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姜锦自贬。

姜家所有人中，除了她那位四嫂勉强担得上他方才的形容——可一旦涉及到四哥的事，这些所谓的‘美好品质’就会消失不见。

对此，曾经的方御史——现在的方老大人应是最深有体会之人。

原来小六走的是这个路数。

姜锦挑挑眉。

不过阿迟和萧珏确实不同，姜锦并不打算插手小年轻们之间的事。

任他们自由发展。

于是她道：“看来你们俩还挺投缘。”

萧懿思了片刻，点头：“嗯。”

从最开始的见面到后面的相处，一切都很顺利。

虽只寥寥几回，但足够识清一人。

姜清漓很好。

母后也很好。

父皇......先算了。

而姜锦回想起家中另外几个侄女，心道也就小六或能看得上他。

老大千雪看上唐家那小子的时候，阿迟还小得很；至于老二雨兰姜锦就没想过将来会嫁人生子。

老三一心爱美且颇为八卦，这方面颇像她年轻的时候。

而老四又太过于安静，一心只读圣贤书，人人都说姜家四姑娘将来会入朝堂，可姜锦却不以为然。

明桉的性格或更适合在女学教书。

纯粹、明洁，极致的心无旁骛。

这样的人不一定能全然适应官场，可却极具感染力。

姜锦倒是希望她能够为大邺更为这个时代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女官。

不过现在说这些话都早了，她们的未来还看她们自己。

哦，还落了个小五。

怎么说呢。

萧懿虽不是姜锦亲生，但好歹是好友之子，她也亲自养了十多年。

感情总是有的。

姜锦不想他英年早逝。

小五就算了吧。

不过姜锦最初的打算是等孩子们都长大后，让他们自然相处。

谁曾想萧珏会背着她直接敲定人选。

早些年姜锦是真怕皇宫会吓退病弱的小六。

所以才并没有让萧懿在她眼前晃悠，只在她七岁那年，让两人匆匆见了一面，算是彼此认识。

好在小六也是个主意大的。

上回短短一日相处，姜锦摸了个大概。

总觉得她们姑侄骨子里或是一类人。

“对了。”姜锦忽然想起一事，唤来立在不远处的宫女，从其手中的托盘内拿起一封信，放至萧懿眼前道，“你母妃差人送来的信，差点忘了给你。”

“母妃近来可好？”萧懿没当下就拆信，而是问姜锦。

因为他知道以母妃写给母后的信肯定比自己的厚。

“你母妃很好。”姜锦笑道，“倒是你父王，近来又跑去西山剿匪去了。”

萧珏没忍住插话：“他倒是快活得很。”

连弟妹都知道往家送两封信，他倒好活像撒了欢没人管的野老猴子。

完全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对此，萧懿倒见怪不怪，他那位父王，怎么说呢。

一句话形容，不愧是父皇的亲弟。

“母后回信时记得提醒母妃，让父王少弄点动静。”萧懿道，“省得外面那些朝臣又要以为父王意图练兵谋反。”

“呵！你父王要是真有这个心，我直接皇位送他好吧。”萧珏冷冷表示。

然而他话将落，姜锦和萧懿齐齐看向他。

前者先道：“你愿意，我还不愿意。”

她太后做得挺有滋有味。

暂时没有想换另一种活法的心思。

萧懿也差不多：“我倒不是恋栈皇位，主要是不放心。”

话罢后，目光还特意在萧珏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意思很明显。

大邺不能再出一位不靠谱的皇帝了。

萧珏：“？”

什么意思！

“当初要不是我力挽狂澜上位，之后还不一定有你小子呢！”

“简直是没良心！”

萧珏气炸。

当初不知是谁给他下药，愣是让他昏沉了三日啊。

差点让杨献清以为他要逝了。

结果那家伙趁着他昏沉那三日，带着那个女人就跑，一点踪迹也没留。

最后还得他清醒后给俩人扫尾。

想起那段日子，萧珏就想哭。

现在那家伙的儿子长大了，又子承父业来气他。

他简直不要太凄惨。

另一边，心中有气的杨献清又多喝了两杯。

染了醉意后，说话就有些不管不顾。

“想当年上皇病危，若不是老夫我站出来维持大局，朝政还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呢！”

杨家大女婿一脸骇然：“爹，慎言啊！小心隔墙有耳！”

杨献清摆手：“老夫才不怕监察司！”

“现在好了，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杨献清想不通。

他也委屈。

不明白。

杨老夫人看不过去，招呼两个下人道：“还不快扶老爷回房间休息。”

再由他继续胡言乱语，指不定再抖出什么皇家秘闻来。

——

姜家。

姜清漓抵死没要姜疏月赠送的催命丹——哦不，阴阳合散丹。

她目前还没有想换未婚夫的打算，更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

为此，她还硬和姜明芷换了个位置，坐到四姐姜明桉身边。

顺便呼吸点新鲜空气。

四姐姜明桉身上总是有一种超出寻常的力量，仿佛能净化周遭空气似的。

待在她身侧，莫名的就让人安心。

大人们还在进行有关杨家的八卦会议，姜清漓捡感兴趣的听一听，更多的还是和姜明桉交流。

到底好几个月没见。

新鲜感还没散。

姜清漓：“四姐，年后末考结束之后，打算做什么？”

姜明桉：“现在讨论为时过早。”

女学开立不过几十年，然却已有了颓势。

当年华阳大长公主的期望，终是没能够彻底实现。

其实姜明桉也还在犹豫。

不过......

“也许会留在女学。”姜明桉清澈的眸终似多了一丝确定，“任教。”

“女学夫子啊。”姜清漓还以为她会更愿意入朝。

“怎么，以为我会直接选择入朝为官？”姜明桉道破她的心思。

她唇角微微扬起片刻。

似一杯清茶，才慢慢出味。

姜清漓的确更倾向她会选‘做官’。

以姜家如今的地位，姜明桉若想入朝，不是难事。

“做女夫子也不错。”如果姜明桉做了女学夫子，想到这儿，姜清漓忽然开始期待起来。

别看她现在端得一副悠然温和模样，可只要拿起书，完全就变了个模样。

如果说二姐姜雨兰是掌握大方向的威严校长，那姜明桉就是一丝不苟的年级教导主任。

姜清漓先替未来的女学学子们默哀一刻钟。

却同时也替她们欢喜。

因为她们将来的夫子是姜明桉。

她的四姐可真好。

心里这般想，吃差不多的姜清漓整个身子朝姜明桉倾斜。

想凑近说些话。

然而对方却在彼此距离约一指处挡住，并‘夫子上身’道：“坐直。”

姜清漓：“......”

一腔爱意，顿时被浇得七零八落。

四姐还是那个四姐。

团圆宴后，大家在老夫人院里一起赏月，吃了宫里送过来的月饼。

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直到姜老夫人困乏，众人才散去。

长辈们各回各院。

剩下姐妹几个一窝蜂挤到姜清漓院里。

看宫里下来的实际上是补偿的赏赐。

足足五大箱子，姜清漓命人一箱箱打开后，让云霜领他们出去。

屋内只剩姐妹四个。

白日里宫里来的人中有之前见过的郑嬷嬷。

对于哪些是太上皇姑父给予的补偿，哪些是裴三叔的，还有哪些可以送人都做了说明。

除了裴三叔那两箱，剩下的姜清漓只扫一眼便大概猜出是小姑母亲自挑选。

大部分都是她的喜好，比如那套羊脂玉打造的全副头面。

但其中也掺杂了几样适合其他三位姐姐的。

比如姜疏月的医书。

姜明桉的名家孤本。

还有姜明芷，早已经将喜欢的缎子披在身上了。

姜清漓将赏赐大致分好，几人都得了自己最想要的后齐齐躺在姜清漓的床上。

幸而床够大。

四个人平躺竟也够。

姐妹几个难得聚一场。

姜明芷先挑起话头：“小六，听我娘说，你进过宫了，感受如何？”

知道她问的是谁，姜清漓也没打弯道：“皇上人勤勉、直率，目前看来脾气也挺温和。”

不仅007工作，探子都亲自背，随从们都只有歇着的份。

“胃口也好，不挑食。”

给什么吃什么。

难得难得。

姜疏月心比较粗：“见一面能看出这么多？”

姜明芷叹气，一看她就是个感情白痴。

小六能这样说，俩人私底下肯定有过接触啊。

还是姜明芷率先感叹：“也不知大姐在渝州如何潇洒呢，开启第二春了没有。”

姜清漓犹豫：“不需要守一年吗？”

大姐和离才半年多吧。

姜明芷撇过头白她一眼：“守一年那是丧夫！唐家只是流放，唐文州还没死呢！”

“哦哦。”姜清漓打自己嘴，轻轻的，“那是我记错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唐文州也猛打了个喷嚏。

“我记得大姐和那谁感情挺不错啊？”近一年没归家的姜疏月迷糊了，“好端端怎么就和离了？”

姜明芷也想白她两眼：“家里的事你是真一点不关心啊，唐文州他爹贪污，全家被流放了，不和离是要大姐带着阿楹和桥桥去流放地吃苦吗？”

不够关心家人的姜疏月：“离得好。”

“反正比起盛京距闽州的千里之遥，渝州反而近许多。”姜清漓猜想，“阿楹桥桥如果想唐家亲人，过去探望也更方便。”

姜明芷不以为然，有感而发：“都和离了，就别再原地踏步，前面的风景更好！”

一直闭目冥想的姜明桉听到这句，睁开眼睛，偏头望去，几乎肯定的语气问道：“姜明芷，别告诉我，你又去看上白鹤书院的某个谁了。”

姜明桉直呼其名，惹得姜明芷微微不快：“没大没小，我是你姐！”

“而且什么叫我又看上。”姜明芷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皱巴但明显还一次未打开过的信道，“杨知瑜那个小厮递信的时候你不也在，我同那小子说话次数拢共不超过三回。”

且每回大多是互骂。

谁想到对方倒是被她骂出感觉来了。

姜清漓瞧见信：“三姐，信你一直揣身上啊。”

姜明芷道：“对啊，本来就打算今晚和你们仨一起‘欣赏’的。”

话罢，她又看向姜明桉，嗤道：“还说我呢，你和杨家那谁，杨从安是吧，一个是白鹤书院的才子，一个是华阳女学的才女。”

“姜杨两家又是死对头，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虐恋话本以你们俩为原型。”

“......”姜明桉默默闭眼。

姜明桉不太能理解，写那些话本的人是有多无聊。

姜清漓瞪大双眸，她居然不知道这事：“三姐你都看过？”

原来古人也爱以八卦为原型写话本子。

“当然，回头我买些回来，你和小五一起看。”姜明芷一边说一边打开信，“现在让我们先来瞧瞧杨知瑜都写了些什么。”

最初她是不打算看的，原封原样让人光明正大送回杨府。

后来又想想，她为什么要如此贴心。

是他杨家人先过了界。

自己送上把柄给她笑话的。

“姜明——嗳？”姜明芷才念了两个字，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字被水糊了都没发现。”

难道写好之后都不检查的吗？

姜清漓、姜疏月俩人伸过脑袋。

姜清漓瞄过两眼后道：“这字比五姐的还丑。”

然后得了姜疏月一个指弹。

“确实。”姜明芷将信怼到姜明桉眼前道，“你文采最好，评判一下杨三的诗好不好。”

实在是杨知瑜的字太辣眼睛，瞅多了眼睛疼。

没想到像杨家这般清流书香门第，也会养出个胸无点墨的孙子。

姜明桉捡起来观了数息道：“平仄不对。”

“还有，除去首尾两处名字。”

“全诗共二十八字，共用错了十一个。”

姜明芷恍然：“难怪，我怎么都读不顺。”

她还以为杨三突然文曲星附身，进化超然，写的诗已经非常人能懂了呢。

果然。

杨三还是那个杨三。

姜清漓又凑过来：“那这诗写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姜明芷也看向姜明桉。

在场估计也就她能够解读出来。

姜明桉再度扫了一眼道：“大致就是赞美三姐才华横溢，他心慕之。”

姜明芷听了却气：“我那么多优点，他居然只看到了最不显眼的一处。”

姜清漓隐约觉得不对，默了默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不显眼。”

“而是压根没有？”

连对这方面一向不敏锐的姜疏月，这回都破天荒点了头。

姜明芷：“？”

姜清漓默想：这表情诗真是写给三姐的么？

姜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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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姜三or姜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