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甜等过了很久，系统却都没有出声。

天色依旧灰蒙，但是迷雾仿散去了不少，原本土地乌黑的颜色也逐渐淡去，虽然周围还没有什么生机，但是比之刚刚进来的时候要干净不少。

这个干净，是应甜觉得空气中没有那么多的怨气，仿佛随着往前，就有股力量，让周围环境得到些许净化。

但是与此同时，越往前走，周围也就越冷。

像是冰雪将大地怨气洗净，也将一切冰封，清澈、淡漠、疏离。

这有点像是……

应甜心中一个恍惚，突然，她听见有东西破空而出，一个尖锐的声音就钻入她的耳朵，抬头一看，看见半空悬浮在半空里一个人，或者说人也不恰当。

一张脸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一只鸟，身上穿了一件黑袍，身上张开巨大的乌黑的翅膀，随着翅膀扇动，还有巴掌大小的羽毛落下，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应甜：！！

好一只大乌鸦！

大乌鸦悬浮在半空，冷眼抱臂睥睨，满眼通红，只看了一眼，就俯冲而下。

月天镜似乎看也没看，只见他手心微微一动，那柄秋泉剑就落入他的手中。

那一点雪茫像是裹挟了凌冽寒泉，应甜徒然心头一惊。

极为漂亮的剑，秋水为神玉为骨，剑声当真就如一池寒潭，凛冽迫人。

但是应甜来不及看清，手腕就被她轻轻一带，她瞬间伏在他的肩头，随之眼尾光亮一晃，长剑破开虚空，划破阴霾。

也就是在这个转眼间。

刚刚还悬浮在半空不可一世的大乌鸦，就像是被火焰点着的纸片，随风一闪，只剩下银屑点点。

看着大乌鸦被剑光烧了个干净。

应甜有些呆滞，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月天镜。

他眼底还被方才惊鸿而来的剑光照亮，里头有茫茫雪原，冷寂深邃。

看着他这个模样，应甜心跳突然一惊。

那种刚来副本见到他时的感觉又出来了，和往常不太一样，冷漠疏离，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在大乌鸦的消失的地方，开出了一个窟窿。

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能看到外头一团混沌且幽蓝的气体旋转盘绕。

月天镜毫不犹豫，直接横抱起应甜，飞身跃入。

落地之后，应甜四处看了看，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这是出口了，好歹也是个接近出口的结界。但是这里头似乎和外面没太大区别，依旧是一片荒原，只是空气里迷雾散了一些，那些怨气似乎也没有外头那么严重，出此之外，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对，有一点不一样。

应甜看着前方。

不远处有一小个方寸大小池子，池水清澈，池中心正盘旋出股寒凉的白气。

应甜不敢靠近：“那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给她划下了一个罩子：“我先过去看看。”

应甜嗯了一声，乖乖在原地等着。

池子透着一股子寒气，应甜站在这里已经感觉到冷了，那股奇怪的白气也上头幽幽盘旋。

月天镜手中长剑也再次化出，走在池子前方停下。

应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孤松覆雪一般的背影。

他观察了片刻，隐去周身气息，对着池子伸出手，指尖化出一点银光，如一缕轻烟，慢慢散入寒冷的池水之中。

他似乎对这个东西也有些谨慎。

于此同时，她脑子里系统终于也出声了。

【第二个任务，这白气是魔气，你想办法帮他挡下来】

应甜想起之前的惨痛经历，在心底默默翻了白眼：“然后你再失察一次？”看着月天镜的背影，一想起之前的事情，她恨不得把这块记忆从脑子里掏出来，实在不相信系统的随机任务了，挣扎：“我不……”

【此次任务强制，完不成当成毙命】

应甜：……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微笑。

得嘞，谁让她脑子里绑了人工智障。

.

危急情况之下，应甜冷静思考对策。

好在这个罩子能护她安全，她也来去也自由，如果想出去直接迈出去就行了。可是如果要把这东西玩意挡下来，首先动作就要比月天镜快。

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

眼前的白气在月天镜身侧盘旋，月天镜没有出手，白气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像是在对持。

应甜咬了咬牙，做好了准备，正想迈出罩子，但是还未出来，听得“嘭”地一下，一面无形的墙结结实实在她面前砸了下来，阻止了她的脚步。月天镜没有回头，嘱咐她：“先回去。”

声音听起来并不严厉，却宛若冰川万里，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应甜摸了摸，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这种无形的结界，这下子真的把她牢牢困在这地方了。

她傻眼了。

【快！】

系统在她脑子里焦急催促她【等魔气融入他灵府就晚了，你快去拦住！】

应甜摸着这堵无形的墙，只能干瞪眼；“你吼什么吼，有本事你帮我打了？”既然说起来，她有些按捺不住，表达了有些不满，“别人家系统又会卖萌又会从东西还会提供情报，你提供的情报居然还能有错。”

这番话一出来，系统沉默了很久，应甜觉得这可能戳到它的痛点，让它自责了。毕竟这还是唯一的盟友，见它难过的说不出话了，应甜想了想，也安慰他；“不过也没什么，只是……”

话音未落，系统却开口了，这次听起来语气好了很多。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但是这次任务极为重要，完不成就会当场殒命】

【眼下虽然被他关起来，也未必没有办法】

【你出不去，不能让他帮你出去吗？】

应甜微微一愣，系统又接了上去。

【他不会放着你不管，不如从这里找突破口……】

应甜正在仔细想听一听，再听到“嘭”地一声巨响，那处水池突然向下崩塌，大地震动，沙石顺着崩塌地方快速滑动，不消片刻，原先的寒潭消失，出现在眼前的一个漆黑深邃的洞穴。

随之她倚这地方骤然一空，是月天镜撤了结界。

应甜赶紧提着裙子快速飞奔。

月天镜就站在洞穴边上，周围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啪啦”

是他朝着洞口踢落了一个碎石。

应甜等了许久，才终于听见里面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

这个洞穴极深。

她向身侧瞧了一眼，月天镜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视线在往下，白气就被他拽在手中，正在不停地挣扎，想要突破桎梏。

“下去看看。”说着，月天镜伸手拦过她的腰，想把她带下去。

应甜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突然心生一计，乖乖站着没动，在月天镜伸手拦过她的时候，还主动侧了侧身，额头抵着他的肩。

他有些微讶，垂眸看了她一阵。

应甜冷静：“我恐高，没有支撑点害怕。”

月天镜也没说什么，单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飞身而下。

应甜之前说恐高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毕竟她也不是没有飞过，但是这么快速的下落感还是第一次，加上又没玄鸡托着，脚下悬空，她是真的怕了，把他衣襟抓的一片凌乱。

“害怕就闭上眼。”头顶上传来沉稳的声音。

应甜一个激灵，顿时把眼睛瞪得更大。

闭上眼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落地？

月天镜瞧了她一阵，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哪怕心里再害怕，但是她依旧睁大眼睛，一路观察周围，计算着下落的距离。不知道下落了多久，原先灰蒙蒙的光突然变得明亮，似乎一股寒气从脚下向上翻涌。

应该快到头了，应甜小心地从肩头探出脑袋向下看来一阵。

她知道寒冷是哪里来了，洞穴底下竟然有一片零星的冰原。

视角所限，她不知道这冰原到底有多少里，却能看见地面零星地接着冰，一开始只是几点，但随着视线向前，结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已经马上要落地了。

那她准备计划也要开始了。

应甜搭在他的肩头，慎重抬头看了月天镜一眼。

他神色静默，波澜无痕，仿佛就如这冰雪一般。

一手揽住她，另外一只手就拽着那个不停挣扎的白气。

应甜试了试距离，随着距离雪地越来越短，应甜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在闭上眼睛，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在终于要落地前一刻，应甜瞬间睁开眼睛，用全身力气对着月天镜奋力一推。

“嘭”地一下，应甜如愿以偿将他直接推在地上。

她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双唇也映在他的脖颈，感觉到一片细腻的微凉，应甜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她懵了片刻，赶紧把唇抿起来，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去摸那股白气。她本意是不触碰她的脖子，但是随着她抿起双唇，却触及一片微凉的柔软。

身下传来一阵闷哼。

应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抢夺的手在中途顿住，她的脸像是泛红，然后一点点变白，身体也一点点僵硬。

之前贴着也就是贴着，但是她这样直接一抿，就像是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应甜颤抖了，他双唇一僵，赶紧把他咬住的那一点吐了出来。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把视线移到他脸上。

身下的人就这么平平静静被他压制，脸上波澜无痕，冷静地看了她一阵，然后更冷静抬头拭了拭脖子。

看到他的动作，她甚至听不到自己心跳，仿佛整个心脏都被这茫茫冰雪覆盖。

完蛋了啊啊啊。

应甜疯狂在心里尖叫。

她当时是想着推月天镜一把，就可以乘机接近他手里那团白气，哪里想到居然推得这么成功，直接就把他推下去了。

现在她不觉得脸红，还觉得心跳快的就要停止。

寒凉凌冽的空气里，有淡淡沉香从他身上氤氲散开，充斥她的鼻腔，让她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变得更加不清醒。

他眼底倒影着冰雪，也倒影着她的影子，长睫轻轻一动，就宛若微风吹过，荡开一片涟漪。

“不起来？”他单手扶住她的肩，应甜尚且还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自己已经从他身上移开，半坐在地上。

应甜不经意向下看去，可见冰原倒影出一张已经红透的脸颊。

月天镜已经站了起来，那股白气依旧在他手中挣扎。

应甜茫然了一下。

月天镜居高临下看着她一阵，然后对她伸出了空闲的手。

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如冰天雪地里盛放的一朵雪莲。

应甜却僵硬地把视线移开，再落在他隐藏在袖袍底下的手上。

白气还被他握在手里，不停地挣扎。

“伤到了？”见她迟迟不起来，以为是受伤了，他俯下身，像是要检查她的脚踝。

应甜还在盯着他手，盯了一会，再把目光移到月天镜脸上。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于是，在月天镜附身那一刹那，应甜再度倾身上前，破釜沉舟一击，想要扑过去把白气拿过来。

之前是月天镜委实没有防备，眼下哪里还会被她碰到，应甜一扑过去，他就已经侧身避过，她连他袖子都没碰到，直接扑了一个空，“啪唧”一下扑在冰原之上。

顿时寒冷包裹而来。

她整个人都扑在地面，恰好胸口对着一块冰，本来就因为紧张发冷的四肢变得更为寒冷，她从冷意从心底蔓延开，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冰原。

应甜觉得脑袋突突地响，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都做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月天镜走近了她几步，附下身，“几次三番想要……”顿了片刻，他理直气壮地接下去，“想要把我推下去。”

他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严厉也没有羞恼，只是带着一点点惬意的好奇。

闻言，应甜瞬间抬起头。

月天镜附身看着她，看起来冷静自若，脖子仿佛还有一点痕迹，就是她刚刚咬的。

想到这里，应甜才被冰块降温脸颊又突突地开始升温。

她憋了半天，颓废地发现，这次真的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了。

连狡辩都辩不出来。

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应甜急中生智，双眼一翻，直接把滚烫的脸贴在冰雪上。

一来降温，二来掩盖表情。

毕竟凡事不决，先晕为敬。

“你想做什么？”月天镜还在问他，仿佛真的是在好奇。

应甜趴在地上装死。

“躺在地上做什么，”他有些疑惑，“你不觉得冷吗？”

应甜：……

还真的挺冷的，但是晕过去的人是不会因为冷起来的。

月天镜没说话了，仿佛是在等待，但是也没把她扶起来。

沉默了很久，月天镜似乎铁了心一样，没有扶起她，像是要等着她自己醒来。

周围很安静，应甜觉得自己干脆被这冰封死算了，她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自己真的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冒险。

系统又在这关键的时候销声匿迹了，应甜只觉得生无可恋。

她都想这么放弃算了，系统虽然说这次完不成任务惩罚严重，但是这系统本来就不怎么管事，或许有余地也说不上。

要不……就这么放弃吧。

公开处刑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她趴着，他站着，应甜微微掀开一点眼皮，可以看见看了看那个依旧被他拽在手里的白气。

哪怕被他拽在手里，这东西依旧挣扎，努力，极度想要冲破这个牢笼。

她突然有些茫然，连这么一团小小的气体都在求生，可是她却……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慢慢站了起来。

月天镜就瞧着她。

应甜深吸一口气，她很紧张，却只能拼命压下，唯有声音微微颤动。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月天镜眉头一动，瞧了她一会，还是依言靠近。

应甜在心里模糊了五个数，在月天镜蹲在身的前一刻，冲着他那只手，再度奋力一扑。

但是这次没把月天镜扑下去，也没让自己砸在冰原之上，而是一头撞入一个温暖怀抱里。

应甜：……

再一次失败，她真的恨不得当场去世，整张脸连带脖子都红了一个彻底，漏出的耳朵也蔓延开绯色。

他扶着她的肩头，声音有些疑惑。

“之前还与我为泾河分明，如今却先是落水，后又几次三番处心积虑，只为投怀送抱，“他打量了她一阵，复又意味深长看着她，“徒儿倒是主动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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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