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中的笛子被人一撞,狠狠砸落在地。
棽浅的手指反射性蜷缩起来,倏地抬眼看向来人。
几名少男少女逆光站在她面前,为首的长发少女捂住嘴,状似惊讶道:“哎呀,真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她的脚却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笛子上,轻蔑地碾了碾。
棽浅的额间暴起青筋,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道压住了她,使得她无法起身回击,嘴上也如同糊了胶水。
长发少女弯下腰,即使看不清脸,棽浅也能察觉到她充满恶意的视线。
她凑近棽浅耳边,呼吸扑打在棽浅的耳廓。
“废物就要去废物该去的地方,毫无天赋还要赖在这里有多讨人厌,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身后的少男少女忽而哄笑,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长发少女说完便带人离开了。
棽浅低垂眼眸蹲下身,捡起了自己沾染泥污的笛子。
手底下的触感并不光滑,反而粗糙扎手,是灼烧留下的痕迹。
火苗自手中燃起,她的眼前再次现出那场滔天大火。
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脚已经痛到没有知觉,鼻腔满是烧焦的味道,耳边还隐隐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痛苦呻吟声。
我快死了。
棽浅倒在火海中,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微风拂过耳畔,棽浅眼睫轻颤,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只看得一节不染尘埃的白纱。
......
“......棽浅、棽浅?”
白光闪过,棽浅侧开头去,扰人的蚊子依旧在她耳边嚷嚷个没完。
吵死了,闭嘴!!
想要大吼大叫,可眉间强烈的疲惫感让她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缓过神,棽浅眯起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那双明媚的秋水眸眨了眨,忽地瞪大了,“棽浅,你醒啦?!”
棽浅应了一声,从混沌的大脑中提取出这人的名字。
习鸟。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她们已是回到了客栈。
棽浅张口欲问一舟在哪,叩响的屋门打断了她的话。
李余袅上前几步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舟。
或许是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动静,一舟低声问:“棽浅醒了吗?”
“刚醒。”李余袅回头看了棽浅一眼。
棽浅半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舟,不知在想什么。
“那就好......祖余他们还没有回来。”说到这,一舟深深皱眉,“今晚的狩猎大会即将开始,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棽浅终于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心里急切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昨天......”
她高估了自身的恢复能力,眼见腿一软,她整个人往下倒去,李余袅赶忙过去扶住了她。
棽浅懵懵趴在李余袅肩上,心脏砰砰直跳,“我怎么了?”
一舟早在棽浅掀被子时背过身去,此时低咳几声,“......我可以进屋?”
李余袅和棽浅对视一眼,棽浅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蓦地俏脸一红,扑回床榻重新缩进了被子里。
“进......进来吧。”她闷闷的声音传出。
李余袅没意见,她为棽浅整理好头发和衣衫,这才让一舟进屋坐下。
一舟没有忸怩作态浪费时间,开口直接问道:“棽浅,昨晚你什么时候与我走散的?可还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棽浅压下羞赫,立即回道:“我也不知何时走散,一抬眼就看不见你们了。后来我遇到了......薄家人,没多想就追了上去,沿途闻到一股异香,再之后的事我全然记不得......”
说到最后,她垂下头,“对不起薄哥,我太冲动了!”
异香......李余袅想到昨晚那场诡异至极的雪,意识到围场内的鬼怪果然都不简单。
一舟思索片刻,没有指责棽浅,也没有过多安慰,“无碍,我会叫大夫来为你检查一番身体,今晚的围场你就别去了,休息之余可以打探打探祖余那边的消息。”
棽浅眼中有晶莹翻涌,“薄哥......”
一舟走到门边,推门的手微顿,“习鸟你如果不想去的话......”
李余袅推开另一边的门,朝他做了个鬼脸,“逞什么英雄,自己都还瞎着。”
一舟还没说什么,那边棽浅触电般厉声道:“习......!”
李余袅悠悠合上房门,隔开了棽浅的声音。
出发前,一舟拿出一柄短木剑和几个小瓶子交给李余袅,短剑可以收在袖子里,以防鬼怪近身偷袭,很是实用。
至于几个瓶子里的东西,一舟耐心地一一和李余袅介绍了这些驱鬼用品。
末了,他略有忧心道:“如若我的直觉无误,这次大会或许混进来了......七主鬼之一。”
李余袅好奇地把玩着短剑,闻言不甚在意,“寻常鬼怪杀得,七主鬼自然也没问题,我们不是早就遭遇过了吗?”
一舟笑笑,“也是。”
天色很快就暗了,李余袅和一舟稍晚一些,走小道进了围场。
围场外的观众愈加多了,将来时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往里人挤人时,李余袅听到了一些有关狩猎大会的事。
“听说昨儿有一只鬼抓了好几个参与者,差点把他们团灭了!”
“当真?!难怪今天少了这么多人。”
“可不是,你瞧那些人的脸色,我看他们今儿是凶多吉少咯。”
“啧啧,为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奖励......”
“皮兄,听说北边今天清了场,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儿?”
“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早间我过来时远远瞧了一眼,那马车!那阵仗!听说是京城那边的人......”
“老皮你闹谁呢?!咋会有京城的人过来,你不是看走眼了吧?哈哈哈。”
“你!你......我不和你说了,咱们走着瞧吧!”
“......”
为了旁听这些不知真假的闲话,李余袅慢下步子,听得差不多了才入场。
她第一时间和一舟分享了听到的消息。
一舟抿唇道:“我们往北去瞧瞧?”
李余袅没有异议,“好。”
走了目标,两人也不同于其他参与者需要尽可能多的捉鬼,对沿途的鬼怪该避开的避开,该驱逐的驱逐,很快便到了围场以北的区域。
透过层叠的树荫,李余袅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了围场外的马车队伍。
马车外均有披甲带刀的侍卫候着,定是来了尊贵的人物。
那皮姓男人竟是说得不错。
想要再看清楚一点,李余袅伸长了脖子,忽觉颈间一凉,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锋利的刀尖削去她鬓边一缕长发,直直插入树身。
一舟上前一步挡在李余袅身前,冷声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只会对人暗中偷袭。”
侧脸一疼,李余袅伸手去擦,发觉刀片还是划破了她覆面下的皮肤。
“呀,不好意思。”
一道身穿白袍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原是极其显眼的颜色,这人却很好的融入了夜色中。
李余袅见过这人戴着的兔子面具,确认是先前面对巨人男鬼的年轻人之一。
也就是说,其他覆动物面具之人可能埋伏在周围?
兔面人略过两人,取回了自己卡在树身里的蝴蝶刀,她一手转着刀,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也大会参与者吧?怎么好像没见过。”
一舟说:“参与者如此之多,难道你人人都见过?”
兔面人轻笑一声,“是我的问题,请容我介绍自己,我叫薄许染。”
一舟抿唇不言。
薄许染?薄......薄家人??
李余袅这才意识到什么,脑中回想起棽浅之前说过的话,她抢先道:“我们是龟息派王靶大师门下弟子,我名王大,他是我的师弟,名王二。”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薄许染手中转动的蝴蝶刀都停了下来,看上去略有些无语。
王大、王二?真是......好随便的名字。
“是吗?”她不知可否地笑了笑,“你们猎到多少鬼了?”
李余袅警惕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然。”薄许染说,“我们可以合作,毕竟大会需要一男一女两名优胜者。”
说的好听,李余袅内心吐槽道,刚见面就给了我一刀,现在还厚着脸皮和我们谈合作?
“既然如此......不若你先告诉我们你的战况如何?”
薄许染也不藏私,坦然将怀里的木牌摊开了来,“目前为止一共是十五块。”
十五块,她已经猎了十五只鬼了。
李余袅压下心底的震惊,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自己的,“你很厉害,我们才两块。”
“......”薄许染盯着那两块小小的木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李余袅装作小心地收回自己的木牌,十分警惕地四下打量着什么,“你只有一个人吗?”
薄许染:“当然。”
“可是。”李余袅一字一顿道:“我曾见过你和头戴虎、龙、马、羊面具之人一同猎鬼。”
“哦?”薄许染面具下玩味的视线朝她射来。
“你看到了啊。”
“那就......不能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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