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想着当时的场景, 不自觉眼角带笑,眼里心里俱是甜滋滋的。
说起来,师兄的任务应该算了了, 大概会回宗门吧。
不过, 她还有平城要去。平城,才是解决书中那场大浩劫的重中之重。
祁皎用没有受伤的那边手托起脸颊, 开始思考,应该怎么破了平城的局。
另一边, 祁典反倒是先一步入了祁皎心心念念的平城。他能到平城, 纯属巧合, 因着他追查魔修踪迹,查着查着就发现了不对。
虽然后面还是将魔修剿灭, 但是心中隐隐觉得不对,顺着点蛛丝马迹追查到了平城。平城不过是个小地方, 又是凡人城池,如何都瞧不出半点毛病,但是祁典就是有一种直觉,这里不太对劲。
横竖他手上的任务暂时是完成了,不妨先在此处探查探查, 若是无事自然最好, 若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则也不至于疏忽。
大概因为有祁典这个修仙界的金丹修士在, 所以平城宁静了不少。可也正是如此,阻拦了不少事情, 就有那么些人,想要寻个机会,将他赶走。
可魔修的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出现点差错,若是打草惊蛇了,之前的筹谋都是白搭。
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而对付这些自诩正道仙门的弟子们,所谓的力,自然是借凡人的手来打,最为合适不过。
所以祁典就遇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
先是莫名其妙被一家人找上门,说他欺辱人家姑娘,非要押他送官。这档子事确实是令他措不及防,天知道他历练了这么些年,也没遇见这么荒唐的。
那县令就更有趣了,判了他个流放……
好在祁典不是那等不会变通的,用术法换了个面容,堂而皇之的又进了平城。
结果还没等他在客栈安安生生住上一天,又遇上人非说他是江洋大盗。
接二连三的,什么奸细、马贼,都被他给遇上了。祁典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有人在搞鬼,这下他愈发觉得平城有问题。
可是还不等他仔细查,刚换了个面孔,又被人给围了。
这次围他的可不是寥寥几个人,或是那些衙役,而是一群平城的百姓。
说是平城已经很久未曾下过雨了,定然是有妖孽作祟。而堪破此事的仙人掐指一算,硬生生算出人在客栈里,就是祁典。
这次祁典没被驱逐出平城,他直接被关进了平城的城隍庙,说是准备将他祭给上神,来保佑平安。
从头至尾,祁典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百姓罢了,而且趁这个机会,他也能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使绊子。祁典很清楚,接二连三的事情,不但提醒了他,也让使绊子的人愈发心急,就快要失去分寸了。
祁典挣了挣系着他的绳子,不出意外,越动越紧,这不是普通的绳子。能困住他这个金丹期,倒是件宝物。
果然,暗处的人急了。
就是着实不太聪明,前前后后使得尽是些小技俩,他回过神来,只觉得啼笑皆非。
不过……
祁典看了眼屋子,这里应该布下了隔绝神识和术法的阵法,所以也绝了他动用灵力向外头施救的去路。
但是,作为一个拥有良好心态的龙傲天,祁典他分毫不担忧,反而颇有意趣,想看看这群人能够做什么。几个来回,倒是真叫祁典起了兴趣。
这样被关了一天,虽然百姓半点吃的都不给他送,但早就辟谷的祁典,面色却半点变化也无。甚至于精神奕奕,眼神发亮。
于是更加坚定了那些百姓们对他是妖物的认知,如果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一点虚弱也不显,只有妖孽才会不吃粮食。
出乎祁典意料的是,在第二天半夜的时候,有个姑娘悄悄的进了城隍庙,还带了些温水和一个馒头。
小姑娘斯斯文文的,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看人的时候都不自觉怯弱的避开目光,显然不是个常常与人接触的。但却敢给他送些吃的,这倒是令祁典觉得讶异。
“给你。”小姑娘拿着水囊,怯怯道。
祁典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也很配合,他张口,配合着小姑娘慢慢饮了两口水囊里的水。
然后祁典才道:“多谢姑娘。”
小姑娘笑了笑,和还没□□的菡萏似的,弱的一掐就断,但一双眼睛却很亮,熠熠生辉。
祁典有心想打探些情况,也好奇小姑娘为何会帮他,索性直接道:“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妖孽,但普通百姓免不了相信。倒是你,小小年纪,竟不怕那些我真的是个妖孽,会伤及你性命吗?”
小姑娘听到妖孽两个字就变了脸色,却不是害怕,反而有两分咬牙切齿的愤愤,连带着身上的那股子弱势都消了不少,“哼,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妖孽,不过是他们为了自个的私利,就听信那些方士的胡言乱语,去草菅人命。”
祁典听着却察觉出了别的意思,而且她小姑娘家家,却确实说的有点道理,比外头盲听游方道士、人云亦云的百姓要多了不少多少见地。
尽管这世间的的确确有妖孽,还真是不少。可遇到旱季洪灾,则大多不是所谓妖孽会干的事情。
真正的妖孽只会想着伤人性命,炼制魂魄,吸□□气,谁有那闲工夫去做这档子事。凡人祭祀不是扔进海里,就是用火烧,妖孽们还不一定有那个心情下海捞,至于火烧,就更加麻烦了,连点子精气都不剩。
这些也不过在祁典的心神中过了一圈,面上却半点波澜也没有。而小姑娘对着这个或许即将死去的人,竟也屠戮起了真心话,又或许愤愤依旧,始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我、我姐姐就是这样被他们烧了的。可又有什么用,旱灾三五年便来一次,次次祭祀人的性命。”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她也硬气,或许也是怕把外头看守的人吵醒了,伸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口中道:“我救不了你,你且吃的饱一些,来日见了阎王也要做个饱死鬼,才好投胎。”
看着她小小年纪这般早熟,又有恩义,反倒叫祁典生了些怜惜之意,“你别担心,明日我死不了。这平城的陋习也不会再继续下去,好好回去吧,别怕。”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又是不可置信,觉得祁典在说胡话,但下意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最后只蹦了句,“当真?”
祁典点头,“当真。”他说的郑重,小姑娘下意识信了三分。
故而道:“假如你真能让平城彻底绝了这陋习,就算是我的恩人。我叫柳真真,将来只要你来寻我,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力报答。”
倒是个讲义气的姑娘。
祁典不由样了扬唇,眼底带了点笑意。
好生把柳真真这小姑娘忽悠回去了,祁典坐在冰凉凉的城隍庙,透过窗口望向天边的繁星,他有些想自家妹妹了,也不知道如今过的如何。
好在祁皎再怎么说也是金丹前期的修为,又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多少有些保障,否则在这样纷乱的世道,他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祁皎的。
当初他妹妹被带上归元宗,刚开始不晓得,他险些以为自家妹妹出了事情,心中惴惴,总觉得不安。幸好不是,否则叫他有什么颜面去见鄢州城的祁父祁母,还有他和祁皎亲生父母呢。
说起这个,就又叫祁典想起荀行止,认真说来,荀行止其实也不算差,不拘是修为,还是品行,虽然在祁典眼中配自己妹妹只是勉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很难寻到比荀行止更为适合的人。
更何况,荀行止和他妹妹早早就定下婚约,名正言顺。
祁典不由冷哼一声,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气愤。尽管理智知道祁皎如今也心悦荀行止,两人再相配不过,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任谁家妹妹被拐走了,恐怕都不能心平气和。
任凭祁典想了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太阳稳稳当当的升起,一缕晨光照射在祁典的眼睛上,提醒他已经到了时辰。
没过多久,随着吖吱一声,城隍庙殿内的门就被推开。
为首的是几个乡绅,还有些身强力壮的百姓,是准备着如果他反抗,就压着强迫他去祭祀的。穿着道袍忽悠人的道士倒是离得远些,根本也不看他,可能觉得将死之人不值得一看,总之目光十分漠然。
就仿佛自己即将残害的并不是条人命,而真的是个危害人间的妖孽。
只听假道士大喝一声,“孽障,休得胡来!”
然后七七八八喊了些神鬼不知的东西,转头对上那些乡绅老爷们却道:“好了,我已经封了他的凶性,只消等到外头做了法,将这妖孽烧个干净,妖孽留下来的妖术就彻底失了作用。
雨水自然就会下下来,到时候平城的百姓也都有救了。”
这假道士长须白眉,仙风道骨的样子,确实挺能唬人的,总之将这群豪绅们忽悠得不轻。一个个得对假道士行礼感谢,身后得一些家仆更是捧着重金等着酬谢。
假道士目中暗藏精光,却还是假模假样的推辞了一番。
好不容易到了外头,他们将祁典绑在柱子上,底下铺满柴火,随着假道士的神神叨叨,竟然真的烧起了火。
令祁典称奇的是,这貌似并非凡火。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只怕真的要命殒于此,只可惜,他是祁典,从鄢州城百般磨难中走过来的祁典。
他对上人群中的柳真真,面对她担忧焦急的目光,祁典反而笑了,说不出的邪魅狂狷,哦不对,是意气飞扬。
正当祁典准备召出他的异火之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更为神奇的是,竟然浇灭了包围着他的火。普通雨水只能浇灭凡火,除非这也不是一般的雨水。
几乎是在转念之间,祁典就猜到是谁了。
恰好这时,天空上首传来一道清丽声音,“尔等放肆,天降旱事,本是寻常天和,竟数次草菅人命,损害人和。”
这时候,底下的平城百姓都已经跪成一片了,生怕触怒这位突然显灵的神仙,各个口中称错,唯恐让神仙降罪。
而那个假道士更是吓得半死,哆哆嗦嗦,显然是怕极了。
祁皎看着不过,又冷哼一声,而那假道士直接被吓得尿裤子了。
怕今后这群百姓逢灾逢难,又干出这种用人命来求雨的法子,索性一次性警示完,“天降灾殃,本是对尔等的考验,不思力解,反害人性命,若敢再犯,吾必惩之。”
说完,底下的百姓连忙磕头告罪。
在此起彼伏的磕头认罪声中,祁皎悄无声息的离开,落到一处平地上,等着百姓散开再混进去。
乡绅中,一向最有威望的那个,见神仙已经走了,好在雨还在下,看这势头,应该能解了这次旱灾。就拖着一把老骨头,急着站起来,指着家里的一个小厮,让他把祁典放下来。
这又不是普通的绳子,哪里是个凡人说解就能解开的。
祁典也不为难这小厮,知道作局的人勾搭的是假道士,现在应该也还在探查着这里头的场景。索性直接召出他的异火,把困住他的绳索烧了个灰烬。
随后,一缕奇特的黑烟从绳索中冒出,很快又消散。
但是祁典没有错过这一幕,在他识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自然也没有。
见多识广的白胡子老爷爷一眼就看出来,略有些凝重的道:“是魔修。”
说完,白胡子老爷爷紧紧蹙眉,“不对,瞧着竟然比魔修还暴戾些,怕是沾染上更严重些的东西了。”
惹得祁典也跟着吃惊,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识海中和白胡子老爷爷交流,“恐怕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图谋,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想着把我赶走。
可惜了,就是不够聪明。”
祁典还真是口不留情,也就是对着祁皎的时候,说话都收敛着,恨不能把他妹妹捧着。
白胡子老爷爷虽然觉得祁典的评价没错,但也忍不住腹诽了一番祁典对祁皎反差标准。
其他人还沉浸在刚刚神仙降临的震撼中,深深为他们或许开罪了神仙而惶恐,要么是聚在一处商讨如何补救,要么是说些风凉话。
总之,这场面热闹的不行。
唯有柳真真,她始终静静的站着,也不和旁人说话,就是眼睛蹭亮,而且不离祁典。
显然她是想上前找祁典的,可是就怕引了变故,只能好好的站在原地。
而祁典注意到了,他和年纪尚小的柳真真不同,所以很有些包容的心态在,冲她笑了笑。偏偏祁典现在顶着的面容也不差,说不出的可靠轩昂,倒叫柳真真愣了愣,悄悄的红了脸颊。
但是祁典另有事情,他知道祁皎来了,所以得先去寻祁皎,再顺便一起打个商量。
毕竟,这看似简单的平城,似乎藏着不少秘密,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怕祁皎稀里糊涂没能弄清楚,反而受了波及。修仙之人和凡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加上兄妹间独特的血缘羁绊,祁典几乎不用多看,很快就在人群中瞧见了自家妹妹。
纵然她也用了术法易容,修仙人的清姿却怎么都藏不住。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祁典主动往人群中走,与祁皎碰上了面。场景太过混乱,一时不好多说,两人索性离了人群,慢慢往祁典所住的客栈的方向行。
眼见着周围没了人,祁皎脱口而出,“哥哥,你险些吓死我。我刚到平城就瞧见这些百姓喊打喊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你被绑着。偏偏扣着你的还不是凡火,当时把我吓了一跳。”
祁典刮了刮妹妹的鼻子,“所以你就想了这一出,名正言顺,又把之后平城百姓祭祀活人的法子堵死。短短几息间,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愧是我家皎皎,聪慧机敏。”
被祁典这么夸着,祁皎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的扬了扬头,“这是当然。”
没办法,任谁有个看你哪哪都好的妹控哥哥,天天变着发夸你,就算路边随手别朵花出来,也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像祁皎这般,已经算是很好了。
闲聊撒娇了两句,祁典问过了祁皎这一路都还算平安,就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向祁皎说一说这平城的情景。
偏偏祁皎本就知道这里不对,还想着怎么提醒祁典。
两人在心中饶了两圈,下一刻,竟然同时出声道:“皎皎,我总觉得这平成里藏着秘密。”
“哥哥,这平城或许有些不恰当的地方?”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回忆回忆对方所言,又都不由笑出了声。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默契,连想着的都**不离十。
既然两个人都知道不好,那就不必像刚才一般小心翼翼的想要给对方通个气,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祁典道:“我进平城算是阴差阳错,本就是查着不对来的。可到了这里,才愈发觉得有问题。先是有人三番两次作怪,想要引我出去,后面更是变本加厉,皎皎,正如你刚刚看到的。”
祁典望向祁皎,正色道:“我怀疑,平城里藏着铺设依旧的大阴谋。虽然我如今尚且没有思绪,但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还和前不久清覃山上的事情有关。”
面对说着自己猜测的祁典,祁皎在心中不由称奇,她能说这就是来自龙傲天的天赋吗,敏锐技能满点。明明只是被人引着,想要把他逐出平城,一路下来对方连个头都没露,但是祁典就是硬生生猜了个准。
甚至于能准确联想到清覃山上的变故去,半点也没猜漏。
嗷,祁皎还是凭借着看过原著才能知道的,她表示深深的羡慕,要是她也能像祁典一样厉害就好了。
呜呜呜,仰望大佬。
而祁典说完之后,则看向了祁皎,他道:“皎皎,你呢?”
“啊……”祁皎回过神来,她根本无迹可寻,单纯拥有上帝视角罢了,这可叫她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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