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一段,夏烨熠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笑嘻嘻地盯着阮想想。
阮想想心里咯噔一声。
夏王八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夏烨熠颀长的身子倚着粗壮的树干,眼睛笑成一条缝透着一抹精光,“小师傅,孤身心俱惫了。”
“爹爹有话直说。”阮想想坚强道。
“小师傅力大无穷,实为小天才也,故不该见死不救,”夏烨熠将垂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客客气气地跟阮想想打着商量,“扛一个是扛,扛两个也是扛,小师傅不如将孤一并扛回去如何?”
阮想想:“……”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小师傅年岁尚幼,孤也不好以大欺小,”夏烨熠舔着脸继续说道,“那孤就坐野猪上面,虽然委屈了些,但孤不说便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阮想想此时真真想念萧莫离的好。
“爹爹的坐骑呢?”她委婉地拒绝道。
“野猪太凶悍了,把马儿吓跑了,孤委实可怜啊。”话说一半,眼圈已经通红,夏烨熠拭了拭眼角。
宽大的袖袍撩起来,露出挂在腰侧的香囊。
阮想想一眼看到绣在香囊上的图案,是一只鲜活淋漓的大王八,走线和绣工都跟萧莫离手绢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楚昔洛应该不会其他绣花吧。
她想。
“要不我们喊人吧?”夏烨熠动了脑筋提议道。
虽说关爱智障人人有责,但阮想想还是不想说话,她将野猪扔到了地上,小胖手揉着泛酸的肩头。
“小师傅觉得如何?”夏烨熠兴致颇高,眼睛发亮地问阮想想。
阮想想无奈地摊手,“爹爹,您方才坐这里哭了半天,除了我有看见其他人吗?”
夏烨熠摇头。
“恐怕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夏烨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手圈住嘴巴往四周喊道:“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阮想想险些一头栽地上。
就夏王这智商,夏国迟早要亡。
夏烨熠喊出去的声音被吞没得一点不剩,他颓废地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儿,滑过白皙娇嫩的脸颊。
这是什么神仙落泪。
阮想想又可以了,安慰道:“爹爹,既来之则安之,你饿了吗?”
夏烨熠望着阮想想那张白乎乎的跟小馒头一样的小脸蛋,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点头。
“我们吃烤肉吧。”劈头盖来的危机感让人变得勤快,阮想想飞快地拾回一捆枯树枝,找了一块空地架起了火堆,然后拿出匕首割下野猪的大腿肉,娴熟的操作,麻利的动作,一点不像三岁大的孩子,看得夏烨熠眼花缭乱。
他挨着阮想想坐在火堆前面,抱住自己的小腿,将脑袋搁在膝盖上,稍稍侧目望着她。
小丫头一张小脸被熏得红彤彤,将串好野猪肉的树枝架在火堆上,耐着性子一边翻转着一边撒佐料。
“小师傅从哪儿学来的本事?”夏烨熠语气突然有了变化,比之前柔软了不少。
阮想想只当他是为烤肉折了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楚昔洛不管她,师傅又不吃肉,她只能自己摸索,日复一日自然练就了不少看家本领。
“小师傅不是出家人吗?”
“想想虽然一身僧袍,还顶了个小光头,却算不上出家人,借住云清寺罢了。”阮想想从布袋里翻出一小包辣椒面,扭过头善解人意地问了句:“爹爹吃辣吗?”
夏烨熠为太子的时候就特别重口味,吃辣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每日用膳都要生吃一碟朝天椒,辣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还乐此不疲。
楚昔洛由此分析得出夏烨熠的攻略指南,简单粗暴一个字——“辣”!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夏烨熠,就将人狠狠地胖揍了一顿。夏烨熠嘤嘤嘤地哭着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文自然不是这般描写,但**不离十大致就这样。
“特辣。”夏烨熠两眼放光,馋得直咂嘴。
阮想想将辣椒面统统撒在野猪肉上,经火一烤,熏得她眼睛疼。
夏烨熠亦是,但他仍瞪着眼睛死盯烤肉,是个没有感情的流泪机器。
阮想想早就摸透了夏烨熠,他根本不是什么重口味,而是更严重的受、虐、狂。
要不然贵妃娘娘也不会多次霸王硬上弓后还能活命至此。
野猪肉烤好,夏烨熠用匕首割了一块塞进嘴里,肉香味辣,仿若吸盘似的刺激他的味蕾,像是自己的舌头都烤熟了,恨不得一道咽进肚子里。
他闭上眼细品享用,两腿情不自禁地张//开,蛋、蛋好似都在发光发亮。
人生达到了巅峰。
阮想想没他那么夸张,默默地吃着烤肉,抬头看天,晃眼已经到了傍晚,赤红的夕阳栖息在天边起伏的山丘上,四周霞光布满。
她很想问夏烨熠——到底有没有曰楚昔洛?
“小师傅虽厨艺了得,但孤有自己的原则,”夏烨熠至少两斤烤肉下肚,心满意足地靠上树干,一只大长腿微曲,另一只延伸出去,“孤只想要皇后,对你不感兴趣。”
一个公主就够了,再来一个的话,他定能被折腾死。
卧槽!无情!
吃了奶就不认娘!
阮想想心里暴躁,但面上仍是乖巧,耷拉着小脑袋,不难看出失落,小小声地嘟囔道:“没关系,反正想想还有千岁大人爹爹,他很疼想想,爹爹也不必过于挂念。”
夏烨熠堂堂一国之君,身边除了贵妃和萧莫离,哪个不是对他言听计从,所以激将法与他而来很受用,“萧莫离那个王八羔子!孤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他不给孤好生打理东厂,就知道跟孤抢人是吧?!不行!绝对不行!你只能是孤的闺女,萧莫离那个老太监想都别想!”
“爹爹?”阮想想眸底闪过一抹狡黠。
“不是爹爹,”夏烨熠掰过阮想想的小胖脸,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是父皇。”
阮想想乖乖地喊了一声:“父皇。”
“想想日后只能有一个爹爹,知道吗?”夏烨熠取下腰间的羊脂白玉强行塞给阮想想,“这是孤的贴身之物,今日你收下它,就当是答应了。”
阮想想:“???”
答应什么?
四个爹爹怎么就变成一个了?
手里的羊脂白玉突然好烫手。
“想想可有记住?”夏烨熠追问。
“记住了。”阮想想收好羊脂白玉,想着待东窗事发逃命时,也好有个值钱玩意变卖。
夏烨熠笑开怀地一声叹:“甚好。”
他总算赢过萧莫离一次了。
“父皇,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阮想想担心萧莫离没追到苏浅鸾折回来,看到她跟夏烨熠父女情深地腻在一块,那场面岂不是很尴尬。
夏烨熠喜滋滋地抱起阮想想,“摆驾回宫。”
阮想想趴在夏烨熠的肩上,望着被遗忘在原地的大野猪,“父皇,野猪不要了吗?”
“闺女不乖吗?还要什么野猪?”夏烨熠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巴不得一个闪现回营地,当众宣布自己的主权,就能看到萧莫离一脸吃屎的样子,一定精彩绝妙。
夏烨熠膨胀了,整个人都飘了。
紧接着阮想想就听到一道金属的咔嚓声,夏烨熠身体一僵,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父皇怎么了?”阮想想很快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跟野猪的那个味儿不太一样,她低头往下看。
日头已经完全落山,光线很暗,她什么都没瞧见。
着急忙慌地下去查看,掀开夏烨熠的袍裾,是一截露在外面的捕兽夹。
安装在皇家猎场的捕兽夹,自然不是用来对付小鸡小鸭的,而是专门捕杀那些大型猎物,比如狮子、老虎、雪豹,可见杀伤力有多大,夏烨熠竟然一脚踩了上去……真是上帝的宠儿呀。
夏烨熠已经哭成了狗,眼泪犹似洪水决堤,“孤要驾崩了吗?”
“父皇稳住,我们能行。”阮想想一边鼓励他,一边握住捕兽夹的两边,用力地往外一掰。
所幸阮想想力大无穷,夹子一下就被掰开,她小心地拿出夏烨熠的脚,叮嘱道:“爹爹别动。”
尚且不知夏烨熠的伤势,若是轻易挪动受伤的腿,很有可能导致二次受伤,进而造成骨骼极其附近肌肉群的大面积损伤。
阮想想先撕下一块僧袍将夏烨熠受伤的腿包扎好,然后凑上去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父皇不疼,想想呼呼。”
乖巧懂事得让人心尖都软了。
夏烨熠摸上她的小光头,“孤恕你无罪。”
阮想想抬起头,满脸疑惑。
“捕兽夹确实厉害,夹得孤好是生疼,但也使得孤灵光一闪想通了,你方才犯了欺君之罪。”
“父皇此话何意?想想怎么听不懂?”
“萧莫离何许人也,朝上人称冷面阎王,”夏烨熠跟萧莫离相爱相杀这些年,自认为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就算你是楚昔洛的女儿,以他的性子也定会吃了你,又怎么会将你留在身边?他若对你有心软,孤上朝表演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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