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陨凰岭,剩余的路程陶盈只走了几天,修真界幅员辽阔,依靠缩地成寸等手段来到了万仙陵。
若论修为,蒲元荣合该比陶盈先到,不过他说到做到,说是同行就同行,与陶盈肩并肩飞行。待落了地,陶盈将水间收回剑鞘时,蒲元荣已经有所行动。
万仙陵地形曲折,大小陵墓纵横交错,因为无人在意的缘故,四处皆是芳草青青,长势极好,看不清碑在那里。
陶盈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本瑕光仙记——既然对方都知道了石玉,那也没必要有多少伪装了。话说回来,瑕光仙记、瑕光帝君、瑕光谷、白玉谷,说一点联系纯属巧合的话他可不信。
随意翻开几页,内容和上次看时一样。蒲元荣目光朝着一片芳草青青看去,陶盈见状合上书,朝那边走去,感觉脚下好像有个东西,从储物袋拿出移栽灵植用的铲,在三尺草皮上挖了起来。
蒲元荣向陶盈那看了一眼,陶盈没有回应,专心致志挖土。待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红霞,正是火烧云最旺的时候,所挖已有百丈,土堆在一边,在铲到石制物品后,陶盈一跃而下,用手将深埋其中的过往挖出。
是一块半碑,横处是刀剑削铁如泥后的结果,依稀能看出上面的刻字。
陶盈清理上面的泥土,在感到坍塌时御剑向上回到原处,蒲元荣面色如常,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陶盈注意到这里后,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没说什么,他自觉两人不熟,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
陶盈一边翻到提及石碑的那章,一边观察实物,按书面说,这石碑产自天界,刻字后永远不会被抹去,作用也不是作为墓碑,都飞升了寿命上基本不用愁,即使是最低级的散仙也享有千万年之寿,死后遁入轮回,也都知道投胎在那,也用不着做纪念。直到封魔匙毁,魔族大举入侵,众仙无论实力强弱纷纷参战。
那一战,包括当时魔尊在内的主力尽数歼灭,只余部分实力稍弱的残存,便是后来了《三渊史》记载的六大魔尊(原著是十二魔尊)。
虽然说是实力稍弱,但要看和谁比,当时的修真界大能合力才见将他们勉强消灭,可见当时魔界的强悍,而与其对抗的仙界,又花费了多少代价,才能将其打残到无力抗衡。
要是当时没有仙界顶着,修真界还存不存在可想而知。
思及此处,陶盈看着一座座的碑。
据说此战神形俱灭者不胜其数,只有少数魂魄残存,这才用来为战死之人立碑纪念。
毕竟他们大都没有下辈子了。
而且这里比原著提前很多,有可能原著后期还能复活的一些人,永远也不会归来了。
奚元承作为斩仙剑处决之人,本来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为何有此碑,还立在这,他不清楚。千年前隐藏了太多辛密,他在窥探一角后想知道更多,寒渊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卷进了一场阴谋里,或者那是好几场,一环扣一环,将史书里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连在一起,而他对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皆成过往,如巨石沉入大海,一开始掀起汹涌波涛,如今再看,大海早已平静,也早已化为桑田。
而这里,因为陨落者皆为仙,除了树木疯长,再无其他变化。
陶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收回心中思绪,这时在看仙记,翻到奚元承受刑那章时,却见眼前竟是不一样了。
塔内,一素衣男子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似的。和上次在阴森地牢中的不同,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酷刑,肩靠墙边,双目紧闭,僵直的眉宇间透着非凡气度,饶是在见过世面的陶盈看来,相貌依旧是上上之乘。
不过陶盈没在意这些,而是猜测其面目僵硬,身体紧绷可能是什么神通所致。
从他面部轮廓看,此人似乎是当初的刻玉之人,情况未明,陶盈不敢确定,直到传来开门的“吱呀”声,才确定那人正是奚元承。
来人是个熟悉面孔,一身华美衣冠与气度面貌相辅相成,看身形是个高挑少年,是石玉,却比他见过的石玉要稚嫩许多,却带着从种他从未见过的气质。
石玉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师尊,我来看你了。”
“你不是石玉!”他艰难地说出那句话,“石玉”淡笑道:“看出来了?真看出来了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既然如此,就让你暂时松快些。”
“石玉”说着,没什么动作,却让奚元承神色缓和不少,华服少年 “噗”笑一声:“这就受不住了?那石玉该有多难受啊。”
陶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会被封的剧情,以及前世入睡时传来的种种引人遐思的声音,而后将这些移开,继续看“石玉”和奚元承对峙。
“你到底做了什么?阿玉怎么会……”
“怎么会告你?你说怎么会告你?想伙同仪月九绪毁掉封魔匙再倒打一耙?奚元承,我给过你机会了。”
明明是问话,“石玉”却始终平静,最后,他说:“有你这样坑徒弟的师尊,石玉死了好。”
说着,看向奚元承。
“还是你们死了更好。”
无悲无喜地说完最后一句,“石玉”关上了门,奚元承再次凝起心神,却是再也忍受不了,变得挣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痛苦,直至麻木。
这个过程很漫长,直到奚元承脸色灰白,画面像是加了淡入淡出,画面变得模糊,逐渐变暗,又逐渐变得清晰,显现出如刑场般的地方。
陶盈则是感觉自己少看了篇重生文,光看两人对话,以及自己以前猜的,这竟觉得有种虐渣爽文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为何如此。
奚元承一步步走到台上,他看起来比刚才最后一幕还差,双目无神,神色一片黯淡,毫无生气可言。同时,周围像是做了处理,周围人的面貌,说了什么,陶盈都无法记清听清。只有奚元承从到场至结束能记得,这就显得他在斩仙剑下神形俱灭时格外刺眼。
陶盈是第一次见证一个仙的陨落,虽非亲历,其中细节仍令他难忘。
斩仙剑是怎样的一柄剑?行刑者动作太快,肉眼看到的只是简单的一挥,他却又觉出返璞归真之意,从它挥舞时隔着影像的威压中,好像还悟出了些别的东西,说不上来,又感觉可行的东西。
是一个招式的雏形,只需一个契机,便能将它融会贯通。
水间在他识海中说:“要结束了。”
回到现实,蒲元荣站在他旁边,见他回神,问:“道友可有收获?”
陶盈这才意识到刚才有多危险,接触的信息太重要,看时太投入,放松了警惕,以至没想到这一层。
好在蒲元荣没恶意,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陶盈回道:“收获倒不至于,只是知道了些东西。”
蒲元荣闻言,笑而不语。陶盈将仙记合上,光是那些信息,此行就没有白来。
收好仙记,蒲元荣对陶盈道:“刚才没说,我们有点事要处理。”
说罢,指向那个深坑,陶盈注意到它和刚才不一样了。
蒲元荣解释道:“你挖到一名仙人的尸骨,还恰好有触发秘境的可能。”
陶盈问:“可能?”
也就是不确定了。
蒲元荣又道:“不过你得还她解释一下,她神魂未散呢。”
那还用说?要是死透了也用不着解释。
陶盈问他:“怎么去?”
“跳下去,她埋在那里。”
说着,他一跃而下。陶盈见状也跟着跳,挖时废了好些力,可跳下去却发现不算上塌陷的也没多深。
脚下正好是一个棺椁,陶盈见状跳到一边。那棺椁材质看着就不凡,应当是仙品,毕竟是万仙陵。
然后发现四周都是。
没有落脚地,陶盈御剑而上,看着,外形不一,密密麻麻堆着的仙棺,没觉得被吓到。
有人说万仙陵也不过是个不会闹邪祟的大号乱葬岗,毕竟没人收尸。虽然也有人反驳当时很多仙人自知不能活着回来,之大战前准备了棺材,但因为“几乎死完了,战场气息混杂,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火入魔,谁原意来收尸呢?”给驳了去。
这时看着此景,陶盈才知记载不假,既然没人来收尸,那就自己为自己收尸,也算保留一份体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女子低沉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一青衣女子悬空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位宁静如水的女子,女子看着正当韶龄,云鬓反绾,眸子清明,温婉平和。
蒲元荣亦是悬空,回她:“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两百多年了。”
青衣女子闻言,道:“你是当时得到我传承的那个?”
蒲元荣:“正是。”
“叙旧的话就不说了,你来做甚?”青衣女子问他,看向陶盈,说:“我名奚宫铃,为符仙,来这可是有事?”
奚宫铃好像并没有关心地坍塌的事,就像那只是个幌子。
陶盈还没说,奚宫铃便道:“我刚才感到有瑕光法力在,可是和他有关?”
“正是。”
来这本来就是为了查这的。
话音刚落,周围变了个样,两人一仙魂置身于一四四方方的亭子里,向外看去,湖水望之不见边,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奚宫铃在亭中坐下,说:“此地为我秘境结界,在这也算有个落脚处。”
蒲元荣坐到奚宫铃对面,问:“师尊在那还好吗?”
奚宫铃道:“老样子,你还研究着?”
“不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想明白了。”蒲元荣说。
陶盈坐在蒲元荣旁边,亭子空旷,看着还能做很多人,蒲元荣和奚宫铃聊完后,奚宫铃问他:“此书如何而来?”
“忽入仙府,偶然得之。”陶盈回道。
奚宫铃闻言,向他额前看去,悠悠道:“既能入瑕光府,绝非偶然。”
陶盈也是这么想的,当时那么多人,怎么就正好是他?结合其他事情,可能一开始就不简单。
于是他问:“前辈可知缘由。”
奚宫铃只道“不知。”,然后说起了她所知道的:“初见瑕光,是在一次宴上,他不过飞升,因战力得封帝君,和其他仙人一样,并无特别。
一天,我被临时叫去姻缘殿,却见瑕光在剪红线,他发现了我,只叫我莫声张,即使他不说,我也不会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剪的又是自己的红线,论罚也重不到哪里去。
不久,就是封魔匙之事了,魔族余孽趁着封魔匙的薄弱期与奚元承里应外合得竟是逞,在被瑕光告发后,奚元荣被处决,不久魔界大举入侵,之后就是史书的那些了。”
陶盈静坐听着,在得知瑕光帝君剪红线时,他猜测和po文里那几个攻有关;在奚宫铃说到奚元承时,他听出其有些咬牙切齿;在听到瑕光是奚元承之徒时,因早有预料,并没有惊讶。
同时,网友分析的时间线错了,不是两三千年前,而是万年前。
这样一来,时间线的大致轮廓就明了了。
两万到一万年前,石玉飞升,奚元承串通当时魔族毁封魔钥,被处决后灭世之战爆发,石玉情况不明;
三千到一千多年前,石玉来到景朝,因不明原因接近白芫,贺则宁因不明原因踏上修行之路,成就一代传奇;
两千多年,堕云魔尊横空出世,魔界迎来中兴,战斗力极大程度增强,闭关渡劫时被人暗算陨落,魔界分裂,成尊者不尽其数,极其混乱。
五百多年前,吕苦颜穿越而来,大概和石玉有所接触,蝴蝶效应进一步发展,灵霞宗发生大变,薛练台卧底魔界;
三百多年前,厄玉统一魔界,却在不久闭关,后不知所踪。云姌借机上位,驱逐同为厄玉心腹的云嫙、云嬗,不久云嬗自立门户。
二百多年前,楼玄兰游历北域时收了一个在白沉郡流落的孤儿为徒,便是后来的元遇嵘。十多年后,元遇嵘被发现是冰魔一脉返祖后人,被楼玄兰清理门户,却大难不死,转修魔道、投奔和冰魔一脉有渊源的云嫙、囚师一气呵成,并提前原著称尊,提前原因不明。
奚宫铃见陶盈若有所思,问他:“可还有疑问?”
陶盈说:“没了。”
他理清了很多。
“有我也不知道。”奚宫铃说罢,朝亭外看去,说:“时间还早,总不能空手而归,你若能看出问题,就可以走了。”
再看亭外,只见雨打风吹,湖面波涛汹涌,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陶盈仿佛置身在一叶扁舟,下一刻又感到跌落悬崖,又像是身在闹市;各种声音混杂交错,不绝于耳。
呕哑嘲哳,不过如此。
他对此无动于衷,像是冷眼旁观一场没头没尾的视频,在场景交错中等待事情的结束。
最后的最后,是奚宫铃青衣霓裳,悬浮在半空,显然回到了原处。
奚宫铃问:“看出什么吗?”
“没有。”陶盈只觉得场景一瞬一瞬的交换很混乱,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
“没有就对了,证明你没受影响,既然如此,我送你些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
来万仙陵的都是在寻机缘,奚宫铃这么说倒也合时宜。
奚宫铃抬手,在空中点了一下,白光亮,凭空出现一只银铃,依稀见被根机乎看不见的丝线串着,轻轻摇晃间,铃声清脆,格外悦耳。
陶盈看得出银铃的不凡,在奚宫铃示意他收下后,将它握在了手心,清凉的触感随之而来,久久不散。
将银铃特意收在装各种异宝的那个储物袋后,奚宫铃周身环绕着各式各样的黄符,随着她振臂一挥,便合成一张。
“能从这里学到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奚宫铃说,手里出现一把精巧小剪,对他说:“这是瑕光当初剪红线所用,之前没和你说,现在看来你有那个资质,我留着也没有,送你了。”
“前辈如此相信晚辈,是因为这个吗?”陶盈这次没有收下,而是问其缘由,说时指向自己的额头的纹印,话落后又收回手。
奚宫铃回道:“是有这个原因,这个烫手山芋你就说要不要吧。”
闻她此言,陶盈便知这剪子她拿的也不踏实,但怎么得到的,又要给他,就不得而知了。
那要还是不要?要了会不会有麻烦?
陶盈思考了一下还是要了,既然给了他选择,问题就不大。接过去使了使,这剪子只是看着好看,实际上钝得很,可能是专门剪红线的,所以于旁的而言无甚作用。
但说不定可能会有用。
“下次再见,记得把坑添上。”奚宫铃说罢,两人回到了地面,陶盈将土堆铲回洞那,蒲元荣在一旁帮忙。
因为塌陷的缘故,填完后还是有一大段距离,蒲元荣在坑那洒了一把草籽,又倒了小半瓶增长液,不一会儿又是青青草地。
九安城坐落于万仙陵附近,说是附近,其实相隔千里,对修士来说也算附近。
陶盈和蒲元荣在一处客栈落了脚,算是暂时休整,也是为了打听最近的消息,之后好注意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一些城主定了什么奇葩规矩?来时他已经领教过了。
蒲元荣问他:“道友之后有何打算?”
陶盈回道:“回宗门,不知蒲道友之后如何?”
“向东走。”蒲元荣笑道,他并不常笑,笑起来却实在好看,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陶盈闻言不再过问,对蒲元荣说:“天色不早了,我回房了。”
明日就要分道扬镳了,陶盈没觉得有什么,蒲元荣本就是半路突然出现的,不在他计划中。
理了理时间线,不知道有没有bu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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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万仙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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