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秋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夏天到了，为了穿凉鞋好看，她还做了美甲。

她辩驳道：“我只是换了件睡衣而已，又不是穿比基尼，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季春和她说不明白，放弃这一话题，再次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送你回去。”

听闻此言，顾念秋忙道：“我真不是宫女，季大人千万不要把我留在宫里，带我出宫好不好？”

季春再次确定：“你真不是宫中之人？”

顾念秋扯着季春的衣袂道：“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宫女，季大人您慈悲为怀，千万不要把我丢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不会宫斗。”

季春又道：“你说你不是宫女，那你是如何进宫的？”

顾念秋无语看苍天，叹道：“我说我不知道，恐怕季大人也不会相信。”

就连她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还没研究明白，怎么回答季春这个问题。

姑娘说话总是讳莫如深，季春也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想了想，道：“无论你是不是宫中之人，本官今日都不能带你出宫，正常宫人出宫且手续繁琐，何况你一个没有宫籍之人。”

顾念秋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春，“你要把我留在宫里？”

季春道：“也不是，你先暂时留在宫中，待本官想到办法在接你出宫可好？”

顾念秋问：“那我住哪？”

季春道：“皇宫东北侧有一处冷宫，你先去那里暂避，没人会发现你。”

听闻此言，顾念秋拼命摇着脑袋，眸里含着天光秋水，饶有哪句话不对，转瞬便会落泪的趋势。

顾念秋惊恐道：“不去冷宫行不行？那里住着的皆是些疯女人，房间阴冷潮湿，蚊虫鼠蚁成灾，我不敢住。”

这让季春犯起难来。

执勤的锦衣卫从巷子口走过，见到窄巷里有人，停住脚步喝问：“是谁在那里？”

季春移步立在顾念秋身前，高大的身躯遮住顾念秋那纤细的身影，顾念秋贴着季春的背，扯着季春的袍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能让锦衣卫发现她，在宫中发现一个没有宫籍的女子，恐怕会被定为刺客，就地诛杀还算命好的，倘若关进天牢，到时候十八般酷刑逼问你同谋是谁，那可真是人间炼狱。

思及此，顾念秋吓得瑟瑟发抖。

季春感觉到身后姑娘手抖得厉害，心口揪了一下。

他抬起那张俊美如铸般的脸膛，冷声回道：“是本官。”

锦衣卫所在宫巷距离季春尚有一段距离，依旧能感受到首辅身上的凌冽气息迎面而来，还夹杂着汹涌而出的杀意。

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季春与锦衣卫指挥使张何私交甚笃，自是不敢得罪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锦衣卫百户田厚元抱拳道：“小的不知是季大人路过，多有打扰，还望季大人见谅。”

季春微微颔首：“无妨，田百户去忙吧，好好守卫皇城安全，莫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那是自然。”他们不愿得罪季春，并不代表愿意听他教诲，田厚元挥手喝道：“都给本官打起精神来，继续巡视。”

“是。”

田厚元终于在自己属下那里找回点心理平衡，远离季春那个桀骜不驯的首辅，他们才觉得压迫得以缓解。

待锦衣卫走后，顾念秋从季春背后探出脑袋，问道：“锦衣卫走了？我是不是可以见光了？”

季春侧眸睨了顾念秋一眼，“将本官的袍子放开，随本官去一个地方。”

顾念秋问道：“去哪里？”

季春向前走了一步，谁知顾念秋失去支撑点一个踉跄，眼看顾念秋要摔倒，季春伸手将她扶稳。

“哎呦。”顾念秋受到惊吓，拍着胸脯抱怨道：“靠一下怎么了？至于跑那么快吗？”

若不是情非得已，这皇帝养金丝雀的牢笼，本姑娘也不愿意来呀。

她刚站稳脚步，季春便拉住她的手腕，顾念秋没有季春力气大，只能任由季春拉着走。

走到巷子口，季春伸出脑袋查看乾清宫东巷是否有人出没，前一队锦衣卫刚刚巡视过，不可能那么快回来。季春悬着的心稍安一些，拉着顾念秋往坤宁宫方向走，步履匆匆。

两人恰巧遇到皇后从乾清宫出来。

见季春去而复返，皇后顿住脚步，仔细打量季春身侧那个女子，眉宇间又生出几分嫉妒来。

“我......”

“闭嘴。”

同为女人，顾念秋知道心生妒忌是何等可怕，今天皇后嫉妒她，明日便会想办法除去她，为了自保，顾念秋想与皇后解释一二，奈何刚张嘴便被季春呵斥，只能乖乖闭嘴不言。

张梦瑶深知季春不是贪图美色之人，更不会不分轻重与宫女厮混，今日带着一个衣着不得体的女子来找她，自是有事求她来办。

季春有事求她再好不过了，一来二去她可以多见季春几面，张梦瑶卸去几分久居高位的沉稳与端庄，笑靥如花，柔声问道：“良臣寻本宫可是有事？”

“本官却有一事相求。”季春侧眸瞅了瞅顾念秋，斥道：“见了皇后还不见礼，没有规矩。”

“啊？”顾念秋回过神来应下季春要求，两手相交，想给张梦瑶行万福礼，可是这手到底放在左边还是放在右边，她真的不知道，摆弄了两个来回，将就着行罢礼数，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一看顾念秋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是不是宫女一目了然。

季春：“.......”

她没有说谎，她果真不是宫女，那她到底怎么入宫的？

这姑娘说话古怪，来历成谜，让季春生出一种感觉，眼前女子莫非不是这个世间之人？

见顾念秋这般不懂规矩，皇后再看顾念秋的目光转为鄙夷，揶揄道：“良臣想往皇上身边送美人？即便送美人，也得是懂规矩的美人，本宫见这位姑娘目无尊卑，不懂礼法，就连女儿家的妆容都不会，硬塞给皇上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深宫弱水三千，集结了天下众多貌美女子，有容貌赛天仙的，有才情出众的，有舞姿超群的，有一曲定君心的，还有床笫伺候人的本事厉害的，可谓百花齐放。这偌大深宫或许缺感情，却唯独不缺佳丽。

皇上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似眼前这般女子，定是入不了皇上眼的。

迎上张梦瑶鄙夷的目光，顾念秋有些气恼，心中暗道：只有你们才愿意大锅烩，抢一个男人，本姑娘可不稀罕。

季春解释道：“并非皇后想的那般，身侧姑娘是本官的朋友，暂时无法出宫，想请皇后带回宫中照顾一二，待本官打点好了，再来接姑娘出宫。”

不是和她争抢地位就好。

张梦瑶面色缓和几分，微微颔首道：“季大人求到本宫头上实属不易，本宫不忍拒绝，这样吧，让这位姑娘暂时留在坤宁宫。”

季春行礼道：“那便有劳皇后了，皇后恩情，本官来日寻机会再报。”

张梦瑶：季大人欠本宫的何止恩情，而是欠本宫一段情，不知季大人打算几时偿还？

事情谈妥，季春侧眸对顾念秋道：“在宫中要听从皇后娘娘安排，谨遵宫纪，不可惹出事端，给皇后娘娘惹麻烦，记住了吗？”

皇后对于顾念秋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随时可能取她性命，顾念秋委实不想去坤宁宫暂住，眼睛里透着祈求，“季大人在考虑考虑？”

本姑娘怕季大人的暗恋者把本姑娘折磨死。

季春安慰道：“跟着皇后娘娘去吧，皇后娘娘会替本官保护你的。”

张梦瑶挥挥手，蔻丹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招呼道：“过来吧，跟本宫一道回坤宁宫。”

季春推了顾念秋一把，彻底将她的命送到张梦瑶手上。

顾念秋踉跄几步扑到张梦瑶面前，张梦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抬眸间，她从张梦瑶那双杏眸里看到了一丝狡黠，暗道一声“不好”。

季春行礼道：“臣告退。”

张梦瑶颔首道：“季大人慢行。”

望着季春远去的背影，他的每一步如同一柄重锤，击碎顾念秋心中不够坚强的堡垒，她感觉自己是羊入虎口，性命垂危。

顾念秋的下巴瘪成蜂窝，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在心中大喊：季春，你怎么对老母亲这么狠心。

身侧没有男子，自是无人怜惜的。

皇后捏紧顾念秋的手腕，提醒道：“良臣位居首辅，是朝中要员，娶妻当娶名门闺秀，不是姑娘可以惦记的。”

“嘶......”顾念秋吃痛想挣脱张梦瑶的手，奈何张梦瑶握得紧，没能挣脱成功，委屈求全顺着张梦瑶的意思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民女自知配不上季大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有自知之明便好。”张梦瑶松开顾念秋的手腕，自有宫女上前，一边一个按住顾念秋的肩膀前行。

顾念秋知道挣脱不掉，乖乖跟在张梦瑶身后回坤宁宫。

此处离坤宁宫很近。

乾清宫北门与坤宁宫相连，皇后不从北门进入乾清宫，偏偏绕路而行，其中目的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