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青柳允从接连的梦中醒来，他抓着额发，沉沉地哼了一声，看向周围。

明黄的朝霞从窗子透进来，仿佛为杉木地板镀了一层金，空气里洋溢着好闻的衣物柔顺剂的香气，洗衣机的嗡嗡作响从卫生间隐隐传来，拐角处的厨房里似乎有人在切菜，青柳允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明显还没醒全。

好闻的海带汤...青柳允呆呆地转头，床头柜上放着一小碗芙蓉菜蔬汤，清淡的汤汁对宿醉的青柳允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他附身去拿，惊动了厨房里的人，套着围裙的五条悟一手拿着半颗圆白菜一手拎着菜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家常T恤，露出脖颈和些许的肩膀，冰蓝色的瞳孔因为灶台的缘故染上了些烟火气。

“喝口汤垫垫肚子，菜在做了，”五条悟指了指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咖喱牛肉，“头疼吗？”

“五条悟，你要是还想我吃口饭就闭嘴，”青柳允摁着太阳穴，端起芙蓉汤继续吨吨吨，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那个冒牌货死了吗？”

五条悟搅动咖喱的手一停，他背对着青柳允，沉默片刻。

“跑掉了。”

“就知道你杀不了他，”青柳允冷淡地瞥向五条悟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他放下碗，瓷碗碰上木质床头柜发出轻轻的一声砰，“你对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蛮心软的。”

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反驳，沉默地背过了脸，他戴上厚实的棉手套，把热腾腾的咖喱锅端上桌，桌上用来隔热的厚垫子在柜子里，五条悟的嘴张了张，还是重新将咖喱锅放回去，拿出垫子铺在桌上，低头装饭，一时间，绵厚的饭香溢满了整个卧室。

青柳允依旧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歪头看着五条悟里里外外地忙，没有丝毫想要起来帮忙的意思，放在以前，估计早就跳起来帮他的悟哥哥干这干那了吧。

笑死，以前那个蠢货。

“五条悟。”青柳允端起饭嚼了一口，他突然扭头去看在端汤的白发男人，咬着筷子与他对视。

五条悟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汤，舔了舔嘴唇：“怎么了？”

“没什么，”青柳允饿极了，他舀起咖喱往饭上浇，“等过几天我彻底恢复好了，我去一趟吧。”

“去哪？”五条悟坐下来，他拿起筷子却迟迟不动。

“去找那个冒牌货啊，”青柳允诧异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咽下一口牛肉，“我又不是你，看起来那么强，实际上做事情犹犹豫豫的。”

“说真的，要不是那天状态真的不行，要不是还想留给你看看，”青柳允含着筷子，懒懒地抬起眼睛，“那个冒牌货早就入土了，还等到今天。”

“过段时间吧，”五条悟单手托腮，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挽留，“休息好了再去。”

青柳允太懂他了，他曾经的爱人真正情绪波动的时刻永远表面平静，五条悟情绪并不外露，他展现出的嬉笑嗔怒都是他想要给别人看的。

真正的悟，没事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坐在阳台看太阳。

从朝霞看到夕阳，就那么一个人坐着。

直到小小的青柳允坐在了他身边。

“我状态很好，是这大几年来状态最好的时候了，”青柳允笑起来，他双手托腮，看向沉默的五条悟，“我不像你，身上还留着诅咒的残体。”

“喂，什么时候我辅助你把诅咒一次性消了吧，省的我哪天死了，你一个人难弄。”

五条悟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放下碗，抬眼看向青柳允，语气有些严厉：“别说这种话！”

“好，那我说点好听的，”青柳允扁扁嘴，罕见的温顺下盖着他尖锐的意图，“悟，你的诅咒可是消得比我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散啊？”

“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青柳允咧开嘴，与五条悟对视。

他们在定情之夜赋予对方的生身诅咒并非永久，当一方爱意消散，诅咒就会动摇，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一个浪漫而松垮的枷锁，诅咒是否生效全看本心。

那个雨夜，青柳允被钉在地上，大粒的雨落进眼里，生疼，他亲眼看着五条悟身上的诅咒松动了。

松动了，但没完全消失，所以这么多年来的他一直心怀侥幸。

五条悟的嘴张开又闭上，他重新端起碗，低头吃饭，过了半晌，他抬起眼睛，轻声道：“我们去看海吧。”

“找个时间去看海，你一直想去的吧。”

“明天就去行吗？”

“不去了，”青柳允刨饭的手一顿，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低下头，“我就想回家。”

“五条悟，等夏油哥哥的事情彻底结束，你送我回家吧。”

五条悟抿着嘴不肯说话，他捏筷子的手紧紧攥着，白色的发丝在空中轻轻浮动。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树梢，吃到咖喱锅完全冷掉，五条悟始终没有放下碗，青柳允看着身边一脸执拗的人，叹了口气，眼泪紧跟着掉了下来。

“悟，你要是那时候紧紧抓住我的手就好了。”

“悟，夏油哥哥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你带我去看海嘛，还有樱花电车，我们跟着樱花开的轨迹去走一趟吧，我真的好想看海，就看一次！”

“悟哥哥，我要是哪天死了你就把我送回广陵府...不是我的本家，哎呀，你就把我送过去就好啦管这么多做什么，你不送也没办法的，我迟早会死啊！”

“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悟，我真的想象不到你不在的时候我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五条悟，我们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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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