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复归露出惊讶的表情,比起在场的其他人,他是真的不知,不过他很快就收回去了。
李梦觉的判断,魂兰是认同的,这幻境体量也不是一个滞留地府的普通魂魄能做出来的。
这也说明了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大师伯要如何调动人员的同时保证其他地方正常运作,而他这边又会有什么安排。
以及,步师兄那边的疏漏。
魂兰能想象得到这事之后包括步师兄在内的常驻弟子会被师伯骂的多狠了。而在这之前,他会多累也可以预见。
所以决定了,到时候一定要挤出时间来围观那个场面。
“所以,要怎么办?”思来想去,魂兰问道。
李梦觉回他:“按原计划进行。”
众人继续观察幻境动向,幻境在循环,又有几人从中回来,收到了部分线索。陶盈趁能自由活动来到书阁,里面有几个宫人,贺则灵穿着一身以夹竹桃粉为主色的宫装,款式上与有次随梁芮往青鸾殿时的那套略有不同,额间多了朵梅花形状的花钿,和传世丹青上的那朵并无不同。
“这好像没什么异常。”一个同伴说,陶盈正要回他,另一个同伴率先解释了:“乍一看是没什么异常,但是在《名修列传》、《名修录》、《剑修传》中都有记载,贺则宁是在修行后才有的梅花印——和一项传承有关。而且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个印记,后来成标志也只是去不掉,后来习惯了就保留了。”
陶盈看向反驳声音的来源,是宁复归。
开始那个闻言道:“可这不能确定有问题啊,说不定她当时对它并无不喜。”
宁复归说道:“荀妃不是叫玉梅吗?她和梁后的关系并不好,怎会允许身边女官画和敌人名字相关的东西?”
陶盈第一反应是对这个说法不太赞同,《池鱼》里理智通透的梁后印象太深,不觉得梁芮会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不过也不一定,人都是会变的,或许在国破家亡后,梁芮对一些事情有了新的感悟也说不定。《池鱼》是同人二创,谁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可能作者也没多想,毕竟只是一个没几行字解释生平、引出一些往事的配角。
两人就此事开始辩论,陶盈在旁边想的是,从流传的图画看,那时的景宫并不流行花钿,不太可能会那么打扮,然后又想,话题歪到那去了?
陶盈打断了两人对调查毫无意义的对话:“停止这个话题,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两人瞬间无声,陶盈说:“你们说,连李前辈都来了,被拖进去的会不会有高阶修士?”
“你的意识是?”两人疑惑,陶盈接着说:“我猜测,这里面的贺则灵至少和她本人有关。”
几人惊了一下,陶盈则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只见贺则灵正在翻阅着什么,她看起来有些焦急,在其他人还二张摸不清头脑时,陶盈看着周围布局,突然灵光一现,在二人迟疑的目光中搬书布阵。
“陶道友,可是有什么发现?”同伴问。
陶盈说:“书!”
仍是不解,宁复归闻言,仔细观察,忽然想到什么,对上陶盈的目光,忙跑过去帮忙。
陶盈飞快找书翻书,一时间有些凌乱,宫人仿佛没看见似的,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宁复归紧随其后,其他几个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过去帮忙。
人一多,效率也高了,一道以贺则宁为中心的阵法出现,其中懂阵较多的激发出来,很快起了反应。
具体表现为,原本焦急的贺则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站起身来,还是刚才的服饰,气质却更为凌厉。
陶盈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现在不太清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都决定了,就不想别的。陶盈在第一时间稳住阵型,一边说:“快去喊人!”
说完,全心投入了阵中,很快,阵稳了。
而这时,人已经来了,不过有的他不认识。
陶盈说明了刚才经过,为首的是位幽冥宗弟子,和魂兰一般服饰,却是披头散发,看着不修边幅。
那弟子名叫魂秋,魂兰之前说过;后面数名长老及其他高阶修士,但认识的只有李梦觉和一个青衣修士——玄坞四长老易昔,不过已经几年不见了。
易昔对他一笑:“陶盈,好久不见,很久没来了,忌儿念叨了好几次呢。”
陶盈回道:“这些年事挺多,有空一定去。”
心想,已经有两位化神修士来此,看来情况比他预想得要严重。
陶盈心里默默想着,原著里除了三渊,幽海也存在隐患。
“这挺好的,如果忌儿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想到岑浔这家伙闭关到现在,徒弟却还这么优秀,自家徒弟还长他两岁,有自己亲自教导,实力修为名气都要差一大截。
陶盈对这份夸奖并不在意,他指向刚才步阵那边,问:“怎么样了?”
李梦觉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看起来?”
“刚才那动静我隔老远都听到了。”
说这话的人看上去是幽冥宗一个长老,不过陶盈不确定他是哪一个。
李梦觉在阵边上看了一会儿,说:“既已如此,便开始吧。”
然后叫了几个名字过来,和陶盈他们一起修阵。
李梦觉和其他几个懂阵的长老开始调整细枝末节,如果不是之后一副疲惫的样,恐怕会以为这很简单。
不过之后运作要交给陶盈,毕竟是他弄的,不过和他一块的可以帮着运行。
经过刚才藏书阁布阵一事,几人多了些默契,这时各司其职地确保周围运转。
周围变得模糊,逐渐看不清形状,直至周围白茫茫一片。此方空间寂静无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轻易入耳。这时走来一名秀丽女子,只见她乌履玄衣,发髻简单而利落。走进时只觉她温和平静,若不是额前那朵标志身份的红梅印,其实并不多么的引人注目。
“多谢诸位帮我脱险。”贺则灵谢道,比起丹青上锋芒外露的女子,气质要内敛得多。
易昔问:“贺前辈,您怎么在这?”
贺则灵叹了口气:“是我不慎,着了那人的道。”
陶盈在复盘原著幽海发生的那场混乱,小说里没细说,只说付出极大代价才解决,加上三渊那边,修真界一时间损失惨重。
算时间,和现在差不多。尘纷重生后因为没能找出根本问题,治标不治本,安稳几年还是发生了。
事实上,要不是陶盈看过原著,他也想不到问题在水里。
怨莲事件后,陶盈想过一个问题。吕苦颜也看过原著,为何那些东西还能留到他这一代?当时没清理完,或者后来又出了别的?又或是根本没有想过。
陶盈回宗后也没问,一来魔界都关了,二来考虑这些对他没什么用。回去后又不是没事做,久而久之就没再想,直到复盘幽海时想到这里。
“我在溯洄镜里找缺失记忆,然后就被吸进去了。”贺则灵说道,她的声音很轻,平缓温和,像是那种朋友叽叽喳喳说一堆,自己不多发表意见,只是在要结束时点头应答。
众人静静地听着,贺则灵接着道:“那天我还是在幽泉翻记忆,直到镜子被要走,然后我听前面有点事,我就过去了。到了后,我看到一道身影,那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吸进去了。”
“那人是不是看不清身形?”一玄衣女子问,她是魂兰师父,幽冥宗九长老云墨。
“是。”贺则灵回道,云墨又问了她些其中的细节,可能是谁施了隔音术,陶盈并没有听清。
又有几个长老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最后是云墨段然一句“果然是他!”而收尾。
之后该弟子议论纷纷了。涉及别宗内部事,虽然听不清楚,但陶盈等非幽冥宗人员还是为了避嫌后退数十步。
“盈儿?你也来了。”
熟悉而又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陶盈下意识回道:“柳师叔。”
回头看,一名眉眼清秀和善的玄衣男子安静地站着,许是感悟到了什么,气质上感觉有了点脱俗意味,正是他师叔柳另瑀。
“都长这么大了。”柳另瑀说,问:“你师父怎样了?”
陶盈道:“师父闭关好几年了,师伯平时挺清闲,师叔何时回来?”
“看情况吧。”柳另瑀想了想,回道。
讨论到此终止,众人回来接着推测正事,陶盈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待要安排接下来的解阵时,贺则灵先一步说:“待会陶盈先留下,刚才是他先发觉出了异端,和我一起在这一会,然后再去汇合,如何?”
其他人同意了,根据情况,完成了分工,陶盈先在这呆一会,之后再和同队人汇合。
“再见。”宁复归说完,和旁边两人一起被传送,这时空间内只剩下陶盈和贺则灵一人一魂。
贺则灵看着陶盈,问:“有何要问?”
“前辈单独拉我到此,可是有什么事?”陶盈回道。
“功德金光?石玉对你寄予厚望啊。”
贺则灵像是感慨,陶盈不做答复,不为别的,只是不知怎么回答。跟着贺则灵向不知何处走,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虽不至寸步难行,但走得慢是必然的。
“习惯就好。”贺则灵说,她走得不快,倒显得轻松。陶盈继续跟着,过了一段路后,只觉越走越轻松,贺则灵也越走越快,两人在一个像是银幕的东西面前停下。
贺则灵素手轻挥,说:“我给你看些东西,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银幕上出现画面,是一名景朝女官服制的女子跟着一黑衣人走着,女子一脸惊恐,正是贺则灵;而黑衣人衣袍宽大,看不出身形相貌。远处的断壁残垣刀剑混着惨叫,时不时那里传来阵阵哀鸣、求饶、抽泣,如此种种,令人感到混乱,随着他们走进一条暗道而归于平静。
两人顺着暗道来到郊外,正是之前墨清音芯的贺皇后带着荀玉梅出逃的之处。这时的夜星繁月柔,黑衣人推了贺则灵一下,只见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多了一支暗箭。
贺则灵瞪大眼睛地张了张口,欲说什么,黑衣人继续向前走,于是她带着张惊疑未定的脸来到了一处陵前,一素衫少女在灯前坐着少女与荀玉梅有几分相似,却比之多了份浑然天成的灵气,只觉有种游离世俗之外的超然气质。
“她对外身份是荀美人身边的大宫女,荀美人死后自请为其守灵。”贺则灵接着道。
陶盈不做答复,心想荀白梅身份不一样了,原著里她于山间偶然化成人身,聪慧机灵又心怀天真,一次偶然结识隐世家族子弟奚子绩。
贺则灵说:“我后来才知道,她原本是荀美人亲手载的白梅,后来成灵化人,认其为姐,而荀美人安排她做了大宫女,我一次整理书文时见过她的贯籍,云州九安郡人,和荀美人一样。”
九安郡,现在叫做九安城,是北域靠近景皇关的一个修士城,陶盈上次北域之行有经过那里。
画面到这里一转,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残月还未褪进,天已经开始明了。少女将已经没什么用的油灯吹灭。
陶盈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荀白梅,能出现在景陵的,又和奚漘这么像的,好像也只有她了。
荀白梅看着对面之人,坚定道:“我只想为姐姐守灵。”
对面之人一袭黑袍,发如墨瀑,行动间自带出尘气质,衬得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不包括荀白梅),陶盈闭着眼都能认出来,那人是石玉。
石玉反问她:“守灵?你应该清楚,这里没有她的魂,你在坚持什么?”
她像是问道了痛点,无语凝噎,眼间仿佛闪着泪光。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贺则灵问石玉:“阁下为何救我?”
石玉回她:“你不该被埋没。”
贺则灵疑惑:“埋没?”
石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剑谱,交给了她,说:“埋没的人实在太多,你能走到那哪一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影像外的贺则灵说:“这只是本基础剑谱,当时还觉得是什么稀世功法。想想也是,这个年纪才修炼,还能有什么出息?”
陶盈闻言,有点意外,毕竟每次和石玉有关的事都会伴随一些好东西。
贺则灵感叹:“我当时已经二十六了,引气入体就花了一年,能修到如今地步我也没想到。”
怎会如此想?陶盈心道。别的不说,单是一副天生剑骨,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修士起点要高了。
“我第一次见他,刚因才名聘为尚宫,那时贺则云还没被废,玉梅刚入宫,梁芮还没入宫。那年宫宴,我就见到了石玉,他当时在殿外躲闲。
又过去了五六年,太后去世了,临终前升我为宫令;玉梅那时已是修仪,梁芮刚从才人升了美人,我当时已经和玉梅有些疏离,没觉出她们起了嫌隙。不过后来说什么都晚了。”
贺则灵依旧语气平缓,只在最后一句有所感慨。陶盈没说什么。
这些事《景书》上都有记载,贺则灵参与过《凡尘王朝录》、《名修列传》等史书的无偿修撰,也是其中唯一一位剑修(其他修)。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主要是修史的大多出身灵霞宗书卷阁,总编是当时的阁主。
“后来皇后被废,三夫人位缺,她俩被提拔为贵人和贵嫔,没多久荀家又出了事,就是你刚才看的。玉梅被贬,梁芮封后,然后玉梅死了;
再后来国都已破,我再次见到了他,他救了我,给了我一本功法,不过是最基础的那种;到是送了白梅一个吊坠用以掩盖本体。
我靠着那本功法引气入体,和白梅一起加入了一个宗门。”
贺则灵回忆道,素手一挥,换了另一番影像。只见一身形高大的灰衣男子在,男子相貌普通,是在人堆里不会有人注意到那种。
“姓名?”
“贺则灵。”
素衣女子平稳的声音传来,姿容端丽,一看就知道是贺则灵。
“年龄?”
“二十七岁。”
“修为?”
“练气二层。”
“那好,这是你的身份牌,一会儿去那边拿衣服,以后你就是碧云峰的杂役弟子了。”
那男子心不在焉地递了一枚玉片。
“知道了。”
贺则灵接过玉片,平静地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影像之外,贺则灵这时说:“不知现在传记上怎么写的,你好像有点惊讶。”
陶盈回她:“天生剑骨去做杂役弟子,谁知道了还无动于衷?”
鸿月仙子陷入了回忆:“我那时根骨自晦,若不是那次,我怕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陶盈想到传记所写,问:“秘境?”
《名修录》有记载,贺则灵在万仙陵秘境得了月梅剑仙传承,得了半截月梅剑,后来与剑英石等各种矿物相融,打造出那柄后来名动天下的鸿月剑。
贺则灵点了点头,说:“我在那时见到了石玉,他在我濒死时救了我,后来的事史书有纪载。”
“怎么搞的?去个人,今天负责的去。”
“什么?!”蓝衣女孩脸色有些不对,她旁边的青衣女孩则是如常。
长老这话没说多久,便道:“不是,这时候按例是明天的去。”
两人松了口气。其中一个青衣的见蓝衣脸色,问另外一个蓝衣的、“就算刚才安排到咱们也是我去,你怎么了?”
又不是你一个人去。青衣心说。
“那自然啊。”蓝衣说道。
“那你刚才反应还这么大。”
看到这,陶盈问:“可以跳过去吗?”
贺则灵说:“快到了,还是不了。”
青衣说完正要走,蓝衣不知对谁说了句“她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停下了脚步,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当时就算是我们,但平时那时候都是我去的。”
“我什么时候觉得是我去了,你倒打一耙是吧?”蓝衣说。
青衣说:“没有,不说了,越解释越不清。”最后一句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不过这不重要。
陶盈被这对话绕的不清,问:“贺前辈,还要看多久?”
贺则灵:“快到了。”
青衣走后,来了一了一名白衣女子,姿容绝美,正是荀白梅。
荀白梅比在妃陵时多了份脱俗气质,她看了一眼对面,问:“情况怎么样了?”
蓝衣说:“还好。”
荀白梅轻轻应了一声,说:“那我明早再来看看。”
影像到这里就熄了,贺则灵说:“那是我去荒渊前的事了,之后我和白梅分开了,再见到她,是和奚子绩的婚贴。”
说到最后,女子有些咬牙切齿,陶盈没有问是什么回事,无非就是奚漘祖父母身份变了,结果一样。
贺则灵说着,看着已经消失的银幕,说:“溯洄境被借走了,有些看不到了,不过也差不多了,你有兴趣的话,走那边,还能看点别的,然后再和同伴汇合也行。”
她指向一个位置,可能是怕他不懂,又给了他一指头,一堆关于空间传送的信息零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路怎么走在这里,我去云墨那边再补充一下事情细节。”
论我是因为什么一个月才写了这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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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贺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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