,不好干脆请人做了文章记下。”
赵琛怒极反笑:“国子监发解试原就是优待,我竟不知还有这等舞弊之事。”
杨渊便了面色,急急起身:“殿下信我。”
赵琛面色缓和些许:“我自然信你,只是此事事关科举,若果真是出了什么差错,国子监发解试怕是做不得数了。”
杨渊苦笑:“渊明白。”
赵琛依旧将那文房四宝赠与杨渊:“今岁不过还有明年,二郎不必忧心,待明年参加开封府发解试亦是不迟。”
出了这样的事,还有心思吃饭的只剩下了赵璟。
赵璟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今日自然不能在外头,用了晚膳赵琛便带着他回宫去。
公主府便在西华门外,马车行了片刻便进得大内,赵璟眼皮渐渐合上。
“七哥可是困了?”
赵璟摇摇头,强撑着揉揉眼:“不困。”
赵琛知道他今日的字还没有写完,便说:“今日的字便留到明日补上,不可懈怠。”
赵璟回了寝殿,赵琛却连夜召国子监祭酒、司业等人入宫,另传了翰林学士。
明日便是放榜,赵琛在今晚将所有人叫到集英殿重新审阅,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审阅,一二人提前知道了题目或看不出,多了却是瞒不住的。
国子监举试之人不多,今年参加的大约有二百人,此中取十人待来年参加礼部贡举,相较于各府州这比例算高,这是给朝廷给官宦子弟的优待。
翰林学士今日都在集英殿,这两百多篇文章,便是他们今晚要看的。
“每一卷至少三人评判。”
国子监诸人不明所以,他们早已将卷子审阅完毕,明日便可发榜,公主却赶在今夜重阅,还传了翰林学士来阅,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国子监祭酒入内时问了一句,赵琛什么都没说,只道:“待判了卷自然知晓。”
翰林学士们一言不发在烛光下判卷,一时间殿内只余纸张翻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旁等候的国子监诸人早已昏昏欲睡,听得一位翰林学士道:“殿下,微臣所阅两篇文章有雷同之处。”
众人登时便清醒了。
赵琛走过来看了看,说雷同还是客气的,简直是一字不差。
不过这些卷子都是誊抄糊名的,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赵琛当场拆了糊名纸,只见那上头明明白白是两个人的名字。
他将卷子扔在国子监诸人面前:“诸位不若同我解释解释,是如何教出这般心有灵犀的学生来?我竟不知天下有人能做得一字不差的文章。”
妈呀越来越晚,立个flag,明天两点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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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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