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课业完成后,旭昉就想往文渊阁走。
刚走没两步,便被陈旭轩拉住了。
“老七,你又想去文渊阁?”皇六子眉头紧锁,一副不太赞成的样子。
他看着面前小脸白嫩的稚童,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哥哥了,一个成熟的大哥就是要及时阻止规劝弟弟的胡闹!他伸手就把小弟抱了起来,只觉得小弟今日格外乖巧,被抱起来也乖乖得把头依在他肩上。他倒是感觉奇怪了。
“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吗?”要知道以往要是要像抱小孩一样抱起他,他可得狠狠挣扎一番,虽然这个挣扎在他眼里也就像小猫扑腾了一下。
之后还要义正言辞地说:“皇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爱得让他每次都要再捏一把弟弟的小脸。
“皇兄,是不是也马上要出去开府了,到时候可能还要去就藩对不对。”说着,他加重了搂住哥哥脖子的力道。兄弟姐妹共10人,皇兄们都已出宫开府,也已得封地,皇姐们都已成婚不在宫内居住。如今偌大的皇宫只有他和六皇兄。
旭轩也有些动容,更加抱紧了幼弟。
“就算皇兄出宫开府了,去往藩地了,又不是不回来看你,你看其他皇兄们,不隔三岔五回来吗?”
大兴朝实行的制度类似明朝“惟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但因这一代几个皇子关系都尤为要好,太子地位稳固,便不要求亲王一定要去封地就藩,每个亲王在宫外还有自己的府邸。但现新朝初立未久,亲王都要时常去藩地视察,保证封地平和未有混乱之意。
“嗯。”旭昉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更加害羞得把脸往皇兄的怀里藏,不知道为什么,他穿成小孩子之后,心智仿佛更加往稚童方面发展了。
看着弟弟的举动,皇六子只觉得心里软塌塌的,幼弟与他们都不一样,他们当年紧跟父亲在动荡中生活,哪个心里不是一番豪气,就连最小的他也被带着打鸟摸鱼,大一点的甚至还都跟父亲上过战场。
哪像幼弟,那么……那么可爱。
“在说什么呢?老六你怎么又抱着老七了?嗯?”不远处,刚刚下朝回来的元帝思忖着要去看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就过来了。
看见这一幕,不禁眉毛一跳,这个老六不清轻重,幼时便硬要抱着更小的老七,老七还在他怀里乱扑腾,看得人心惊胆战。
“父皇,这可不怪儿臣,今日七弟可愿意了。”他甚至骄傲地挑了挑眉毛。
“父皇,是儿臣想与皇兄多呆一会儿。”见父亲来了,他更加不好意思,拍着哥哥的肩就要哥哥把自己放下来。
旭轩这哪肯,好不容易今天弟弟那么乖巧得腻着他,他才不会放下呢。
可还没得意一会儿,怀里就空了。
“父皇?父皇?”才十三岁的少年哪抢的过比他还高一个头的帝王呢。
“今日你二哥要回来了,稍后就会进宫,昉昉要不要和父皇一起去看看。”元帝理都不理一脸不可置信的六子,一脸温和的对怀里抱着的幼子道。
“二皇兄?二皇兄回来啦!父皇我去,我去。”本来还打算挣扎下来的旭昉听此立马乖巧地伏在父亲的怀里。
旭轩见状,又想跟着幼弟一起,又怕见到向来严肃的二哥。
要是让二哥知道他已快到开府之龄,每日还吊儿郎当,昨日甚至还溜出去斗蛐蛐了!
最近课业表现的也不是很好,上次带幼弟去抓萤火虫幼弟还得了风寒,幸好此次不严重,但也休养了好些日子,虽然他也自责后怕的很,当晚还亲手抓了一瓶萤火虫放在幼弟枕边。
但是要被二哥知道,二哥那性子,可不得狠狠的按住他一顿打!
对于从小被打到大的弟弟,他表示不是事。但是能打少一点就打少一点吧。
毕竟他也大了,这要是老被殴打,他以后还怎么娶王妃!虽然他也想回手,但跟二哥这种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啊。
他在脑中天人交战,最终决定再怂最后一回儿。他还是下次再去见二皇兄吧。
元帝被幼子搂住,顿时觉得满意了,他这么多孩子,但早年都因为战乱四起,聚少离多,且其他孩子都各个要强,他也奉行严父准则,绝不对孩子娇惯,培养的几个孩子都很优秀自立。
但对病弱的幼子,他始终狠不下心来,这孩子,又乖的不像一个从小被娇宠长大的皇子。
他还记得天元二年他守着这孩子彻夜未眠,这孩子醒了之后,苍白着脸看向殿内,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没有落下,他心疼地抱住幼子安抚,但那小小的孩子却对他扬起了笑容。
“父皇,我好好的呢。”看着幼弟的笑容,脾气向来骄纵的三公主当场就落了泪。
在场的莫不想把投毒的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御书房内。
成亲王向元帝汇报了此次前往闽地视察的情况,这次他去闽地主要是因为有大臣奏请是否进一步开放闽地,前朝时闽地泉州是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自战时起,境内自顾不暇,为防止吕地对其虎视眈眈,通商口岸关闭许久,自新朝建立已慢慢恢复往来。
他前去视察的主要原因就是东南沿海倭寇在开放口岸后时不时的侵扰。
倭寇出没海上,焚民居,掠货财,北自辽海、山东,南抵闽、浙、东粤,滨海之区无岁不被其害。(1)
他此次前去本想带兵出击,但倭寇神出鬼没仅出没海上,倭寇是乘潮而来,以海螺为号,以大刀为主,甚至化妆成普通百姓,在城镇民居潜伏游荡,进行偷袭。
兴朝初立未久,之前更是从未注重过海上力量发展。导致效果并不理想,且内忧外患之际,国库不足,无法拨出大笔钱款增援水上军事发展。
“父皇,儿臣观沿岸地区百姓不堪其扰,然倭寇不绝。”说罢,他也紧缩眉头。他此次前去之时,刚好撞见倭寇侵扰边境,屠戮渔民。
“官庾民舍焚劫,驱掠少壮,发掘冢墓。束婴孩竿上,沃以沸汤,视其啼号,拍手笑乐。得孕妇卜度男女,刳视中否为胜负饮酒,积骸如陵。”(2)
他上前一步,将此次所见所闻所记奏本递上。
元帝看了也是大怒。但稍稍按下,对魏宣道。
“唤丞相来见朕。”
魏宣得令前去传达。
元帝缓了缓才对成亲王道:“旭昉在侧殿等你,你且先去吧。”
听闻幼弟前来,成亲王脸色才稍稍好些。
脚步有些匆忙地赶到侧殿,便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腿。
旭昉费力地仰头看着成亲王。
软软糯糯地开口:“见过二皇兄。”
宫女们一时不察,七皇子看见成亲王进来直接扑过去了。
纷纷下跪请罪。
成亲王哪还顾得上他们,抱起小团子便往殿内走去。
哥俩便凑在一起聊着此次前往闽地得奇闻异事,成亲王只觉得身心舒畅。幼弟乖巧懂事,又博学多闻,小小年纪交谈起来已毫不费力,甚至颇为酣畅。
想到给弟弟朝思暮想的礼物,不知道幼弟是不是又会开心得给他一个香吻。便低声吩咐随侍去取送给幼弟的礼物。
想当初,幼弟刚开始表达自己激动喜悦的方式就是给喜欢的人“吧唧”侧脸一吻。可把他们一惊,毕竟时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极为含蓄,别说兄弟之间,就是夫妻之间也甚少如此亲密。
但感受过了,皇室家族都表示,人类幼崽,真香。
“你看看,皇兄此次从闽地找来了什么。”成亲王亲手接过一个红色的木盒,盒子约四寸,旭昉好奇地接过,左右摇晃发出沉闷的声响,便好奇地打开了。
“红薯?是红薯!”他一时眼睛睁得大大的,震惊不已的看着成亲王。
成亲王以为这个小馋猫看着朝思暮想的奇怪食物陷入震惊,一时忍俊不禁。此物是他去往闽地,阴差阳错之下从一吕地商人手上收获的,他瞧着可不是幼弟从小便念叨着:“甘薯,盖薯蓣之类,或曰芋之类,根叶亦如芋,实如拳,有如瓯者皮紫而肉白蒸煮食之……”念着念着又急冲冲地跑来向他们求证的番薯嘛。
“为什么我们没有甘薯呢?书上不是早就有了吗?”
“世上奇物甚多,不足为意。”他们只以为幼弟馋虫上来了,见着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可有了这个,百姓们就可以吃饱了。皇兄们你们看,书上写着‘秋熟收之,蒸晒切如米粒仓圃贮之,以充粮糗,是名薯粮。’”(3)旭昉急忙翻开那一页,想向皇兄们证明,后来连父皇也知道了此事,虽觉此事不太可能,但为了满足小皇子的好奇心,皇上还是派人四处去搜寻过,但也无所获。
要知道。自从二十年战乱的破坏,大地一片凋敝,土地荒废大半,人口凋零。每年饿死的不计其数,又哪是什么奇物可以解决的,这番便像神话,高高悬在空中罢了。
但成亲王此次居然真的发现了很像幼弟描述红薯的番薯,便高高兴兴的带来给幼弟一览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此物是否真有幼弟所说之效,大产量解百姓贫困,但一来此次获得番薯量少,二来不知如何播种,心下也有不信此物大用处的心态作怪,只以为是幼弟天真才信以为真。
旭昉如获珍宝仔细查看,才发现真的是红薯。只不过比起现代的红薯小了两三圈。但这一大发现,岂不是可以解饿殍之困?
但盒内只有一根红薯,还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放在盒内。他便急急地问道。
“皇兄,只有这么多吗?”
成亲王只以为他还嫌不够,便笑道。
“也只一十有余,选了品相最好地一根给你。这等奇物还不知入口有无害处,到时候要内庖研究研究做与你尝,尝之前还要试毒。”
旭昉听了便急了,忙问:“那剩下的呢?”
“怎么了,你还嫌不够啊,可不兴贪吃,其他的都放置在我府内。”
他这才放下心来,急忙扑进二皇兄怀里。
“皇兄,这下百姓吃饱有望了!”成亲王只以为他童言稚语,摸摸了在他怀里快乐得拱来拱去的小家伙的发顶。
“咔嚓——”只听见御书房内传来摔杯子的声音,再伴随着元帝的斥责。
没过多久,只见左、右丞相退出,一脸愁容。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还是打算去御书房看看元帝。
临走时,旭昉还不忘带上他的甘薯。
南倭北虏在明朝一直是统治者的心腹大患,也给国家带来了深刻的痛楚,在明中期倭寇侵扰浙江台州的桃渚村,杀人放火,掘坟挖墓,甚至把婴儿束在竿上,用开水浇,看着婴心啼哭,拍手笑乐。残忍无比。
主要是因为在东南沿海边境,倭国封建割据造成大批武士流亡,与海商和中国境内反海禁的私贩集团结合成武装力量,侵扰浙江、福建一带,屡禁不止。
(1)(2)出自《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五,(3)小七看的书出自晋嵇含著《南方草木状》
都没有人评论的,真的这种题材大家都不喜欢吗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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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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