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舒君

季文莱脚步匆匆地去往荆启序的居所。

他紧紧握住腰间佩剑,一言不发又面色不虞的从一处吃人的地方去赶到另一处脏污之地。

他从荆方观的永明宫而来。

已是深夜,他原以为荆州王可能要早睡处理第二天消息,因此一路惴惴不安,但眼前灯火通明,看着面前小厮的抱歉神色,又听见宫里传来阵阵女人尖声欢笑和男人特有的低吼声,季文莱隐在阴影里的嘴角于是不耐的往下撇了一撇。

利落地告退转身,在看见角落绿植上不慎沾染的暗红色血块后他顿了一下,跟着便听到接上来年轻小厮的赔罪声:“睡前有几个婢子年纪小犯了错,我王因此小惩大戒了一番。”

季文莱微笑着表示理解,季文莱摆手告退,季文莱转身就走,季文莱心里唾弃。

呵…还真是十分符合他对这些高位掌权者一向的刻板印象。

草菅人命、纵情享乐、高高在上、酒池肉林,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还不被可怖的民愤吞没。

季文莱厌恶的皱眉,这时候想到闻意派给他的任务,或者准确说是想到了他姐,登时情绪便又放松下来。

他姐闻意可不一样了,又温柔又稳重,还很聪明很强大,几乎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特质她都有。

进了宗门的弟子可都是要斩尘缘的,季文莱身为季家主家的次子却歪到了反向言灵天赋,不像家族里其他人一样有能力,生来就是四处被排挤孤单一生的命,可他偏生遇到了闻意。

噢对了,“反向言灵”这个词也是她姐告诉他的,她夸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头头是道”,还说他这个古怪天赋只是暂时不显,一旦养成,日后必成大用。

推演派的修士曾在他周岁时断言说,季文莱生来带着一身反骨,注定是个大逆不道,犯谋逆之罪的败家子。

所以季文莱才会去学剑。偏偏从前没有什么修真天赋,所以连个亲传弟子的名分都没有。

可是闻意拉住了他向下滑落的手臂,告诉他,你可以。

你必然成才。

姑且就先沿着她为他规划的这条道路走下去吧,他这时候想到,成不成才可不是由别人说的算的。

对了,差点忘记!追忆到这里,季文莱又狠狠地朝尸位素餐上位者们的专属特质加上一笔,封建迷信!

自嘲似的走完这一段路,顺着标识往前又抄过一段游廊,季文莱远远地就望见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院落。

以及不远处檐下花旁那位赏月美人。

这好像是荆州王后,舒依禾舒夫人?

季文莱眯着眼睛瞧了会儿,只察觉到了荆夫人和她身后的中年嬷嬷在谈论着什么,但距离有点远,又实在有些莺歌燕舞的吵闹,他纵然有心想打探,也有心无力。

“……准备妥当了,不必回话…直接…”

季文莱很有些踟蹰,他就怕撞到什么当家主母掌握手底下仆人生杀大权的密谋现场,因此并不打算继续前行,只默默开了一丝神识。

谁料———

他刚将神识触角伸出去一个边边,荆王后身边原本在滔滔不绝汇报的嬷嬷便突然变了脸色,斥责道:“舒君在此,何人冲撞?!”

倒是她面前的荆王后笑了笑,语调轻柔:“月明高空,长夜漫漫,前院正热闹呢,尊敬的异界仙人何苦不与小侄晚辈们一起共享长乐?”

季文莱心中一动,这是碰上对手了。

不是说这位任继的荆王后娇姿肆意,没有天赋却还为人特别高傲吗,可眼下她这一番话说的却极有水平。

即不着痕迹恭维了他,又通过“子侄”等词语拉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侧面示威警告季文莱,她可知道他的身份,前院人声鼎沸,劝他该当不知道的便就此揭过。

而且…季文莱跟着闻意久了也学会扮猪吃老虎那一套,出门在外第一眼查看的定是此人修为,那老嬷嬷不过金丹中期和他一个水平,这叫季文莱心下放松些许,可是,他却看不透舒依禾的修为。

她身上气息浑实又轻盈,至少比金丹中期的他高出一个大境界。

一州主母绝不可能毫无实力,那便只剩下一种浅显结果:舒依禾至少是元婴中期修为。

可是连主君荆方观本人也才元婴大圆满,只差一步化神。

荆州的明日之星荆启序也不过将将筑基,正是要紧关头。

凭季文莱这一整天对这一家人的观察来说,那俩混账父子真舍得把大把大把资源堆砌给不过一个继任夫人的舒依禾?

这里面估计有点门道,季文莱默默将疑点记在心中。

既然推脱不得,他干脆大大方方走了出来,拱手相让:“冲撞王后实不是我本意。正像您说的,今夜花好月圆风清凉,我便不自觉感悟一二自然,随意走走,散心罢了。”

舒依禾也笑:“倒是巧了。”

她挥一挥衣袖,将寻香而来,误入她身旁的蝴蝶放走,巧笑倩兮:“近日正逢序儿修为高进关头,我时时刻刻操心着他,偏偏君上又突发奇想说要办个庆祝典礼,这不,一时忙昏了头,更忘记安排远道而来的仙人们接风洗尘后的入定问题了。”

嗯,我很关心孩子,是外人眼中的模范王后,手中有掌家甚至操纵州中事务的实权,而且深受荆方观信赖。

这是季文莱分析出来的信息,王后既然都主动亮牌了,他肯定要接招,这衣着富贵的小胖子有的是眼色:“在下姓季,青云剑宗季文莱,打扰王后赏月已是不该,何况要您替我们安排?略上一份薄礼,敬请笑纳,且为王后一身衣装配个得趣玩意。”

季家。

她邀请的只有四季阁季家,这小胖子出云舟时可是和宴大少爷站在一起且关系亲密的,估计应该就是传说中季家不顶事的二少主了。

舒依禾心思不知滚了几滚,颔首示意嬷嬷去接礼物,很给面子的将礼盒里头那柄青莲玉簪直接送入堕马髻中,又取下原本的木色牡丹钗,用之挽住老嬷嬷干燥的发。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手称不是:“哎呀哎呀,平日里亲近惯了,我这些嬷嬷领事的都不怕我,安排差事不算,就像现在这样,就指望着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讨个赏呢。”

那位名唤南流景的不苟言笑的嬷嬷也适时地附和起来,笑意很快堆在脸上:“瞧您说的,您的恩惠下人们都记着呢,舒君,咱们是万万不能忘本的。”

“您看您慧眼提拔的那些哥儿子侄的,哪位不是逢年过节便来向您请安,咱们荆州如今天下大治,这可是不敢少了您苦劳的啊!”

季文莱在后边看着她们演戏,算是又过了一遍荆王后御下有方任人唯贤,而且实力强劲的信息,可他的重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飘忽到了南嬷嬷对舒依禾的称呼上。

舒君?

为什么不称呼为王后或夫人?

他从前走南闯北,也对凡间称呼礼仪之事有些了解,像大家族里的主母那是自有一套规章制度的,生生的能把人磨死,没有姓名只知称号的凡间女子更是不知何数。

更何况看这荆州道德败坏的风气就可知此地女子定然也不比凡间的好过多少,没成想这位荆王后却让人私底下称呼她为“舒君”的吗?

不是附属的“夫人”,也不是不平等的“女君”,而是直截了当的“君主” 。

季文莱不免有些吸气,细思极恐。

在前面婷婷袅袅给他引路的舒依禾却好像知道他心思似的,沉默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开口问到:“仙人从修真界来,我这一辈子却都为了荆州的发展而殚精竭虑,不知外面是何光景。”

“敢问季仙人,修真界里的女子也大多像我辈这样吗?”

这样困于闺阁之中。

这样?哪样!这个问题范围太过宽泛,季文莱不敢托大,便只能含糊的应付她:“茴香豆的茴都有数种写法,十里不同习,差距自然是有的。”

“像我姐她们就是其中翘楚了,她们的天赋和心性,那是天下人都要为之侧目的。”

“其余女性修士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修真界不管男女,只论资质。”

舒依禾便慢慢悠悠低声感叹道:“真好,我观云舟上也有过半数的女修士,一个个英姿飒爽利落干练,看来阿姐诚不欺我,女子实在也能顶一片天呢。”

她曾以为这全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同命不同人的可怜人。

却原来还有另一种活法。

所以阿姐,你当年为什么就这么义无反顾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呢?

你真愚蠢,我也是。

她几近无声的喃喃自语还是被季文莱捕捉一二,可是不甚清晰,于是他不免喊上一喊,疑心自己是没听清楚她的话:“您说什么呢,舒君?”

“我说呀,”前方的舒依禾灿然一笑,也大声回他:“我只盼着咱们的青云路都越走越好!”

谁也不能阻挡。

嗯哼嗯哼,要准备推主线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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