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
碧落凝望着遥远天幕中弯悬的月亮，默默估算着时间。
空气是如此的湿润，庭落是如此的安静，光明即将来临。
她驭剑往上空飞去，示威般地在陆续起床晨练的修真界众人头顶上盘旋一圈后，这才隐蔽气息去往一河之隔的预训子阵营地。
且见那云吞雾绕里突的飞出一人，身形稳而飘逸，黑发上绑着的标志性蓝绸带和脚下长而锋利的宝剑无不彰显着来人身份。
一点剑光即晕人，威名赫赫之霜华。
“那就是扶摇剑宗今代的掌门大弟子…碧落老祖吗？”最底下的空地里有刚刚结束一夜冥想的小弟子艳羡地开口。
双十不到的年纪就修成了元婴，还是需要十年磨一剑的苦行剑修，此子天赋何佳！
同行的师姐笑着揉了揉小弟子的蓬蓬发苞，鼓励到：“小师妹当以碧老祖为尊，要知道只有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终成大道。”
“你瞧，”她也望着碧落离去的方向，打趣道：“碧落老祖肯定是嫌地方挤，自个找块空地练剑去了。”
余光里还留下一丝瑰丽的剑尾光，像天亮的瞬间。
最后一点痕迹消失时，碧落已经找好位置，躲在树后观察预训子们的院子好久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目送大批餐食进入后门的碧落向前一眺，果见大门微微松动，人声开始吵嚷起来。
一群又一群少男从里头涌了出来，带着初醒的朦胧，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挽起袖子收拾起自己来。
然后是漫长的晨练时间。
碧落居高临下看着底下在场的几十人，却由衷感到违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哪里有问题？
这内庭如此广大，她立在高处观察许久，发现这种地方其实也分了个三六九等，例如，最外围院子里的少男们就是天赋好悟性佳，但很明显没有继续上升机会的人。
因为他们不会修炼。
嗯，字面意思上的不会修炼。
好荒谬，碧落眯着眼，对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一群已经练气甚至筑了基的“英才”半点功法不会，都只在园里凭感觉打打拳扎扎马步，好一点的也就是吆喝一声引气入体后再胡乱出掌的程度。
搞什么，体修也不是这个乱打法啊，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走法修路子的！
不是碧落自夸，以这帮人的现有水平来看，别说三宗三大宫了，就是修真界随便来个无名小卒也能一手打十个！
她皱着眉头跃进更深处，将各处的宅院都看了一通，这才停下来细细思考。
因为主杀伐道，所以碧落本身的情报分析能力其实要比闻意略逊一筹，这会儿她既领了任务，当然就要尽职尽责开始思索起来。
二重院里是另一堆少男，天赋比外院的好，人数也只有前者的一半，穿着打扮看起来也有贫有富，但心经功法什么都比他们使得熟练得多。
至于更里面的则是几位世子王爷之类的俗世贵族了，碧落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她感受到了那个胖储君的气息，混着一股胭脂水粉味。
碧落的灵力小心绕过防卫检查了一遍整个大宅院的情况，那荆启序不知道是从哪间功法密室出来的，脸色红润，更带一种意犹未尽之感，观其修为，已然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
就一个晚上，他得到了什么机缘？
这几人中有天赋一般的，更多的却是一等一的好资质，个个都是那传说中的“十年一遇之天才”。
碧落简直要怀疑这处是不是什么奇特的风水宝地了，怎么王族家的孩子就个个好？
…但就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是什么呢？
这些预训子是按什么分配的？天赋？家世？悟性？为什么使用法诀的熟练度不同？外院和第二院第三院乃至那些王公贵族又有什么不同？
不对，还是不对。
碧落摇摇头，却实在无法，只好把脑子里的一团浆糊都甩开，继续按兵不动。
她这时候蹲的是食院后门檐角上，也许是之前看到仆人摆放大堆食盒的缘故，她下意识就跟着往这儿落脚了。
屋子里金尊玉贵的少爷们还在享受琳琅满目的丰盛早饭，弓着腰等在后厨的年老下人便也趁机暂时退了下去，靠在墙边歇歇脚。
偏巧今天值班的门房是个碎嘴的，好不容易见到了外面人，这下可打开了话匣子。
耳聪目明的碧落于是正好听了这一阵絮絮叨叨。
“诶老刘头，可是许久不见你来这边了啊，怎么今儿个还有闲工夫送饭？”
“这不是，”粗布麻衣的老男人摸摸脑袋，扣着脸上的坑洼疙瘩道：“上头要的紧，人心啊，浮躁着呢。”
“细皮嫩肉的姑娘们可怎么承受着住怒火哇？嘿嘿嘿，”老刘头猥琐的笑：“一个两个都惶惶不可终日，哪有这胃口吃饭呢？”
“原是如此，也难怪。”门房点点头，又东拉西扯了一阵，眼看日头起来了，他垫脚看看屋子里优哉游哉的少爷世子们，又使劲锤了两下困顿的自己，方才用一种不屑一顾的语气编排道：“里头的也就知道吃了，肥头大耳满脸油光的，我要是有这种好资源，一定天天努力修炼！”
老刘头没说话，看了他半晌才慢悠悠感叹到：“多吃点好，多吃点好哇，你们还小，没经历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不知道人就是为一个活字，做了多少造孽事儿。”
“不吃？那就活不了。”
他最后盖棺定论，以对猪猡的慈爱语气叹到：“吃的多点体格健壮点，日后肯定更好成些。”
这世间其实就是一个吃与被吃的循环罢了。
齐世光喃喃自语着，有点疯癫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不想被人吃，不想一辈子屈居人下，不想浑浑噩噩度过人生几百年，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在神秘蛊虫的协助下，即使人死如灯灭，蛊虫也依旧织起来了他破碎的灵魂，以供主人驱使。
齐世光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是要成为正道之光的人！推演派的修士早就告诉我了，我生来有神命，只差一个遇机！”
“所以、所以，”残破的灵魂支支吾吾道：“当我私下知道荆州有一种神乎其神的‘晋仙丹’，食之升阶后便找上路子，默默接受了…这不就是上天给我的机遇吗！”
到重点了，终于听完这小人自诩坎坷的心路历程后，百无聊赖的元嘉终于打起了精神，支起耳朵开始仔细听他讲这几天的奇遇。
他是前几天到来的散修，因为没有坐往界云舟来，比大部队提前到了好几日，也落脚在荆王府。
“其实之前我就隐隐约约听说过荆州是个特别的宝地…但直到真正来了此处我才知道，所言极是啊！”
“这儿就是最适合我的世外桃源！他们没看错我，我也没有辜负我自己！”
“但那丹药为所未闻，原料我也一概不知，要是有药修在旁边就好了，我定能复刻传奇！可惜只有一颗…”
那所谓的晋仙丹竟然真有如此威力，能让金丹后期的修士鼓足一口气冲上元婴？不对，那些天材地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接触到的，更和况还这么大量，此丹必定有鬼！
元嘉闻言，仔细回想近些年在修真界内有个一席之地的人物，好半晌才从角落里翻到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召唤师，这齐世光说是依靠晋仙丹升了元婴，可是仔细一回想，在荆州境内的这一两日，元嘉闻意等人却皆并未看到晋升雷劫的出现。
连雷劫都没受过，又怎么能算升了阶？
不料齐世光这时候反应极大的嘟囔起来，元嘉这才发现是自己无意识将疑问说出了口，这下便刚好听清楚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晋升了的原因。
“雷劫…雷劫，本来我也不是那么没头脑的人，韬光养晦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仙丹的奇效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心头一片火热，极其想释放些什么出来！”
“我知道自己恐怕是要被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了，但因为这份机缘来的突然，我根本毫无准备！
“怕晋升雷劫趁这时候烧死我，我本来要赶着坐即将到来的云舟回上界去躲一阵子的，谁料他们告诉我说，因为这是在五州下界，数量庞大的雷劫赶不过来，但是一上修真界就会有了，所以让我反而不要着急回去，先肆意玩耍一段时间，最起码过了荆州宴席再说。”
所以才会想到去泡温泉放松放松。
元嘉在心中默默补完最后一句。
这样说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元嘉伸出手指开始召唤盘踞在齐世光体内的蛊虫，让其一口吞掉那脏污的心脏后，方才慈爱的蹲下身，爱怜地擦干净了血淋淋的小家伙。
一切都连起来了，但是在告诉闻意之前，为了防止金蝉脱壳之类的意外，得先补个刀。
她漫不经心的想。
第二章到达战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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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碧老祖元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