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宿舍,地上散落着沾血的绷带,五条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抿着嘴,敛着眉眼。
他的手边是青柳允早晨换下的睡衣,此刻被他搭在手臂上,手臂上的一小道划伤是他阻拦执行者时造成的,企图袭击那辆车的人很多,他分心去拦,被误伤到,但很快,五条家的人就抵达,将家族的实质代行牢牢护在中央。
五条悟是最强,但这并不代表他需要时时刻刻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去打架动手。
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场审判,他被毫无缘由的情绪支配,对惊愕的青柳允出手,在那之后,攀附五条家的人便如同苍蝇一般,闻风而动,与夜蛾正道作对,做出影响审判的各种举动,以讨好献媚五条家。
那时的他极度混乱,仿佛有另一个世界的情绪涌入了他的头脑,时而悔恨,时而迷茫,然而在出席审判会的前夕,他终究被那股情绪支配,下达了决绝又狠厉的指令。
还记得夜蛾正道的大怒,家入硝子不解又失望的眼神,那时候的高专众人的疲惫并不亚于任何人,他们一面到处奔赴求认识的家族出面保人,一面打动关系想要见青柳允,同时也为夏油杰的死亡悲痛。
那时候的七海建人还是个犹存稚气的少年,他站在家入硝子身后,在两人离开后斟酌了下:“学长,您让我很失望,果然,咒术师这个职业就是高危且狗屎。”
然后再五条悟的注视下转身离去,重重甩上了门。
青柳允那天提到了一个词:天道。
其实五条悟并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青柳允出身古老的道修家族,涉猎很广,对于天理的修炼正统又深奥,经常会说出一些高专众人闻所未闻的名词,例如丹田,阿允否认咒力来源于人的负面情绪,他觉得那来自丹田。
审判前夕他去见了青柳允,那是凌晨两点,五条悟穿着黑色的帽衫,他戴着眼罩,站在了监禁室外,隔着玻璃看向里面。
铁质的床,没有枕头,青柳允裸露的皮肤几乎都裹着绷带,绷带裹得松垮,隐隐有血从里面渗出,他的左腕以扭曲的角度弯着,右手心的纱布被浸湿了,五条悟记得,那是他打出最重的伤口,他踩碎了青柳允的左手腕,在少年的低泣中将咒器钉进了他的右手。
那时的他仿佛失去了理智,扪心而问,青柳允相比夏油杰要与他更亲近,但那个时刻,就像灵魂被篡改,他甚至生出了“为夏油杰报仇”的可怕思想。
夏油杰作为诅咒师,被青柳允诛杀,并没有错误。
五条悟真的想不通自己莫名的愤怒和恨意,情绪上涌的时刻,他几乎不认识面前的人了,那个与他相知相爱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杀死他挚友的陌生人。
直到如今,他还是无法与自己妥协,这他在特定的时刻变成了情绪的木偶。
五条悟狠狠揪住额发,他低喘着,这些年来的逃避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甚至更糟,不能再躲了。
他想起青柳允的哭泣,黑发少年紧握着双拳,眼泪就挂在下巴,纠缠于羁绊,青柳允咬着牙,声音含着恨意,他说。
我与你没有羁绊,我哪里比得上他呢。
羁绊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
五条悟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仿佛落进他的心底,想不通,太苦恼了。
昨日追杀令下发的第一时间,家入硝子皱眉思考青柳允的转移地,最后选择了联系夏油杰,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很轻松,他的声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当然可以了,阿允交给我,硝子你不是应该最放心吗?”
他通知了家族的人安排车辆,对接地址,亲手将人送了上去。
五条家并不惧怕高专与协会,但是不怕不代表不会将青柳允送出去,五条悟的态度,和家中老人对青柳允的态度,都表明了五条家并不是允最好的藏身地。
五条悟的思绪很乱,他很少这么无逻辑的思考,恍惚中,他想起昨天青柳允的哭泣。
自从国外回来后,青柳允总是会无意识地落泪,就那么坐在床上,眼泪就一滴滴掉下来,眼眶并不发红,仿佛哭只是他的生理反应,家入硝子问她怎么了,青柳允只是低下头摸摸青紫的手背,轻轻地叫了一声疼。
那天自称月的灵魂出现过一次后,青柳允的笑容就多了起来,他时常向来探病的人说起他的弟弟,虽说脾气不好但是非常听话,天赋比他高出一个大级,还会强调弟弟绝对不会抽烟,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横他一眼。
每次提起弟弟,青柳允的总是会无意识地垂下眼睑,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还带着憧憬,他会絮絮叨叨地对着家入硝子念叨,也不知道月会怎么带他回家,无论如何要把夏油杰带着,真是辛苦月了。
青柳允似乎总是这样,初来高专的时候稚气粘人,现在对人冷淡,但骨子里的温和并没有褪去,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温柔善意。
五条悟不愿意想了,他皱着眉头躺在沙发上,手边的手机滴滴响起来,是五条家的人。
“少爷,查清楚了,”那头的人非常小心翼翼,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斟酌了一下,“协会的暗线透露,提供情报的人…似乎是青柳先生自己。”
“青柳先生通过夜蛾正道校长,透露了自己的事。”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挂掉电话,他坐起来,静静地看着地板。
他脚下的木地板突然裂开,如蛛网般四散开来。
白发男人瞥了眼手边的睡衣,他拉下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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