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满地的窟窿

萨里西亚一开始是后悔的。

他仗着小毛球是自己的召唤兽,没有给他身上贴点定位什么的。现在突然不见了,召唤术失效,就比大海捞针还难找。

他先使用魔法手段。从书包上沾满的黑毛上取了一根,燃烧后,轻轻晃动魔法杖道:“寻踪术!”

金色箭头往各个方向摇摇晃晃,噗的一声,消散了。他再试几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寻踪术无效……小毛球到底被绑去什么地方了,方位竟然不可探查。

那就只能用物理方法——地毯式搜索。

萨里西亚紧急改造了分裂小方块。这些黑色小方块在教堂迷宫里用过,遇到岔路口会自动分成三块,现在,则不需要这个功能。

他让小方块接触并记住小毛球的毛发气味信息,然后在上面连接小小的通讯设备。

待它们接触到小毛球的气味时,便会透过通讯设备向他报警。

黑色小方块靠着四条塑料短腿,轻盈地站在雪地之上,然后根据命令分裂成1024块,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赴向雪山不同方向。

自己也没闲着,先去站台商场和列车上兜了一圈,又去失物招领处询问了一遍,都说没见到“眼睛超大、毛皮超顺滑的一只黑色小毛球”。

“反正没在这里,你别再打扰买货的客人了,我们真的不卖假冒伪劣!”驿站管理员是这样建议的。

“可能走进了雪山。”列车长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萨里西亚迈进了雪山,开始了地毯式搜索,专门挑小方块们不好走所以遗漏的地方,没想到遇到了亚伦。

亚伦听完讲解,表示自己对此同样束手无策,他也没有什么找球的手段,只能道:“那我跟你一起边走边看吧。两个人的眼睛更好使些。

“天就快黑了。”

……

天就快要黑了,雪族小粉团子才走出护卫的视线,又翻了两座山,才打开黑色袋子,把绿色精灵放出来。

绿色精灵被裹上厚厚的衣服,头戴绒帽,背上两三天的干粮,感激道:“谢谢你弟弟!你给我指指往哪个方向去吧?然后就不要送了,天快黑了,你一个小朋友太危险了。”

“没事,我对这里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奶团子的脸颊肉嘟嘟的异常可爱,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可靠,“我把你送到雪山边缘,免得你又迷路了。”

绿色精灵很汗颜。

他确实是个天生的路痴,否则也不会迷迷糊糊走进雪山,然后因为失温和饥饿而晕倒。但他依然不放心道:“真的可以吗?你真的能平平安安回家?”

“没问题!”小团子咧开大大的笑容,“我两岁就帮我妈妈上山捡柴,三岁就能雪山求生,四岁就独自打猎物回家。雪山等于是我家的后花园,没有更熟的。”

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家庭的责任……

绿色精灵一阵鼻酸,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她们一家人,便狠狠点头,“那走吧,我们赶紧往前,争取不要耽误你太久。”

“好,跟我走,别掉雪窟窿里了。”小团子在前面打头阵。

绿色精灵虽然是个成年精灵,论腿脚却比不过小团子。小团子干脆接过他装干粮的袋子给背着,火速抡着小短腿,在前面走得飞快。

绿色精灵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但仍紧咬牙关,坚持不掉队太远。不过如此一来,他们行进的速度相当惊人,天黑后没几个小时,就翻跃了几座雪山,终于抵达了雪山边缘。

小团子指着前方,道:“再往前翻最后一座雪山,就是人类的大路了。路的另一旁则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哥哥你只要进去了,就不怕了。不过路上人来人往的,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看见啊!我就不过去了,不然被发现就麻烦了。”

“好的,你快回去吧。”绿色精灵接过干粮袋子,结结实实被压进了雪地一截,然后真诚感谢道:“未来我一定会回来报答你们的!”

“嘿嘿,不要你的报答,你好好的就行了。”小团子羞涩挠了挠头。

“那我就走了。”

“快走吧哥哥,我看着你翻过山就回去。”

绿色精灵泪流满面。

好靠谱啊,这样的小朋友,既长得粉粉嫩嫩的可爱,又心地善良,行事可靠。哪里还有这样的小团子吗?他好想绑架一个回家!

他确实也怕自己在最后关头迷路,因此在小团子的注视下,赶紧翻到了另一座雪山的山头,见到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才回头望去。

雪上反射着月光,小团子小小的剪影冲他挥了挥手,他也热情回报以挥手,终于看见圆乎乎的小团子掉头往回走了。

绿色精灵扭回头,森林被勾勒出一片高低起伏的树冠剪影。

只要从这里滑下去,他就能回到走出雪山,回归森林了!抱着激动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往下走。

完全不知道,原本跟在小团子身后的那黑影,飞快地奔了过来,然后站在他刚离开的雪山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咻”的一声,不是从哪里射来的飞箭,直直地扎他脚下。

“谁!”绿色精灵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终于在雪山山脊上看见了出手之人,那人有尖尖的耳朵,竟也是一个精灵!

此时那人剪影搭臂弯弓,利落地一放,一枝长箭顶部反射着冷光,咻地兜头朝他射来,绿色精灵就地一滚,险险躲开,少年音大声解释道:“别动手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路过的!”

对方两三步朝他追过来,弓在跑动中拉满,再次射出一箭后,才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闯入我们的部落,是谁指使你来的?”

“你是雪族精灵的族长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绿色精灵边跳边解释,他反应过来了这人的身份,不想拖雪露母子下水,因此说话半真半假,“我、我只是、路过的……我在雪山迷路晕倒了……没、没去你们部落。”

袭击他的确实是雪族族长。族长为人谨慎,怎会轻易放过他?

“咻咻咻!”一连多发连珠箭倾泻而下,那身形单薄的少年竟然屡次都堪堪躲过利箭。

雪族族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按说以自己百步穿杨地本领,几乎没有躲得开的目标。然而,这少年却总是出乎预料。

是个高手!

他冷哼一声,“你有这么厉害的实力,还说自己不是故意闯入我们聚落?”

绿色精灵有苦说不出啊!

他实力再强也没用来伤人啊,只是躲避伤害也要被质疑吗?他总不能站着当靶子吧?

箭矢依然咻咻射来,绿色精灵光顾着走位躲避,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再次被逼入了雪山深处。

完蛋!

他这个路痴,光靠自己可走不出去啊!这下不是被射中抓回去,就是逃跑后迷路晕倒了……

要不,干脆放弃抵抗,乖乖被雪族族长抓回去?

心念一动,他立刻摆出投降的姿势,轻声哀求道:“喂!打个商量,我跟你走,你别射我行吗……啊!”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尖叫,他的身影彻底彻底在雪地中消失了。

雪族族长生怕有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手中弓箭一直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直到走到近前,也没看见埋伏,雪地上只余一个黑乎乎的窟窿,深不可测。

雪族族长皱紧了眉头。

这雪窟窿近来随处可见,浅的三四米,深的则黑漆漆的,仿若通往不可知的深渊。若他跟着跳进去抓人,说不定自己也会遇险。但若就此放过这少年一马,他心中又万分不甘。

正在思考间,他腰间的白色风笛突然自行吹响。

雪族族长脸色大变——圣地,竟被被入侵了!

……

“啊啊啊,不要追我啊!”

苏小毛球连滚带爬,细线般的小脚抡得飞快,他往旁边及时一歪,一支石箭擦着他身体飞过,狠狠地整根没入雪地里。

为什么啊!

他明明一路跟着灰蓝山雀的指引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越走,周边大雪覆盖着的嶙峋怪石越多,就那么阴森森地立着,仿若沉默的猛兽盯紧自己的猎物。

苏小毛球本着对自己鸟儿的信任,硬着头皮,继续整颗球往前挪到。

直到刚才,他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咔”的一声,打开了某种神奇开关。

山一样高大的“嶙峋怪石”突然晃动,覆盖着的积雪滑落,一个高约五六米的精灵半身石像,眼底泛着红光,阴狠地盯着他。

石像苏醒了!它上半截身子露在地面,手里张弓搭箭,一支支石箭夹着风雪朝苏小毛球射来。

“啊啊啊!”苏小毛球落荒而逃,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石箭连环珠似的咻咻射来,苏小毛球躲得心力憔悴,就在他体力耗尽的前一秒,身后的破空之声骤然停止。

苏小毛球气喘吁吁地抬头一瞧,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之下来到了新地方,一条狭窄的通道笔直地摆在面前。

脱离半身石像的攻击范围了?

仔细打量,这条通道覆盖着皑皑白雪,两侧沉默地站立着两米高的“怪石”,根据方才的经验,这并不是普通的石头……

前有狼后有虎,苏小毛球左右为难,最后决定轻轻地后退几步,在两片的地域交界处出人意料地左拐,诶嘿,谁都打不着他!

天才般的想法!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知道希望注定落空——尽管再小心,踏动积雪的咯吱声仍旧够响亮,足以唤醒两侧的“怪石”,震颤之下,石上积雪滑落,一个个完整的精灵石像展露出来。

它们身高两米,手执石剑,挥舞着朝入侵者劈砍而来!

更糟糕的是,这堆石像竟然能蹦!苏小毛球躲开一剑,刚逃没两步,就被它们蹦蹦跳跳地追了上来。

“咚咚咚”的砸地声引得地面震动不已,雪族圣地抖落一身银装,露出更多可怖的细节。每处石像都有裂痕,黑红色的不详物质从裂痕中溢出,看得人心生反感。

“叽!”

失踪许久的灰蓝山雀叫着,突然振翅滑翔飞到了苏小毛球身边。

这时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自己这是误入雪族精灵的圣地深处啊!他痛心疾首地质问灰蓝山雀,“你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非但不把我带回萨里西亚那儿,反而故意把我往禁地引?”

“叽……”灰蓝山雀心虚地低低一叫,煽动翅膀朝高处飞远了。

“可恶啊!主仆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苏小毛球气得毛毛立起。他胡乱吐槽一句,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石剑的戳刺。如今,他发现了自己的优势:虽然自己腿短跑不快,但他长得矮啊!可以在石像间灵活地穿梭,让各方向追来的石像互相绊倒,最后,只需就地一滚,便成功地逃出了包围圈。

“来来来,来追我啊!”

他刚得意忘形没几秒,扭回头,就看见前面一堵高墙直直撞来,幸好他及时刹住脚,才能撞上去成为毛饼。只是,石像快追到屁股后面了,他竟被逼到了绝路。

既然如此,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苏小毛球蓦地往背后一掏,从自己领域里寻摸出个什么,猛地往身前一放,“就决定是你了,宿舍管理员!”

银尾骤然闪现。他满脸茫然,尚未从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中回过神来,立马就陷入了生死危机。

石剑破风兜头劈来,因为利落地躲过,握住石像一只手,恼怒地道:“又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

“在你眼里我的形象如此糟糕?我难道就不能是被害者吗?”苏小毛球一边愤怒质问,一边顺着爬到他肩膀上。

“那你说说怎么被害的?”

“呃……”苏小毛球噎住,擅闯圣地、引动石像、受到追杀?全都说不出口啊!他只好道:“等会儿再给你解释,只要我们能活下来。”

银尾冷冷道:“有什么好处吗?我一条死鱼,倒也在乎死不死了。”

“我们之间谈钱伤感情啊!”苏小毛球给他捏捏肩,“而且我死了,你还能自由活动吗?不得回又深又暗的海沟里喂鱼?”

银尾:“……”

但他最近口才激增,很快从语言的陷阱里反应过来,把手中石像推到远处,撩起莫须有的袖子反驳道:“我俩之间不谈钱只谈感情,是吧?那我的宿舍管理员工作也不用继续了,反正我俩不谈钱,住你那儿不再花钱了。那行,回去就撂挑子不干了!什么狗屁调解工作,老子解脱了!”

银尾越说越生气,见一个精灵石像正巧杀到身边,顺手一把抓住胳膊,啪的一声就把它抡到半空,满腔怨气地将它重重掼在高墙上,碎裂了。

苏小毛球瞬间噤若寒蝉。

打工人的愤怒,他彻彻底底感受到了!

“想好怎么谈了吗?”

“想好了。”苏小毛球正襟危坐,认真承诺,“救我肯定会有好处,过两天,我再给你抓一个同事回来。”

“过两天是哪天?”银尾立马反问。

啊,怎么变得这么警惕了……职场真是让人鱼被迫精明啊!

苏小毛球含含混混道:“一个月内,不,一周内!保证抓个同事来和你换班!如果抓不来,我自己去顶替你的工作!”

“换班怎么安排?”银尾继续敲定细节。

苏小毛球勤恳画饼,“你上二休三,他上三休二。你俩虽然是轮班,但你总是多休一天。”

“行,说话算话?”银尾总算点头了。

“说话算话,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银尾得到承诺的,一想到接下来的假期,他瞬间干劲十足。噼里啪啦就开始摔石像,来一个摔一个,来一对摔一双。剩余石像根据趋利避害的本能,犹豫着没敢上前。

银尾却越战越勇,步步前进。

苏小毛球终于扬眉吐气,站在他的肩头上耀武扬威,“嗨呀,来呀,来打我呀!”

银尾刚想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一步踏空,竟踩中了雪地上的窟窿,失重感瞬间袭来,一人一球猛地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小毛球高叫着扯住他的头发,在往下的甬道里极速下滑。不知道滑了多久,总算停了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

苏小毛球重重摔下,竟没怎么摔痛。他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是条皮糙肉厚的死鱼。但你,马上从我身上下来。”银尾冷冷的声音。

“哦。”怪不得屁股底下软绵绵的,原来是有人鱼当肉垫。

他爬下银尾的身体,在地上站好,突然,后背撞上了热乎乎软绵绵的什么东西。

银尾分明是冷的在前面的,那身后的是……

“什、什么东西!”

苏小毛球颤颤巍巍地一格一格转头,眼前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两盏幽幽的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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