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祠堂重地

祠堂永远是一个家族的神圣所在。

大多数人只能停滞于庄严高大的门楼牌坊前,只有更高一阶的才能挽袖低腰进入宽敞气派的正厅中去,走进厅堂,依次摆放的八仙桌、檀座椅、焚香木案以及遥遥置于帘后的神龛牌位会在最大程度上令每一个到来的客人感受到传承了千百年的,牢牢统摄着一个家族的威严。

更深处的享堂和三进三的寝堂肃穆寂寥,只有本家的王亲国戚和几位开国有功的异姓王爷能参拜一二,荆启序的衣冠冢就放置在两堂之间,伴随着描金的古老浮雕陷入长眠。

夜深人静,各怀心事的大人物们都各自告退暂且歇息一晚,被荆方观整治压制的只剩下四五位的高位王侯眼看着时间不早,上前劝慰一番痛失爱子的舒王后后也不再多言,渐渐离去。

人影如海浪般离散,香案上的红烛与香炉却并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以摇动的盏盏烛影和缭绕的片片青烟,呼唤着缓缓到来的千百年前的先祖神灵,庇佑子孙后代。

装饰复杂的神佛龛端静坐落于一处,安放着祖先神主的牌位供奉在另一端,两厢分明,只淹没了跪坐在其次序排据下,更显渺小的舒依禾。

满天神佛先灵抬眼,她自挺直腰板,屹然不动。

宽敞而无人的宗祠内似乎只能听见她平和安稳的呼吸。

蓦然豆光烛火一闪。

有谁从背后扑倒了她,暗色中银光一现,紧接着是冰凉的触感横接喉头,动作间带倒了那把象征着权势顶端的镂雕靠背首椅。

那个人从背后拥住了她,女人细长的黑发懒散地爬上他富有力量感的手臂,像暧昧而危险的游蛇。

舒依禾依旧维持着那副暮气沉沉的模样,避开眼不去感受少年人肆意的触碰,低声叹息了一句:“放开我,如今的时节,我再没有心思同你玩闹。”

男人动作一顿,接着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噩耗一般,全身上下的结实肌肉都不由自主神经质地鼓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膛。

敖鸣珂心脏几乎都因她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像做错了事因而殷切讨人喜爱的小狗般左蹦右跳,将舒依禾疲惫的身躯扶起,小心而谨慎地安置在被两人带倒的宽椅上,又可怜兮兮地半跪下来,细心整理她略有脏污的裙角。

将每一道褶皱都就近用锦袍擦干净了,他这才重新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舒君,我的好姐姐,不与我置气了好不好?”

“你看,我把你的裙摆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这样身上舒爽些了么?”

舒依禾没笑,端坐椅首,眼神却向下斜睨一瞬,不知是在夸他还是辱他:“勉强算是条有眼色的狗。”

“但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我叫你滚回去,滚得远远的。”

如今诸事繁忙人多眼杂,要是看到一国之后在深夜于灵堂与外男相会…

敖鸣珂猜想舒依禾是怕流言蜚语,当即更是来劲,竟然大胆到勾搭上她疲软的指尖,放肆地将脸贴上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吐出些言语:“当时可是舒君先向小生招手的噢?怎么,荆州那个老不死的满足不了你,舒君用完了小生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我可不依。”

舒依禾如他所愿,抬手就是一巴掌。

世人常言士族女子矜贵娇弱,以柔软无骨蒲柳之姿为上,贵为王后的舒依禾却不尽相然,她幼时生活困苦,种种操劳与农家无二,身形虽后天特意服药保持了一种曼妙姿态,筋骨皮肉却是极为扎实的,又有修为加持,虽未下重手,但也实打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这不,出手的一巴掌直接将这金丹小儿扇飞一米多远,直直横撞到荆启序的金丝阴沉木棺盖上才堪堪停下。

“你这黄口小儿,给脸你就接着,不知道我这边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吗?”她痛斥到:“我可不像大少爷高枕无忧,那人心思薄凉,我如今再无孩儿傍身,靠着从前与姐姐的那几分薄面,以色侍人,又能再得几时好?”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啊,敖城如今尽是我的天下,我搜罗来的好东西最终不还是全献给你了,这有什么可焦心的?”敖鸣珂晕晕乎乎站起来,也不管被撞歪了的衣冠冢,只是吃了教训,这会没往舒依禾跟前凑了,只远远和她讲道理。

舒君看着面前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大少爷,慢慢摇了摇头,眼中渐渐呈出如珠泪花:“你不懂的———如今舒家式微,我等举步维艰,维持现状已是不易,谈何安心?何况序儿又这么早早的去了…”

“你应该懂的啊?异姓王敖家,不也是被刚愎自用的那人数年如一日的打压排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敖鸣珂终于不再维持虚假的热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舒君的意思是…”

舒依禾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忽而转问:“你心悦我?”

“当然!”自年幼时见到这位端淑美人的第一面,敖鸣珂就深深为她倾倒,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忘不了梦中的这道倩影,等啊等,终于得到一个能与她深交的机会,尽管初衷是为了家族利益,敖鸣珂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深深为这个女人着迷。

“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可是还不够,这还不够!”舒依禾崩溃地捂住脸颊,不断抽泣着哽咽,连日来的辛劳似乎压垮了这个疲惫不堪的女人:“我不满足这样的爱!”

“我需要更多的安全感,真的爱我,就把你那十二万的敖家军调给我啊!没有人陪着我会疯的,他无时无刻不监视着我,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地狱了!”

这样说着,舒依禾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埋着面嘤嘤哭泣。

敖鸣珂一看心上人这样一副可怜可爱的情态,顿时再也顾不得心中的那一丝不妥之感,只连声接近将瑟瑟发抖的女人抱住,柔声安慰到:“我给不了你十二万军队,那是我们家最后的底牌…但是、但是我可以调动三万五的骁兵给你,这是我豢养的全部修行者了,都给你,就今夜,就现在,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哀求着去拥抱她:“别再哭了,好么?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当然好啊,真的爱我,就把你的资源全部堆给我,让我踩着你往上爬,爬到最高位,这样,才不算辜负了爱的美名呢。

蠢货。

就算是同林的夫妻鸟,到了时节也会各自飞离,更别提区区一场露水情缘。

歪斜树丫上的毕居鸟长鸣一声,展翅飞往另一片萧瑟寒夜。

黑豆般的眼睛更倒映出屋内的迷离暧昧气息,荆州王荆方观就倨傲又懒散地坐在主位,心不在焉地批桌子上凌乱堆放着的奏折。

“情况就是如此,”屋中人似乎在商量些什么事情,跪在地板上的老管家汗水擦了又擦,可身子依旧抖如糠筛:“地下城的那几位胃口实在庞大,又逢才过庆典,府中诸子已吃完最后一批存药,如今的产能再也跟不上了…”

主位的荆方观眼皮都不抬,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奏折上涂画些什么,半晌,在老管家脑袋快要俯跪进尘埃的时候他方如梦初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稀疏的头顶瞧:“哦。”

“那几个魔人再如何闹腾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大不了,将其关在里面一段时间,也就消停下来了。”

“可是地下城内还滞留有许多平安姬,以及相关的配药人员和死卫,她们又该如何。”

“这就不用已死之人操心了。”

荆方观冷哼一声,从脚边跪坐着的从管家进来开始就一直发着抖的歌伎怀中拽出来个什么东西,直直扔在老人面前。

顾不上她人濒临失控的叫喊,老管家下意识偏头去挡,触感却是一片湿滑粘腻。

他不可置信地仓皇抬眼,果然瞧见了地上咕噜咕噜滚着一颗人头。

不是他如珠似宝疼爱着的老来子又是谁!

他嘴巴大张,震惊恐惧悲伤到了极度反而发不出声音,只是混浊的眼眶几欲滚滚暴突。

荆方观一章捞起近日新得的爱妾,一面抱着她,一面在老管家面前踱步,屈尊降纡地去踢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终于满怀恶意的笑了:“哟,您老也会真情流露啊?”

“我还以为你勾搭上荆来鹄那王八犊子的那一天起,就早已经做好了把性命栓在裤腰带上的准备。”

“还是舍不得你的命根子啊,”他啧啧摇头,一脚将似乎老了十多岁的管家踢倒在石地中央,任由他磕得头破血流,自己怀抱美人,笑口常开:“你觉得我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手底下的小子一找到他,说了一句王上秘密召见,这傻孩子就乐颠颠地从梁州赶了回来———可亏你能把他送那么远呢。”

“手眼通天啊,管、家、大、人。”

“你!!!”

老管家悲愤欲绝之下口不择言,疯狂地去抓手边一切能利用到的东西,可惜主仆三十余年,老管家为他背地处理了多少脏活累活,又如何不知道他斩草除根的狠辣性子?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动作如今在君王看来都是无畏而可笑的挣扎,可如今再无退路,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被提前收缴了武器,他便动用最原始的本能,发了狂一般向荆方观袭去。

王位上的人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大刀阔斧地叉开腿狂笑,那叫一个尽显枭雄本色,如此,冷不防竟然真叫地上垂死挣扎的人成功反咬中不设防的大腿根部。

“啊!”

荆方观大叫起来,元婴修为一出,那老管家瞬间口吐鲜血而毙命,可是这个人对他到底抱有多大的恨意,硬生生竟从他腿间撕咬下来一大块红肉!

他痛不欲生,刚要扭头喊她人帮忙,便直接眼前一凉,随即剧痛袭来黑暗覆盖,再不知所谓。

大正十五年,春末,储君捐躯。

复夜,王君遇刺,昏迷不唤,血书三字:

荆来鹄。

在装疯卖傻中得到想要的东西,聪明宝宝!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唐·李益《写情》

毕居鸟是指乌鸦。

骁兵是指有一定道行但是不高的士兵,大概都在练气—筑基之间,算不上真正的修士,但比普通士兵好得多,毕竟修仙世界嘛,除了常见的配置外还得再来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啊!

荆方观受伤的地方说法比较委婉,但是懂得都懂哈~

从本章开始铺垫完毕然后权谋争霸啦,进展估计会挺快的,目前副本进度是一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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