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中的追捕还在继续,不时有脚步声从不远处经过。
“等等。”李余袅突然想到了什么。
“棽浅在哪里?”
一舟话未出口,脑袋忽地一偏道,“有笛声。”
李余袅侧耳一听,果然有微弱的笛声传来。
“走!”她顾不得休息,起身就要往那边赶。
“稍等。”一舟叫住了李余袅,他蹲下身,在地面摸索半晌,捡起两块铜元大小的木牌。
将其交到李余袅手里,一舟说:“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与鬼怪交手的证明。”
李余袅头皮发麻,差点把两块木牌丢出去。
但她忍住了冲动,只草草将木牌往袖子里一扔,继续赶往笛声传来的方向。
离得近了,笛声曲调逐渐清晰,李余袅还在绞尽脑汁思索曲调所代表的含义,一舟已经越过她,耳边碎发被晚风吹起,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是求救。”
李余袅的心脏霎时剧烈跳动起来。
下一秒,笛声戛然而止,失去了笛声指引方位,两人的脚步被迫放缓。
“这边。”一舟脚尖轻旋,于空中一扭身往另一边追去。
地面树藤横梗,夜路非常不好走。
耽误了一些时间,两人在深林的一处破宅子前停住了脚步。
说是宅子,实际就是半个木头架子支起的小屋,连遮风避雨都难以做到。
漆黑的夜幕下,木门吱呀作响,像极了恐怖片里面的场景。
一舟推开门,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透过尘雾定眼看去,屋内空无一人。
走错了?
李余袅捂住口鼻,进门艰难地搜寻了一圈。
翻开破碎的石块,李余袅低下头,和一双通红的眼对上了视线。
李余袅:“!!”
她下意识把手里的石块甩了下去,缝隙里传来一声惨叫。
“?”李余袅睁大眼,不确定道:“......棽浅?”
灰扑扑的手推开石块,那人探出半个身子,骂骂咧咧道:“你才怯,你全家怯......干什么来的?!动不动砸人......真是猪猡玩意儿!!”
李余袅才看到半截**肩膀,眼睛就被蒙上了,一舟冷沉的声音打断了那人咒骂的话。
“你是谁?可知这里是狩猎大会的围场。”
那人并不回答,躺回原位道,“走开,别打扰我。”
一舟自说自话,“这颜色和花纹,看上去倒像清蕴派的服饰,不知师从何人,教出这么个混世......”
“闭嘴、闭嘴!!”
那人猛地弹坐而起,双目圆瞪,气喘吁吁,模样极为骇人。
一舟不理他,“说起来,早些时候也曾见过清蕴派的人,叫什么来着......啊,好像是玄苧大师门下的二弟子玄邑!瞧瞧人家,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啧。”
“玄邑?”那人神情一凝,眼中终于有了焦距,“他也来了。”
不过他很快冷笑一声,“别拿我和那怂包比,我嫌丢人。”
一舟说:“人家至少捉到鬼了,你呢?偷摸躲在这里不丢人?”
“谁说我......”
那人捏紧了拳头,眼看要暴起,屋外吹来一阵阴风,女子凄婉的声音飘过。
“玄郎......玄郎!!”
那人表情剧变,“嗖”地躺倒回地下,顺便捡起一块石头堵住了缝隙。
“......”
李余袅推开一舟的手,蹲下身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吹笛的美貌女子?”
无人回应。
阴风阵阵,女子的哭泣声仿佛近在耳边。
“笛声定是从这边传去的,我不会听错。”李余袅一字一顿道,“老实告诉我,我可以帮你驱赶鬼魂。”
周边寂静依旧。
女鬼的哭声愈发凄惨,破败的屋顶甚至开始渗出乌黑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顺着石块间的裂缝流淌。
李余袅静静等了一会,起身时叹了口气,“真可惜。”
她提高了声音,“屋外的朋友!这边有......”
一股大力扯住她的衣领,李余袅迫不得已往后倒去。
屋里满是尖锐的碎石,若是倒下位置不对以至后脑着地,李余袅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从旁伸出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李余袅第一时间于空中侧转想要改变坠地位置,被那股力道一撑,整个人转了一圈直直撞进人怀里。
一舟唇角下撇,显出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他一边小心放开李余袅,一边飞起一脚,毫不留情踹在那人脸上。
“噗!咳咳咳......”
那人喷出一口血,右脸被踢变了形,他放下捂脸的手后,一颗牙混在血沫里从嘴边一同流了下来。
一舟面无表情揪起那人的头发,甩动手腕似乎想要给他另一边脸再补上一拳。
李余袅担心闹出人命,赶紧拉住了一舟,“我没事。”
“不只是......”一舟深吸一口气。
屋里的动静终是引来了外头的女鬼,周身一寒,李余袅转过眼,一道阴森的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
女子长发披散,肤色白得几近透明,乌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望着死狗般苦苦挣扎的男人。
男人**着上身,其上堆满了灰尘,因疼痛不断颤抖着,却仍然在见到女子的面容时惨叫出声。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他甚而抓住了一舟的裤腿,向这个方才对他施暴的人求助。
李余袅的视线在女鬼和男人间逡巡,她眉头一扬,蹲下身快速道:“你有没有见过吹笛的灰袍女子?她去了哪里?”
男人神情恍惚。
李余袅语气转厉,“有没有见过?她去了哪里?!”
男人瞳孔一震,反射性回道:“见......见过,她、她被人救走了。”
“谁救了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不、不认识,南边,我记得......”
李余袅站起身,和一舟纱布下的眼交换了个眼神,提步便往南边走。
一舟紧跟她的脚步。
“等等!”男人伸出手,满脸乱糊的血使得他歪曲的脸越加狰狞,“帮、我,救救我啊!!”
一舟在他的呼喊声中停下了脚步。
男人眼中一喜,张口欲要许下救他的报酬,然而一舟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他缓缓关上了那张不大结实的木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拉得格外长,像极了砍木头时拖拽的尾音。
男人视线一黑,一缕乌黑的发垂落至他眼前。
而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正落在地上,仇恨地死死盯着他。
他通身瞬间被冷汗浸透。
......
骤然响起的惨叫声惊起一树飞鸟。
李余袅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一舟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问道:“怎么了?”
李余袅摇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犹豫道:“那个人......”
一舟立时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他害死了那女鬼,人家回来找他报仇,我们最好不要过多干涉。”
李余袅掩唇轻咳了一声,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总归是见死不救,她想。
女鬼吃了人,染上血气变成恶鬼,若被鬼差抓住就再也入不了轮回,这样当真值得吗?
一舟耳尖微动,转头朝李余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余袅随他躲进层层叠叠的枝叶后,顺着一舟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人所寻的棽浅正被倒吊在一颗巨树上。
不只她一个,巨树上零零散散吊了有接近十余人,玄邑也在其中。
看他们的模样,估摸全是这次狩猎大会的参与者。
棽浅的状态不算好,她无知无觉地昏迷着,脸部因充血涨红。
树下,一个瘦高男人背对李余袅两人,他好心情地哼着歌,手上不停搅动,灰褐的烟雾弥漫在他的四周。
是恶鬼?
尚不明白男人的目的,李余袅两人决定再凑近一些。
不动声色转移至男人身后的树旁,嗡鸣声渐起,李余袅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她探出头观察,一眼看去差点吐出来。
空中灰褐色的哪是烟雾?分明是聚集在一处的虫子!
紧急退回身时,李余袅撞上身侧的一舟,衣料摩擦间发出不明显的声响。
李余袅身体一僵,不敢再有动作。
好在男人似是全神贯注于手上的东西,压根没往两人藏身的地方看一眼。
李余袅松了口气,这时一舟凑近,微凉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
“是虫丝。”
李余袅的耳朵立刻红了,她强装不在意,稍稍让开身,“火烧怎么样?”
一舟失笑,“这是片森林。”
“无妨。”李余袅的眼睛亮得惊人,“会有人比我们更急。”
一舟挑眉,“也好,不过不急,我们再看看。”
李余袅略感无语,“没时间了,天色将亮,赶紧救出棽浅,我们还要逃出围场。”
“好。”
一舟不再多话,掏出火折子点燃枯枝,先朝不远处的男人扔了过去。
男人警觉地避开了,方才回头,一团接着一团燃烧的火焰直冲他面门而来。
火焰落地,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空中漂浮的虫子被点燃,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只听男人愤怒地咆哮了一声,转眼却已不见人影。
在火焰彻底燃烧爆发之前,李余袅和一舟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地救下了倒挂在巨树上的大会参与者。
把他们放置在安全的地方,李余袅抹了把汗,利落地背上棽浅,趁场中一片混乱之际,从来时的小道钻出了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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