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喂饭

屋里虽然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吃的倒是一样不少,还十分贴心地摆了两副碗筷。

裴云桓微笑地坐在一边,看着许蘅衣把红豆糕、杏仁豆腐、酥饼挨个品尝过,时不时提醒她喝水别噎着。等餍足的许蘅衣捂嘴打了个呵欠后,裴云桓才终于舍得起身告辞了。

裴云桓刚走,晓春知夏就冒了出来。

“红豆糕里多加了些蜜糖,姑娘喜欢吗?”

“姑娘吃了不少,要不要我们陪着在院子走走?”

许蘅衣笑眯眯地盯了她们一会儿,直到盯着她们心虚地低下头,才移开目光,看着院里海棠树上斜插着的桃花,一边摸摸肚子一边打着饱嗝:“不折腾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做香囊呢。”

再一次准备婚礼事宜,许家人比上个月有条不紊多了,只不过许蘅衣的那件嫁衣图样改了数次,许老夫人始终不满意,眼瞅着婚期一日日近了,急得嘴角都起了两个燎泡。

许蘅衣看着满屋子的图样和布料,只觉得眼晕:“娘,女儿觉得之前那件嫁衣挺好的……”

许老夫人在图样堆里翻看着,眼也不抬,“那上头的并蒂莲与你相冲,不然那日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

许蘅衣吐吐舌头,小声嘀咕:“只是一时没留意,被桌腿绊倒了……”

“来,小五,你挑挑,你是喜欢这个富贵牡丹,还是这个缠枝葡萄?”还不等许蘅衣答话,许老夫人就自己摇头否定了,“唉,不成不成,去,把这些全撤了,再拿一批新的来。”

许蘅衣看着急得嘴上冒泡的亲娘和忙得满头大汗的嫂嫂们,头一回觉得成亲居然这么费事,懒劲上头,正准备偷偷溜回自己的小院时,突然有人来报,葛老太君携礼登门。

于是乎,许蘅衣偷懒没偷成,被许老夫人拉着一块去见葛老太君。

葛老太君带来的礼物里有好些嫁衣图样,说都是京城现下最时新的,喜得许老夫人连连道谢。许蘅衣站在后头略微扫了几眼,就兴致缺缺地耷拉下眼皮,京城人的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就在许蘅衣站在人群后倚着墙根,就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地朝自己看过来,瞬时清醒,睁大眼茫然地看向神情恳切的葛老太君和有些为难的许老夫人。

“……实不相瞒,珩哥儿这两日病在床上,水米不进,也不喝汤药,问他缘由,他只说要见贵府的五姑娘……”

“老太君高看我家小五了,别说给人瞧病了,她自个还是半个病人呢。何况再有三日,就是我家小五出阁的日子,这时外出恐怕不太妥当……”

“我晓得我这请求是强人所难了。”葛老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眼里隐隐闪着泪意,“你们应该也都有耳闻,珩哥儿不单单是江家的孩儿,也是我心尖尖上的肉。瞧着他不肯吃喝的模样,我这心就像被刀子搅烂了一样……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也不会厚着脸来求五姑娘去看看了……”说着说着,葛老太君的声音就哽咽起来。

在场的许老夫人和许家女眷见状,脸色都是一沉,明面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心底里却是止不住地咬牙:这是要逼着把五娘送去太守府给小娃娃当奶妈呢?!

“老太君莫急,此事容易。”许蘅衣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有些失控的混乱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她先朝自家人解释:“那日在老太君的寿宴上,我与那位小郎君在园子里的假山中凑巧遇见,我俩便打了个赌,谁先从假山里出去谁就是赢家,没曾想最后是我输了。小郎君的记性还挺好,这就托老太君来向我要账了。”

说完,许蘅衣又看向眉宇渐渐舒展的葛老太君,“‘信’是许家的立家之本,我也不愿失信于江小郎君。劳烦老太君带我去一趟太守府。”

“小五……”

“娘,这笔账是我欠下的,自然该由我去清了。”许蘅衣见许老夫人皱起眉头,赶紧嬉笑着上前,宽慰道,“您放心,江家那位小郎君可没咱家的调皮,估计也就是让我钻桌子或者扮鬼脸。您老人家喝口茶的工夫我就回来了,没事的。您让厨房准备好糯米鸡,我馋了好几日了,一会儿回来可就要吃的。”

在许家人的目送下,许蘅衣和葛老太君一起坐上了前往太守府的马车。

车外车轱辘声不断,车内反而安静地让人心慌。

许蘅衣耷拉着眼皮,靠着车壁装睡。葛老太君欲言又止地看了许蘅衣好几次,但见她始终闭着眼睛,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便只能作罢,一路沉默地到了太守府门前。

葛老太君领着许蘅衣进了太守府的后院,仆从们见了纷纷行礼,嘴上的称呼都是“老祖宗”。许蘅衣抬起眼皮,瞟了瞟神色坦然的葛老太君,心里直哼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守府姓“葛”呢。

虽然许蘅衣来之前就做好了八成会见到江砚的准备,但当真的瞧见面无表情的江砚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天云居寺的惨状,双腿瞬间不争气地颤了颤。

江砚朝葛老太君行完礼后,就看向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许蘅衣,“犬子无状,烦请许姑娘移步。”

许蘅衣扯了扯嘴角,“江太守客气,客气……您请。”

江珩的屋子干净整洁,熏香萦绕,完全看不出一丝孩童的气息。

许家那几个侄子的屋子,墙面上大大小小的墨点不提,床上桌下横七竖八的刀枪棍棒和扔得满地都是的经史子集,随便翻一翻还能发现下面盖住的笔墨纸砚。许蘅衣每次进去找他们,都是一边苦思冥想下脚的地方,一边心疼替他们收拾屋子的仆从。

许蘅衣一进门,就被屋里的檀香味冲得赶紧掩鼻子,这是卧房还是禅房?江珩小小年纪,就打算遁入空门了?

江砚显然察觉到许蘅衣的举动,却也没解释,直接引着她进内室,“请。”

几个小丫鬟围在床前,而江珩则小脸苍白地躺在床上,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先是瞧见江砚,嘴唇微动,似乎是喊了一声“爹”。而后,目光转到江砚身后的许蘅衣,眼睛瞬时大了许多,哑着嗓子出声:“姑姑……”

许蘅衣的心瞬时就软了下去,大步来到床前,摸摸脸又摸摸手,“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郎中看过了吗?药呢?这脸也凉手也凉,要不换条厚棉被……”

“五姑娘,来。”葛老太君及时打断了许蘅衣的胡言乱语,让丫鬟塞给她一碗白粥,然后看向躺着的江珩,轻言细语地问道:“珩哥儿,咱们吃点东西,好不好啊?”

许蘅衣看着手里尚带着热气的白粥,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对江珩挤出个笑脸,把碗里的白粥舀起一勺,“乖乖吃东西的才是乖孩子,喏,你是乖孩子吗?”

江珩朝许蘅衣点点头,然后就伸手撑了撑自己,似乎是想起身。一旁的丫鬟们赶紧上前扶起江珩,让他半靠着床栏,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许蘅衣递过去的白粥。

葛老太君瞬时松了一大口气,闭目凝神感谢九天神佛。江砚的目光则在江珩和许蘅衣之间逡巡,默然片刻后,向葛老太君耳语了两声,葛老太君神色微变,但没出声,和江砚一起走出了屋子。

江珩吃了大半碗白粥后,抬头看了看围着的丫鬟。丫鬟们纷纷会意,退了出去。

许蘅衣这才发现葛老太君和江砚都不见了,但懒得多想,换了个更随意舒服的喂粥姿势,“还吃吗?”

江珩啜了一小口勺子里的白粥,然后朝许蘅衣摇摇头。

许蘅衣把手里的碗勺搁到一旁,苦笑道:“行,没想到你当时说的‘吃饭’是这个意思——喂你吃饭,你还真是惜字如金,能省就省……”

许蘅衣觑了觑窗外,突然凑到江珩面前,小声说:“正好这会儿没人,你老实跟我讲,你敢同我打赌,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你爹会派人来找你。”

江珩盯了许蘅衣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许蘅衣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遍江砚,连自个的儿子都能拿来利用,这心肠比上辈子还硬。

“当时,那间暗室里进来了两个人,里头是不是就有你爹的人?”

江珩点头。

“你能找到那个开门的机关,是不是他俩中的一个提醒你了?”

江珩继续点头。

许蘅衣长舒一口气,心情瞬时好了许多,伸手摸了摸江珩的小脑袋,“我说嘛,我怎么会不如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让我猜猜是那两个中的哪一个?”许蘅衣把在暗室出现的那两人的言行举止仔细回忆了一遍,突然想到一处,猛地拍手,“是那个刀疤脸!他接你袜子的时候,手往下指了指,指的地方就是机关,对吧!”

江珩嘴巴一咧,朝许蘅衣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在夸她聪明一样,用力地点点头。

许蘅衣的心情更好了,正打算再揉一揉江珩的小脑瓜,就听见敲门声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传了进来:“许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许蘅衣朝门口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又对江珩说:“我去应付你爹了,你要乖啊,不能不吃东西了,知道吗?”

江珩没有应,反而一直盯着门口,许蘅衣以为他是在让她赶紧去开门,便起身朝屋门走,刚走了两步,后头就传来江珩沙哑又着急的声音:“姑姑不要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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