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收到温老爷子信的温来学,脸色也并不好,他看着跪在门外的自己的大儿子温玉书更是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自己这个儿子自小就聪明绝顶,原先在镇上的私塾时便是人人夸赞的天才,他们一家的希望都寄予他身上,望他能在科举这一条路上出人头地。
但他从昨日从书院回来便说他不想参加今年的秋闱了,今天甚至连书院都不去了,这可把温来学气的不轻,他们一家子的荣辱可都系在温玉书身上。
更何况早在去年过年时,他在村里可吹嘘了玉书今年定能中举,若是灰溜溜的回村子里那他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耻笑,尤其是他那个二弟。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周氏给他倒了杯茶水,温声安慰。
"老爷,消消气,兴许玉书是有什么苦衷,他从昨夜跪到现在,再好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温来学将手中的茶杯一把放下,转头狠狠看了一眼周氏,随即就朝着周氏发脾气。
“自古以来慈母多败儿,我看玉书现在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就是被你惯坏了!”
周氏从来没有见过温来学生气的样子,两人成婚多年,一直都相敬如宾,如今他对她发脾气,周氏心里也觉得有些委屈。
周氏转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温来学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注意自己夫人此刻的心情。
温玉书跪在地上,顶着炎炎烈日,但他却不觉得晒也不觉得辛苦。
想起怜儿,他只觉得满心幸福,周氏走到温玉书身边,小声劝慰道。
“玉书,快给你爹认个错,你爹向来疼你,你认错他定会原谅你。”
“秋闱哪里是你说不参加就能不参加的,你爷爷一向对你寄予厚望,举全家之力才将我们送到这县城里。”
“玉书,你怎忍心辜负他老人家?”
温玉书听周氏谈起温老爷子,他眼里也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了。
爷爷自小就偏疼他,想必更希望他能过得幸福,爷爷若是知晓定然也是能理解他的。
“娘,您不必劝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参加秋闱,我只愿和怜儿在一起,我要与她长相厮守,做一对神仙鸳鸯。”
周氏面色一凝,忍不住转头看向温来学,果然见他一脸怒意,更是拿出一根有拇指粗的鞭子,朝着温玉书走去。
“好啊!温玉书!我费尽心思送你去书院为的是什么?”
“我和你母亲紧衣缩食也要给你买最好的宣纸,最好的毛笔,如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将我们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与其让你活着受人指指点点,不如我今日就打死你,省的你活着辱了我温家的门风!”
周氏连忙挡在温玉书前面,她面上也有些惊慌,但还是强装镇定。
“老爷,你,你别冲动,还有十日便到秋闱,若是真打伤了玉书,那他就算是想去,也去不了了。”
温玉华刚刚从饭店回来就看见了这场闹剧,他这个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大哥,如今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而他爹,将拿着鞭子的手高高扬起,却迟迟不肯落下,温玉华哪里能不知道他爹的心思。
他爹哪里舍得真的打温玉书,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去请大夫。
哪里像他?从小他便有干不完的活,温玉书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点苦。
他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火烧不到他身上,他也不想管。
但周氏却是个眼尖的,她看见温玉华,仿佛看见了救星。
“玉华,你快过来!难道你真的要眼看着你爹打你大哥?”
“你大哥身子有多金贵你不知道吗?还有十日便是秋闱了,你大哥不能出一点差错。”
温玉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种时候,他娘就想起他了。
偏生温玉书一脸认真的看着周氏。
“娘,我不参加秋闱,就算是爹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去。”
听见温玉书这么一说,温玉华忍不住勾起唇角,真是蠢货,小小的美人计就把他迷的神魂颠倒了。
“爹,你不如就成全大哥吧。”
温玉华朝着三人走近,温来学正愁一腔怒火没人发泄,一鞭子就抽到了温玉华身上。
鞭子落下的时候,周氏下意识的抱住了温玉书,生怕他受到伤害。
温玉华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他心里有些后悔,若是晚一些回来,说不定,他就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了。
“你瞎说什么?你大哥心里只该有读书,现在哪里是想女人的时候?等他中举,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莫不是你将他带坏了?”
温来学咄咄逼人,眼中的怒意几乎将温玉华淹没。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爹娘的偏心难受,但他此刻心里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说到底,他今年也才15岁而已。
温玉书见温玉华被打,脸上并没有多的表情,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从小爹娘便舍不得打骂他,生气也只会对着温玉华发泄,他早已经习惯。
“爹,我不要其他的女人,我只要怜儿,怜儿说了,只要我不参加今年的秋闱,她,她就愿意嫁给我。”
说着,温玉书的脸还忍不住红了,温玉华感受到自己背上的疼痛,心里只觉得悲凉。
他爹这一鞭子,可是一点力都没有收,想必他的背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
“你!温玉书!这个怜儿若是真心喜欢你,岂会阻挠你去秋闱?若你中举后再迎娶她,她脸上岂不是更有光?”
“她怕是有别的目的。”
温来学试图劝说温玉书,将怜儿这不同寻常的举动剖析给温玉书看。
但温玉书哪能听的进去。
“爹,怜儿,不是那样的人,她说了秋闱要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若是运气差分到了厕间,更是要忍受三天的臭味。”
“她心疼我,不愿我去受那等苦楚。”
“她说她不在意什么功名利禄,她只在意我,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哪怕没有功名在身,她依旧愿意嫁我。”
温来学指着温玉书,气的有些说不出话,他只觉头脑嗡鸣,气血上涌,居然直接气晕了过去。
顿时场面更加混乱了,周氏唤着家里仅有的一个长工去请大夫,又让温玉书将温来学送到床上。
独独,没人在意还趴在地上的他。
温玉华忍着身上剧痛,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要去医馆,天气炎热若身上的伤口腐烂溃化,那是能要人命的。
他不能死,他想活着,他想出人头地,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比温玉书差!
再说回温家,温老爷子将信送出去后,就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若是条件允许,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去县城,看看大儿子一家有没有出事。
由于他心神不宁,晚上吃饭时,温家众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皆是埋头吃饭,不敢闹事。
如此过了几天的低气压生活,这日,温来学一家,突然就从县城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来的匆忙的原因,以前回来都要给温老爷子徐氏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如今却一样没带。
温来启和陈氏本来还想看看大哥大嫂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却见他们几人两手空空。
温来启忍不住出声讽刺。
“哟,大哥这次回来可什么东西都没带,您在城里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哪能顾我们的死活呢?”
温来学听他这么一说,脸色自然也是不好,以往他回来,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他这个二弟一直都是捧着他的。
哪怕他知道温来启的性子,他此刻也有些不快。
温老爷子则是一脸高兴的拍了拍温来学的肩膀。
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怎么还把玉书,玉华都给带回来了,秋闱只剩五日了,玉书难道不该在书院好好读书吗?”
要是温老爷子不说起秋闱还好,他这么一说,温来学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前几日气急攻心,本来就没有好全,如今的脸色也还有些苍白。
他看向温玉书,语带怒意。
“你自己跟你爷爷说。”
此时的温家人自然也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如月和温玉成躲在林氏身后看热闹。
温如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传说中惊才绝艳,温家唯一的读书人的大哥。
原主的记忆对这位大哥也很模糊,如今看他,她觉得温玉书就不像是温家的人。
他生的皮肤白皙,面如冠玉,一派翩翩公子的样子。
哪里像温家其他人,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手上都布满大大小小的茧子,就连被徐氏娇养着的温良都比不上他。
温玉书那双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而与之相反的就是站在温玉书身边的二哥,温玉华。
温玉华就是十足的温家人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干活的,站在温玉书身边,一个像少爷,一个却像是奴才。
温如月不明白,为什么同在一家生活能养出这样两个极端。
但她又看了看温良,又想起自己记忆里,自己这个大伯,跟大伯娘可是极度偏心的,跟徐氏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能养出这么两个极端也不稀奇。
温如月忍不住心疼起了自己这个二哥,她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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