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允落在树上，他一面喘气，一面散开头发，在脑后扎成丸子，以前他嫌麻烦总是扎个小辫儿完事，如今却不同了。

他告诉自己这么扎头比较方便，但他的潜意识却并不是这么说，出于不甘，出于怀念…是青柳允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他看向老老实实在一边等他的五条悟，歪头看着五条悟的脸，青柳允想了想，轻声命令：“眼罩摘了。”

五条悟一愣，他脱下眼罩，看向青柳允，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在紧张，五条悟甚至控制不住咽了口口水。

青柳允侧首，他凝视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世人都称赞艳羡五条悟的六眼的有神力，能观寻常人不可观之物，但青柳允只觉得五条悟的眼睛漂亮，蓝色，里面仿佛含着冰块，配上白色的睫毛，曾经的青柳允最喜欢捧着五条悟的脸看，不仅看还摸，有次还失手拽了两根睫毛下来，青柳允突然有些怀念。

看过了，可以了。

“走吧。”青柳允转回脸，带着五条悟去寻找声音的来源，那个咒灵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青柳允根本不需要多用力就确定了他的点标。

在途中，青柳允突然开口，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飘散在空中。

“五条悟，握住我的手。”

白发男人愕然地抬头看去，眼中燃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他抿唇，飞至青柳允身边，慢慢握住青柳允冰冷的指尖。

曾经的小火炉，夏天还出汗的青柳允，如今常年手脚冰凉，天气恶劣的时候便疼得仿佛钝刀劈砍。

青柳允淡淡地瞥过来，平静地念咒。

五条悟大惊，他想收回手却已经来不及，因为青柳允反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汹涌的咒力涌入五条悟的手腕，五条悟挣扎着，他的周身突然浮现处一圈透明的气，在下一秒碎裂，随风飘散。

“你自由了，五条悟，”青柳允笑起来，他看着喘着粗气的白发男人，感到从所未有的畅快，“这一战后，我们就两清了。”

五条悟收回手，他看着手腕的红痕，破碎的诅咒化为半实体，随风飞走，五条悟咬紧牙，他看向青柳允，眼底泛上红色。

这不是他想的结果，他明明…

“不要道歉，不要后悔，”青柳允没回头都察觉到了五条悟此刻的崩溃，他出离地平静，“五条悟，你痛，我比你更痛，我们体面一点好不好？”

青柳允的声音有些哑，含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五条悟沉默了，他没有选择去直面青柳允的情绪，而是跟在青柳允的身后在，直到青柳允收拾好情绪，不再颤抖肩膀，五条悟才加快速度，与青柳允并肩。

上一次他们并肩前行，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五条悟还在恍惚，青柳允已经停了下来，他扫了眼心不在焉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双手插兜，微微后仰，一脚踹了过去。

远处的伪夏油杰：好家伙，这就内讧了？

“别睁着眼睛看看看，”青柳允不耐烦地瞥向伪夏油杰，嫌恶地皱起眉头，“夏油哥哥从来不会这么掉价地瞪人，你太恶臭了。”

咒灵的气息从夏油杰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散出，青柳允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捏妈的，太臭了，夏油哥哥从来都是一身清爽的淡淡橙花香气，去捏妈的冒牌货。

青柳允越想越气，但是想到还有学生在他的手上，只得按捺下怒火，厉声问道：“人呢？”

假夏油杰挑起眉头，他无辜地摊开手，指了指上方。

被绑走的学生被捆缚着吊在上空，只有禅院真依还清醒，女孩的嘴角血迹斑斑，看起来状态并不好，学生的身边坐着真人，正在空中晃着腿，歪头与他们对视。

“欺负学生很有成就感是吧？”青柳允气笑了，他褪去拳头上的咒力，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进攻的想法，“你想怎样？”

“我喜欢你的身体，”假夏油杰咧开嘴，他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桀桀笑起来，“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青柳允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五条悟就动了，几乎是瞬间，一道泛着光的咒力就冲向了气焰嚣张的冒牌货，青柳允见五条悟动手了，自己也不含糊，呼吸间直直向真人飞去，他的拳头捏的很紧，包裹着剧烈燃烧的蓝色咒力。

然后，青柳允打了个空。

又是幻术？不对！

青柳允迅速转身，他伸手去拽被捆着的狗卷棘，他听见了狗卷低低的喘息，青柳允眼眶发红，这时候，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脚。

青柳允向下看去，是勉强保持人形的真人。

蓝发的咒灵浑身都是裂口，由于不稳定的咒力，不断有气泡状的黑色组织从裂口挣脱而出，随后炸开，真人仰着脸与青柳允对视，咧开了嘴。

“哥哥…你来看我啦？”

“傻了吗？”青柳允一脚踹开真人，把学生护在身后，冷淡地抬起下巴，“明明知道是被改了记忆，为什么还要这么叫我？”

真人沉默了，他全身都是被家入硝子割开的伤口，青柳允送它过去的时候抽干了它的意识海，直接导致了家入硝子的每一刀都对他造成了伤害，它一个小时前刚刚被夏油杰救出来，疼的几乎站不住。

但是它太兴奋了，兴奋的浑身颤抖。

真人是世人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它从未体会过任何正面的情绪，青柳允曾小幅度地篡改过它的回忆，为自己安排了“兄长”的角色。

兄长…真人呆呆地看着青柳允，青柳允并未花心思去完善这个角色的经历，因此在真人的记忆中，青柳允就是被冠以“哥哥”之名的符号，但是它很开心。

这是不是代表着，它从此在世上就有了家人，人类把生来便有的依靠称为“家人”，真人无比向往，也恐惧得到。

“哥哥…跟我们走吧，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真人向前两步，眼中带着痴迷和眷恋。

“虽说我很不想和你说话，但是我必须纠正你，”青柳允懒懒地抱胸，把身后的学生护得严严实实，“像你这样自甘沉溺于假象的堕落者，我还蛮恶心的。”

“自己不去争取，用报复别人来获得快感，稍微看见点光亮就向飞蛾向苍蝇一样扑过去不肯撒手，你可悲得我都想吐。”

青柳允后撤一步，摆出起手动作，眼神嘲讽：“咒灵就是咒灵，与空有夏油杰身体的肮脏灵魂呆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不可救药。”

“直面自己的情绪真的很痛苦，但是一直逃避，根烂了，更痛苦。”

微风吹过，真人几乎没有看清青柳允的动作，他感觉自己的咽喉一凉，刚刚恢复的灵魂被挤压扭曲，它几乎没感觉到痛意，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眼是青柳允回头淡淡的一瞥。

那眼神里毫无情感，甚至带着些冷漠的笑意。

青柳允拍拍手，他仰着头解开捆缚，身后升起一股浓郁的咒灵气息，青柳允没有回头，他只是重新整理周身的咒力，而后深吸一口气，暴躁地一脚踹了过去。

“你们咒灵打架讲究一对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