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空气有些沉闷，沈随降低车窗，让外面的空气吹了些进来。
厉然明打破沉默：“想吃什么？”
沈随闷闷的声音：“随便。”
厉然明开着车，瞥了他一眼：“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沈随一直手悠闲地搭在车窗上，没什么语气地回：“还行。”
他说完这句话，空气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厉然明打了半圈方向，将车停在了路边。
沈随看了眼周围，还没有到吃饭的地方。
“怎么了？”他问。
厉然明熄了车，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他。
“沈随。”厉然明说，“我不喜欢带着情绪开车，这很危险，更不喜欢待会我们带着情绪吃饭。”
沈随愣住。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厉然明将自己的声音放缓和了些，“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怎么突然对我这种态度？”
沈随不说话，厉然明又换了一种问法。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失望了？”
沈随摇头：“没有，你很好。”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是我的问题。”
这就是不愿意解决问题的态度了，厉然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算了，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
男人有些纵容又有些宠溺的语气，让沈随鼻头忽然一酸。
“你签了陈茴？”
正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厉然明忽然听见这么一句。
声音有些小，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他点火的手一顿，侧过脸看着他，大大方方承认：“是。”
沈随呼吸一滞，陈茴在杀青宴上给厉然明敬酒时充满期待的明亮的眼神，和一个小时前告诉他她喜欢厉然明时饱含深情的一双桃花眼渐渐重合。
王晴说得对，陈茴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流量女星，凭什么能扳得倒家世雄厚的杨非？还有网上那些关于陈茴有了新的金主的流言......
尽管从不信网上的那些新闻，可今天陈茴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当着他的面承认她喜欢厉然明的时候，沈随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不爽因何而起。
而就在刚刚，当他听到厉然明毫不避讳地承认他的娱乐公司确实签了陈茴的时候，这种不爽又从心底某个地方冒了出来。
“为什么？”沈随问。
“你还记得之前杀青宴上你喝得那杯酒吧？”厉然明说。
沈随点头。
“是杨非做的手脚，不过陈茴事先并不知情，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而且......”
“这个我知道。”沈随打断说，“我没有要怪陈茴的意思。”
厉然明无奈笑了一声，过去牵住沈随的手：“听我说完。”
男人干燥而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这样看上去自己的拳头居然这么小，沈随怔怔地点头：“好，你说。”
“《春江行》开机前杨非带着他公司的两个人来找我，陈茴演女主我问过陈志坤他也是同意的，至于另外一个，他想出演你的角色，被我拒绝了。”
沈随愣住，抬起头来看着厉然明。
他虽然出演的只是个配角，但镜头却不少，在这个圈子里挤破头皮往上爬，哪怕只是个开局就祭天的路人甲也有不上人争先恐后抢着演，只为了那一个镜头。
更别说这部剧的导演还是陈志坤，沈随其实也能猜到，《春江行》里的每一个角色都应该是很抢手的才对。
厉然明继续说：“杨非因为这件事对我很不满，屡次在工作上使绊子，不过他那些小把戏对我来说掀不起任何风浪，如果他不是把主意打在了你身上，我压根就没打算弄他。”
“陈茴给我提供了杨非公司犯罪的重要证据，作为条件，我答应将她签入我的娱乐公司。”
杨非出事，陈茴不可能不受牵连，一旦陈茴被卷入舆论的风波，作为《春江行》的女主，给这部剧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轻则档期延后，收视率下跌，重则直接撤档，整个剧组所有的辛苦付出都将白费。
沈随珍惜每一部戏里的每一个角色，尽管只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反派配角，他也会认认真真对待。
山间极端的温度条件下日复一日高强度的工作，凌晨拍完戏回到酒店拼命顶着困意背的台词，饿到眼神发昏还在为了体重管理节食的那种感觉，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
尽管这些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基本素养，但如果有一天所有的这些努力全部白费，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沈随很感激厉然明能将事情处理得如此周到。
至于原因，厉然明是为了不让投资的钱打水漂，还是为了......
“我不想让你的努力白费。”厉然明忽然说。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像是被一颗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拱了一下，软软的，也暖暖的。
沈随：“谢谢你。”
厉然明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沈随想了想：“和Felix去吃饭那次，晚上回来你心情不太好，还...亲了我，为什么？”
沈随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明明那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喝酒，也没有被任何类似之前那次发生的事情一样，被药物控制，是厉然明很清醒地吻了他。
厉然明呼吸一紧，反问：“你说呢？”
他每次亲沈随都是清醒着的，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沦陷。
沈随说：“我不知道。”
厉然明气笑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存心的，还是真不开窍？
厉然明耐心引导：“带你去见Felix之前我还说过一句话，忘了？”
沈随愣了两秒，想起来了，厉然明对他说的那句“我们可以试试。”
厉然明：“想起来了？”
沈随点了点头。
“我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一时冲动。”厉然明低着头，一下一下亲亲捏着沈随的手指，“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我想追求你。”
厉然明抬起头来，望进对方清澈见底的眼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沈随，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沈随脑海里轰得一声，像是山体崩塌，他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
厉然明低垂着眼睑，等了很久。
抬头看见沈随脸上有些空白的表情，忽地有些心软。
“你可以不用着急现在就回答我。”厉然明柔声道，“我给你时间考虑。”
尽管他们已经领过证，是被法律所承认的合法夫妻，但经过这些天的反思，厉然明也明白了许多，一段正常的恋爱应该是由一束鲜花和一份正式的表白开始。
厉然明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随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有些无措，厉然明忽然松开了牵着他的手，下一秒，一大束香槟玫瑰送到眼前。
沈随有些惊讶，他从上车到现在居然没发现厉然明在后座藏了这么大一捧玫瑰花。
“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过来的时候。”厉然明笑了笑，“就是这个场合跟预想的有些不太符合。”
他本来是等想到了餐厅，吃饭的途中假借去洗手间的借口，取了玫瑰花送给沈随的。
沈随忍不住笑了一声。
“挺好的，谢谢你。”
见人终于肯笑了，厉然明松下来口气。
“今天你和陈茴见面，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随摆弄着手里的玫瑰花，摇头：“没什么。”
厉然明沉默了一秒，问：“她跟你说她喜欢我？”
沈随倏地侧过头，瞪圆了眼睛。
看来是猜对了。
厉然明低头闷笑了一声。
沈随：“你笑什么？”
难道知道陈茴喜欢自己就这么开心？
厉然明没回答他，笑了一声，问：“所以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像是被戳破了秘密，沈随脸色涨红，他不自觉躲开视线：“我没有。”
“还有误会我跟简宁那次，也不是在吃醋？”
沈随：“......”
“我吃什么醋。”
厉然明：“真的？”
沈随：“......”
沈随：“爱信不信。”
厉然明笑了一下：“好吧，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随没有说话，好半晌之后，他终于憋不住，问：“那你喜欢她吗？”
厉然明明知故问：“喜欢谁？陈茴？还是简宁？”
沈随：“我是问你喜欢陈茴吗？”
厉然明却问：“喜欢陈茴不行，喜欢简宁就可以？”
沈随没想到这人的关注点竟如此清奇。
“喜欢简宁你也没有机会了。”沈随嘟囔着。
厉然明挑了一下眉，半是玩笑地逗他：“那还挺可惜。”
沈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厉然明笑着揉乱他的头发，眼底的笑意愈深：“骗你的，陈年旧醋都吃啊。”
沈随还在嘴硬，嘟囔着：“谁说我吃醋了。”
厉然明宠溺地哄道：“是是是，你没吃醋，是我吃醋了，毕竟某些人前段时间还一口一个小宁的叫得那么亲切。”
沈随：“......”
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温暖的掌心再次覆上来，厉然明捏了捏沈随的手指，柔声说：“我发誓，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