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虽是侯门子弟，却是个谦卑守礼的性子，对待王府更是谨守上下尊卑的规矩。更何况四王之中，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①如今北静郡王比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更有权势。虽然北静王世子看似情性谦和，他仍然不想失礼。

贾珠再次替弟弟妹妹道歉，水溶倒觉得他失礼。笑道：“是我失言了。”又对贾珠道：“我们是通家之好，珠兄何必如此。”

水溶说完，立即转向贾珺，问她这书有何掌故。

贾珺便将史侯爷在江南如何寻访名士，对一些西洋传来的新鲜技艺和江南本土的风物进行比较，以阳明心学、理学验明，才成了这么一本书。

水溶连赞，“还有这缘故。既然你与这书有这等缘法，便还是该归你了。”

贾瑛拍手道：“世子说得对。”

贾珠轻拍了贾瑛一下。又唤了掌柜过来，问他还有没有余书。

掌柜过来拜道：“这书送来都中不多，正好只剩这一本了。”

贾珺不急，向水溶道：“你和我哥哥先去吃杯茶，等一会子，这本书便归你了。”

水溶见此，心里诧异。却还是遵了贾珺的话，拉了频频回头的贾珠去了隔壁的茶楼。贾瑛却不走，就呆在那里看姐姐要如何做。

贾珺喊掌柜取来笔墨，另外再要一个会写字的仆人。

掌柜便躬身笑道：“贾姑娘，小的也曾跟着史侯爷读了些书了，便让我来写吧。”

贾珺点头，她便着手翻阅，知道的便略过，放过去。有需要思索的，便让掌柜提笔记下。不过两刻钟，贾珺手中的这本书便已经翻完了。贾珠和水溶已经联袂而来。

水溶见桌上笔墨未干，便俯身去看。见那弯弯绕绕，都被横条、竖条连了起来，觉得很是惊奇。便问贾珺这写得是什么？

贾珺心里说道这是思维导图，口里却答：“胡乱画的。”

水溶轻轻捻起纸张，仔细看了几遍。才在下人的催促下，带了那书离开书铺。

贾珺让掌柜拣本朝的律法无论多少都拿出来，贾珺大致看了下，便要全部买下。

贾珠哭笑不得，“你怎么买这类书，连要读科举的学子们都不爱看。”

出于一片爱护弟妹之情，他又觉得那本本要得的书，让给了北静王世子，妹妹这点小要求，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便道：“且收了你的钱，让哥哥替你付吧。”又问贾瑛要买些什么书？

贾瑛想要些关于植物动物的书。但掌柜却道没有。贾瑛便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贾珺牵着贾瑛出了书铺，向贾珠道：“哥哥帮我们买些鸟雀吧，一则弟弟爱逗它们，二来送去给林妹妹，她在病里，不好在院子里跑跑闹闹，逗逗鸟雀，也能解解苦闷。三则祖母爱热闹，如果有好的，也挑出几只来。”

贾珠见天色还未晚，把贾珺和贾瑛送到车上，和王夫人说了，便自去了。接连几天，都没寻到好的鸟雀，他对这种玩乐有关的事情称得上是苦手，连他的伴读也和他一样都是读书性子，只一起和他叹息罢了。直到一天清晨，骑马出府的时候碰到了正巧也骑马出府的贾琏。

贾琏便主动问起，“珠大哥，这几日总是见你一早就出府，天晚才回来，你忙什么呢？”

贾珠便苦恼地说起妹妹交给他的这桩“辛苦事”。

贾琏一听便笑道：“珠大哥，这种事你找我呀，四城内，那条街，那条巷，哪家有什么鸟雀，有什么奇珍的，我都熟。”

贾珠便愧道：“是我没想起来。”又问贾琏什么时候有时间陪他去寻鸟雀，怕他一早出门，有要事去做。

贾琏笑道：“都是因为我们兄弟爱好不同罢的。我没什么好忙的，不过是和其他人凑在一起玩乐而已，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些不费功夫的事情。”

等他和贾珠并辔而行的时候，贾琏还开玩笑道：“我不在府里待着，主要是躲我爹呢。他平时待我就像是审我似的。我们倒不像是父子，而是一对天敌。不过都中大半个世家子都是这样过来了，也不独我一个。”

贾珠忙开解他，又夸他人情世故都通，交友广泛，骑马娴熟的。不像他读书都读傻了，百无一用。

贾琏听这一席话，觉得真是夸到他心里去了。又因为夸赞他的人乃是府中最受瞩目、最有光环的贾珠所言，他越发觉得平时里为了不被比较而躲着走的事情做错了，打算以后要和珠大哥多多来往。

那眼下这一宗买鸟雀的事情，他为了在贾珠面前显显本事，非得让贾珠的夸奖都落实了。这件事最后是做得漂漂亮亮的。

贾珠提着好几对异常出色的鸟雀再次贾琏道谢。贾琏也“谦虚”道：“珠大哥是读书种子，不懂这些事情没什么，我不过是小道而已，当不得这么夸。”

贾珠忙道：“此话差矣，术业有专攻，琏弟不必妄自菲薄。更何况我寻了好几日都无结果，琏弟不过费了半日工夫，便得来这么好的鸟雀。比我强出百倍。”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是喜滋滋的。只不过口头上还是谦卑几句。

贾珠说要请他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府。贾琏正是感觉良好的时候，去和他那一票纨绔子弟玩耍也没得意趣，便道一起回去。

贾琏却没想到，回府之后，不是去了贾珠房里，而是直接去了贾母房里。听到贾珠说多亏他机灵，交友广泛，才能买到这么好的鸟雀。这时他真心觉得感动，珠大哥居然在祖母面前为他表功。

贾珠把鸟雀的由来，从贾珺起的念头，到最后买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道这都是他们兄弟姊妹的孝心。贾母听了这话，也大为宽慰。夸他们都是好儿孙。

贾母派丫鬟去请元春和贾珺、贾瑛过来，让他们来挑鸟雀。

游廊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贾瑛几乎是要小跑过来，最后还是牵着姐姐的手缓缓而行。

贾瑛看那个合他眼缘便挑了去，贾珺按照林姑父的审美品味选出几个，又让贾琏帮忙选出那个声音脆亮，容易学话的鸟雀。贾琏兴致勃勃的帮忙选了，还告诉贾瑛他选的鸟雀都有什么习性等等。

贾珠和元春说了贾琏帮助一事，另外他打算宴请贾琏，问元春如何安排。元春觉得没必要去府外酒楼吃饭，显得生分。又见贾母兴致很高，大家正好都聚在一起，便按照时令让厨房送来菜品，又把自己前几日放在荷花上的茶叶取来。大家饮下，都觉得沁了荷花的香气。

席间，贾琏夸元春姐姐好巧思，夸珠大哥性子好，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夸贾瑛有童趣，夸贾珺天分好，有想法。最后总结道，只有他才智平平，让贾母多疼疼他。大家也让着他点才是。

说得众人都笑了，贾母更是笑着骂他淘气。

贾珠也因为鸟雀一事对贾琏有了滤镜，平时得了什么东西，也爱遣小厮给贾琏送去。元春也在贾母面前帮贾琏说话，一时间，贾琏都觉得在府里居然也挺自在的。待天气越发热的之后，也不大爱往府外跑了。

他待在府里的时候，除了来贾母这里请安，也爱到二老爷这里，有时候和贾珠谈论聊天，竟也觉得不闷。就连贾珠和贾琏的伴读和小厮，性子也都中和了。贾琏还从自己小厮嘴里听到几句读书话，而贾珠发现他的伴读说话没有那么直，通了些人情世故了。

这天，贾珺又在廊下教鹦鹉说话，听那鹦鹉已经背出几首诗词，又像“智障AI”一样可以机智问答后，便去找贾母说，她要去林府送礼物去。

①“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出自《红楼梦》第十回。

贾琏：我爹是仇人/“才智平平”

贾珠：俺们不一样/百无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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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买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