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想想默了默,扭了扭小身子,“夫人,我想尿尿。”
苏浅鸾盯她片刻,认真问:“要我把尿吗?”
“想想是大孩子,想想自己尿尿。”阮想想从马背上滑下去,就近找了一棵比较粗壮的大树,躲后面脱了裤子蹲下去,尿意刚刚酝酿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冷鹜的嗓音劈头而来:“苏浅鸾,你为何在此?”
是萧莫离。
语气不大友好,跟谁欠他银子似的。
阮想想尿意全无,脚下挪了挪,赶忙将自己藏起来。
苏浅鸾更是犹似惊弓之鸟,一听到萧莫离的声儿,立马勒紧马缰掉头朝另一边去了。
“站住!”萧莫离没注意太多,脚一蹬,驾马追去。
一前一后尘土飞扬,若不是脸上蒙了黑布,阮想想定吃一嘴的泥沙。
她摸着自己的小光头探出去,眼看苏浅鸾骑着马儿越跑越远,她心中委屈极了。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你要我甩小火腿回去吗?
阮想想穿好裤子往回走,忽然听到嘤嘤嘤的哭声。她脚下一顿止了下来,踮起脚尖循声望过去。
离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块,哭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一抽一泣,甚是可怜。
闻声辨人是女孩子,所以不是贵妃就是贤妃,都躲到这里独自抹泪了,那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阮想想好奇心作祟,悄咪咪地爬上大石块,从上往下看——黑黢黢一大脑袋,头顶的发冠富丽堂皇,纯金打造还镶有钻石,好是高调张扬。
还有身上的大红袍子。
方才路上阮想想见过其他人统一换成轻薄铠甲,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行不轨之事。
但此人却毫不收敛,想来身份一定不简单。
亦或者说——她脑阔有包?
“姐姐,谁欺负你了吗?”阮想想趴在石块上,小胖手撑着小下巴,一脸的天真无邪。
女子因为蒙面,见不得长相,只有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长睫是又浓密又卷翘,眼角还生了一颗泪痣。
未见真容,便以端出了三分楚楚动人。
她哭得投入,头也不抬,耸动着肩膀,“嘤嘤嘤……太重了,我搬不动,好伤心好难过。”
抽泣声很重,染得嗓音有些模糊,但阮想想又不是傻子,男女还是分辨得出。
她目瞪口呆,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姐姐?”
古代就是恼火,男的女的都留长发,害她一次两次地喊错。
“什么姐姐?我要野猪!”男子带着哭腔地一声娇嗔,听得阮想想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抬眼往林子深处望去,没想到那边真的躺了一只肥硕漆黑的大野猪。
中了三五支利箭,流了好多血,一动不动,应该是死透了。
如此这般就好办多了。
阮想想跳下大石块,蹦蹦跳跳地飞奔过去。
没过会儿,她折了回来。
野猪至少有两百多斤,阮想想将它扛在肩上,衬得她愈发小小的一只。
她却像拎了一只小鸡仔似的,还一脸轻松,谈笑风生:“大哥哥,你家野猪好肥哦,红烧一定好吃极了。”
大野猪挡住了日光,将男子掩于一片阴影,更别说还是蒙面示人,以致阮想想至此都没法看清他究竟什么模样。
所以非常淡定。
但男子却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指着她的手指颤了又颤,说话不清楚:“你……你……”
阮想想琢磨大概是她的小光头太亮了,突然冒出来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吓人。
“我是萧大人的……”
自我介绍还没道完,男子已经生扑而来,随着野猪落地的一声巨响,阮想想被摁到了地上。
脸上的面巾滑落。
“皇后!”男子撕心裂肺地唤道。
阮想想傻了。
三岁半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男子还算贴心,生怕摔疼了阮想想,用手垫在了她脑后。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细细地将人打量一番,眸底情绪万千过,不知那份是真心。
阮想想被压在草皮上,一动不能动,四周充斥着的全是男子的味道,她吸了吸小鼻子,还别说怪香的。
原来是精致小伙呀。
“皇后!”男子再次深情呼唤。
缠缠绵绵,阮想想却听出了咬牙切齿,不得不昂起头望向男子,对上一双泪汪汪的黑眸。
好似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皇后不认得孤了吗?”男子着急地扯掉脸上的面罩。
五官生得绝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单独拎出来不见得有多么的惊艳,但组合在一块简直是鬼斧神工精雕细琢。
尤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眼里笼着一层水汽,梨花带雨幽幽怨怨的神情。
真是要命。
不愧是夏国美男榜上排名老二的夏王夏烨熠。
阮想想抿了抿唇,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觉得夏王渣得情有可原,那些秀女也一定是心甘情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就是所谓的三观跟着五官走,只要哥哥长得好,一句啊哈我就倒!
“皇后,你怎么……”夏烨熠捏了捏阮想想的小脸蛋,疑惑道,“怎么缩水了?”
阮想想:“……”
“缩水就缩水吧,”夏烨熠自我安慰地勾唇一笑,眉眼弯弯,星光点点,“只要皇后能回来,孤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什么神仙微笑?
明明眼中带泪,还要故作坚强,让人心疼不已。
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阮想想看傻了眼。
男人,你这是引人、犯、罪知道吗?
夏王今年有三十好几,偏偏生了一张娃娃脸,而且打小得了一毛病,寻遍天下名医皆无解,那就是他特别爱哭。
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他都要哭;不管是饿了还是饱了,他还要哭……反正想哭就哭,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事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哭不到。
若不是生在皇室,他怕是早就哭死了。
“嘤嘤嘤……”夏烨熠将阮想想搂进怀里,用湿哒哒的脸蹭她的小光头,“皇后这是作甚?为何要出家呀?”
阮想想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子暖流淌进了自己后脖领子。
夏王是她见过泪腺最发达的人类了。
小手推他,“那个……那个……”
“孤冷静不了,”夏烨熠将怀里的小人儿箍得更紧了,伤伤心心地鼻涕眼泪抹了阮想想一头,“孤寻了皇后五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派去的暗侍卫却无一生还,萧莫离欺人太甚!”
夏王生气了,他哭得更厉害了。
阮想想的小光头湿透了,还有些黏糊。
她奋力地从夏烨熠的臂弯里拱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必须解释清楚:“……你……你勒死我了!还有我不是你的皇后!”
夏烨熠顿住,低头不悦地望着阮想想。
阮想想鲠直了脖子,硬着头皮重复道:“我不是你的皇后。”
“你是谁?”夏烨熠突然收手回去,猝不及防,阮想想跌坐在地,幸得靠上身后的大野猪,要不然她定会摔个狗吃屎。
变脸跟翻书一样。
方才还是小心肝,转眼就一脸嫌弃。
挂在脖子上的佛珠歪了些,阮想想不急不忙地将它拨正,然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夏烨熠,软乎乎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想想,娘亲的闺女。”
“娘亲是楚昔洛?”夏烨熠睨着阮想想眉间的那颗美人痣。
阮想想重重地点头,“楚昔洛就是想想的娘亲。”
夏烨熠陷入了静默,长睫半垂挡住眸底的情绪,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阮想想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去拉夏烨熠的袖袍,“爹爹~”
夏烨熠怔住。
“娘亲给想想看过画像,爹爹就是想想的爹爹。”此话一半真一半假,阮想想不算骗人。
只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知道亲爹是谁就算了,难道楚昔洛也不知道吗?干嘛非要她自己去找?还有萧莫离跟夏烨熠……
跟人干了一票十几亿的大生意,他们自个儿心里就没点数吗?
“孤是你爹爹?”夏烨熠从容不迫地拭去脸上的泪痕,而后抖了抖双肩挺直了后背,端出了一国之君该有的庄威架子,右手握拳置于嘴前轻咳一声,“小师傅还想当公主?奈何孤已有小公主。”
“想想不想当公主,”阮想想最能卖萌卖乖,最擅长更是抱大腿,仰起小脸望着夏烨熠,一脸诚然,“想想只想要爹爹,不管爹爹是夏王还是夏王八,爹爹都是想想的爹爹。”
夏烨熠沉思片刻,将阮想想扒拉开,抬了抬手道:“此事后议,准备准备,回程吧。”
“准备什么?”阮想想歪头问。
“扛上野猪,与孤回程。”夏烨熠潇洒地一甩袖,两只手背在身后,抬脚就往前走去。
留下阮想想一人风中凌乱。
夏王八当真不靠谱。
春狩三日,文武百官皆是为他操碎了心,又是黑布蒙面又是统一服装,他却穿一身红装四处招摇,生怕刺客找不到靶子。
现在就更为过分了,自己猎到的野猪,还要她帮忙扛回去。
阮想想心有不愿地跟在后面。
走出一段,夏烨熠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笑嘻嘻地盯着阮想想。
阮想想心里咯噔一声。
夏王八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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