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李砚舟上前一步,对上了季明月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冷笑一声,“阿姊托你来的?”他盯着季明月微启的唇,似一只狡黠的狐狸般弯弯嘴角,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这个——撒谎精。”

季明月呼吸一滞,刚才与陈大对峙的嚣张气焰灭了三分,此刻像被猫叼了舌头,心道,我好心替他出头,他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季明月强压住怒火,告诉自己冷静,可她不明白,这厮到底为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小石榴!”她突然仰起脸,鼻尖几乎蹭到对方下巴,“你当我闲得发慌,专程来讨你这顿排揎?”尾音打着颤,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季明月纤指一抬,“今天要么你自己走过去,要么被我捆成粽子扔进去,总之,你今天是非得跟我走了!”季明月懒着跟他再废话,她今天非得闹上一番,既然苏氏要装聋作哑,那便闹个天翻地覆才好。最好惊动那佛堂里的木鱼声,让满府上下都瞧瞧,什么叫兔子急了也咬人。

季明月在柴房绑人的事,连同陈大那封字字泣血的陈情信,不过一天的工夫,便递到了苏氏跟前。

彼时,苏氏正斜倚在榻上,由丫鬟执银篦替她刮痧消浮肿。她闭目养神,待英娘将那信呈上,才缓缓睁眼。

“你瞧瞧,陈大写的。”苏氏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将信递过去。

英娘接过,目光一扫,便见那信纸上的字迹工整,行文更是条理分明,分明是请人润色过的。她低声念道:“奴本卑贱之躯,蒙主母恩典,得侍季府三十载有余。虽驽钝不堪,然担水劈柴、巡夜守更,从无半分懈怠……”

念至“奴今伤口生蛆,高烧不退……二娘子慕其颜色,为那厮张目,责我三十脊杖……每闻院中二娘子笑声,便夜不能寐”时,英娘眉头一蹙,心中暗忖——这陈大,真是蠢货一枚!

苏氏指尖轻轻一弹信纸,道:“做错了事不知悔改,倒在这里编排起月娘了!我季家,断容不得这等刁奴。”她吩咐道:“他不是说自己寝不安席吗?去,寻出他和婆娘的卖身契,再赠他些盘缠,让他抓几副安神滋补的药方,滚出季府罢。”

英娘垂首应是,将那信纸折了三道,收入袖中,又试探道:“夫人,此事倒也巧了。月娘这么一闹,无意间替我们解决了一桩麻烦。不过……她绑了李砚舟到明月阁,夫人当真不插手?”

苏氏闻言,唇角笑意更深,淡淡道:“我女儿莫说想要一个仆人,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挂在我季府檐下,我也替她摘回来。”

那边厢,苏氏与英娘正扺掌而谈,商议着府中要事。这边厢,季明月却也没闲着,忙得脚不沾地。

她先是溜进亲哥季玄晖的院子,翻箱倒柜,从这位大冤种兄长的私库里搜刮出几匹上好的蜀锦苏绣,转头便命绣娘裁制新衣。接着,又大摇大摆地闯进季玄晖的书房,将他珍藏的徽墨、宣纸、狼毫笔,乃至那把西域胡商进贡的镶金角弓,一股脑儿全搬了出来,显摆似的在李砚舟面前一字排开。

不仅如此,瓜果时蔬、鸡鸭鱼肉,更是如流水般往明月阁里送。李砚舟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暗骂,这和青楼里买进一个姑娘有什么区别?

至于他是怎么“来”到明月阁的?季明月怀里揣着不知从哪个黑市商贩手里弄来的**散,趁他不备,扬手一洒——莫说是他,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得晕头转向,任她摆布。

季明月捏起一块乌黑发亮的徽墨,在李砚舟眼前晃了晃,得意道:“喏,这可是一两千金的徽墨!听说磨开了还可止血、生肌肤、合金疮呢,送你了!”

李砚舟冷着脸,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季明月撇撇嘴,又抄起那张镶金角弓,在他面前比划:“这可是从胡人手里夺来的,少说也有十斤重!用上它,一箭双雕不在话下!”

李砚舟依旧无动于衷。

季明月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此刻彻底消磨殆尽。她抬脚踢了踢他的靴尖,咬牙切齿道:“赶紧把这身破衣裳换了!你姊姊一会儿就来瞧你了!”

这姐弟俩一类的货色,一样难讨好,换做是她季明月,收到这么多宝贝,嘴巴都得咧到耳后根去,他俩倒好,净让她热脸贴冷屁股。

【我说系统,你能给我换个任务吗,我去讨好我娘行吗,再不成,佛堂里那个古怪的老妖婆也行啊】

系统凉凉道:【那是你祖母……】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季照微步履匆匆地赶来了。她来得急,鬓角的碎发都未及拢好,软软地垂在颊边,一进门便轻声唤道:“阿柳……”

季明月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面上却笑得春花灿烂,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将人绑来的:“姊姊,我知你们姐弟情深,许久未见了罢?哎呀,我这就出去,给你们留些体己话的空间……”

临走前,看着一身新衣的李砚舟,季明月不仅感慨,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他穿上这一身锦衣,帅爆了好嘛!

季明月假意退出,实则绕了一圈,从房中那条防走水的密道又钻了回来,屏息凝神地躲在屏风后,竖着耳朵偷听。

姐弟二人寒暄了几句“你好吗”“我很好”之类的废话,终于说到了正题。

“阿姊,我听其他下人们说……他们要将你许给裴家了,是吗?”

“……嗯。”

“阿姊!”李砚舟声音陡然提高,“你当真愿意嫁给裴云骁?我们回柳溪镇不好吗?何必留在这里受人摆布!”

“阿柳!”季照微急声打断,“阿爷好不容易才认我,我怎能说走就走?”

“认你又如何?”李砚舟冷笑,“你在柳溪镇病得快死的时候,他可曾派人来看过一眼?如今需要联姻了,倒想起你这个女儿了?”

“阿柳,你不懂,阿爷他……有苦衷……”

“苦衷?”李砚舟声音里带着讥讽,“季少伊或许有苦衷,苏氏呢?她佛口蛇心,纵容陈大欺辱我,又对季明月百般偏袒。阿姊,你性子清高,不屑与人争,可那季明月是什么人?狐媚子脸,撒谎精,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你落在她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阿柳!”季照微声音陡然一厉,“不许你这么说她!”

季明月嘴角上扬,他说自己是狐媚子脸唉,是不是间接夸她漂亮的意思呀。

季明月突然问:【系统,我的这项任务还没有完成,对吗?】

【是的】

【那麻烦你把季照微对我的好感,折成百分比告诉我,这总在你权限之内吧】

【0%】这次系统答的很快。

季明月深呼吸一口气,又听两人意见不一大有谈崩趋势。

“阿柳,你自幼聪慧,若能参加科举,必能金榜题名……”季照微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恳求,“夫人那边已松了口,待季玄晖归来,我再去求一求……在此之前,你且忍一忍……月娘虽骄纵,但并无恶意……”

李砚舟嗓音闷闷的,透出几分委屈:“可阿姊,我更想习武。”

不知怎的,一想到那对她冷若冰霜的李砚舟,此刻竟对着季照微软声软语,季明月心里便似堵了块石头,闷得发慌。

她咬牙切齿:【系统,劳烦问一句,我现在要用一次剧情编辑器,需要多少积分?】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看在这任务如此艰难的份上,打个对折行不行?】

系统无情道:【宿主,就算打骨折,也得50积分。】

季明月冷着脸,从密道绕回明月阁。此时,季照微已立在门外等候,眼尾微红,显然方才情绪波动不小。

见季明月回来,她抬眸觑了一眼,斟酌着开口:“明月,多谢你……只是阿柳今后如何安置,你可有打算?”

季明月耸耸肩,索性破罐子破摔:“阿娘很快便会知晓我干的这些好事,横竖我也想不出对策,不如姊姊教我个说辞?”

季照微微微一怔,似没料到她这般反应,沉吟片刻道:“你只说是见我思念幼弟,主动成全我们姐弟相见。至于绑人之事……便推说是我忧心阿柳莽撞冲撞贵人,求你相助管教……”

“阿姊,你为何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明明是她像土匪一样绑了我——”李砚舟的话立刻被季照微呵斥打断。

“阿柳!这里不是柳溪镇,容不得你这么胡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月娘也是为了我才把你带过来,你别不知好歹。”刚说完,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季明月疯狂点头,是啊是啊,你别不知好歹,谁让你不肯跟我走,我只能用强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赢得你姐的好感。

“姊姊,我想起来了,再过一阵子就是盂兰盆节,那个老太婆,不是,咱祖母要去供僧,还要我替她抄《盂兰盆经》《金刚金》,那么厚厚一叠唉!你知道的我很懒的,让李砚舟替我抄写,盂兰盆节哥哥肯定会回来的,我到时候再替他提一下陪读的事情。这样如何?”季明月心里有个小人,叉腰狂笑,倘若李砚舟顺利陪季玄晖去扬州读书,季照微和裴云骁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多么完美的结局!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积分加20,当前总积分40分,下一个任务,邀请季照微同去参加盂兰盆节】

季明月心里的小人笑得无比猖狂,原来季照微就是想让李砚舟去读书啊,果然自己没猜错,在季照微心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小石榴,你落在我手里,就好好享受吧,谁让你待我那么坏!

这阵子,雁回非常同情李砚舟,暗自腹诽,她们家月娘可真不是个东西,可怜那冷面小护卫日日遭罪,忍了又忍。具体表现如下:

早上吃鸡子,明明有下人剥了壳的放在旁边,她视而不见,非要自己动手,“吧唧”一下往李砚舟脑门上一敲,鸡子壳碎了,李砚舟的额头也肿了鸡子大小的包。

再比如她让李砚舟抄写经书,一会嫌人家字草了,一会嫌人家字写大了,也不看看自己写的字跟鬼画符一样,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还有大夏天的,暑气那么重,她要李砚舟去给她捉萤火虫,三只五只不够,李砚舟只能在蒸笼般的竹林守到三更天才装满了琉璃瓶,季明月玩腻了,又全给放了。

更过分的是,长安城热得知了都噤了声,季明月非要吃冰镇的西域葡萄,李砚舟剥一个,她吃一个,雁回可是亲眼看见季明月黏糊糊沾满葡萄汁的手往李砚舟身上擦,吃饱了睡在凉亭石凳上,李砚舟就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烂泥一般的人抬回去。如果眼神能杀人,季明月得死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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