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是个很亲密的举动，肢体交缠，肌肤相贴，云时雨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平稳、规律。
热度从她的胸口散发出来，煨暖了云时雨的身体。
这怀抱并不宽厚，于念生身量纤细，腰肢一掐，单手就能环个大半。
可云时雨在她的怀里，在这个拥抱中，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心和依靠。
她的鼻子越来越酸，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天上的雨，一滴接着一滴，仿佛没有流完的时刻。
安静的停车场角落，只有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不知怎么，她觉得委屈。
于念生没有说任何一句宽慰的话，却比千言万语还要管用，只是拥抱。
那些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如同潮水席卷了她的大脑，让云时雨的一根根神经都浸泡其中，起起伏伏。
她的思绪被搅乱，被分成一块一块，每一个细胞都回想起之前，那些莫须有的污蔑，那些污言秽语，那些排挤，再向前，是她的寄人篱下，是不由自主，她的父母去世，她被迫独立。
不管再美的人痛哭起来也不会好看，云时雨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融化的硬糖，和糖纸粘在一起，皱皱巴巴的。
她的脸也是，皱皱巴巴的。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继续，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也像是被自己鼻音颇重带着软腻的声音惊到。
云时雨的眼泪仍在断断续续的流，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时不时就要落下几滴，但比刚刚清醒了一些。
她从于念生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
于念生从小提包里拿出纸巾，认认真真，又轻又柔地擦掉她脸上所有的泪水。
她的动作温柔，目光还要更甚。
“我们回家，好吗？”
或许是哭了太久，身体停不下来，依旧抽噎着，云时雨模糊地嗯了一声，半低着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砸在地面上，洇出一小块水渍来。
于念生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停下来取出一块新的纸巾，替她拭泪。
她们走到车子面前，于念生拉开车门，让云时雨坐上副驾，又帮她系好安全带，才转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她从前面的储物盒内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了云时雨。
“喝一点儿水，不然嗓子会难受的。”
云时雨默默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喝着，等她喝完，于念生启动车子，驶离了这里。
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投下，像是暖融融的毛毯。车流声，汽笛声，风声，人声，被车门阻隔在外面，形成一种单纯的、模糊的噪音。
云时雨的情绪逐渐好转，对于这样一场荒唐又不合时宜的哭泣，她觉得有些难堪，但因为旁边人是于念生的缘故，这难堪也并不算多。
有人说哭泣是最好的解药良方，这话的确不假。那些苦楚和阴霾被泪水冲刷，压在心上的负担消散。
她感到解脱。
于念生一句话也没说，她人生里所有的情商和妥帖都被用在云时雨的身上。
之前的追问太过，她十分懊悔，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心里分外焦灼。
“你刚刚，刚刚说的没错。”云时雨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她的呼吸还是一顿一顿的。
于念生急忙打断道：“我不应该一直逼问你，真的很抱歉，真的。”
“我总是做错事。”她的声音低下来，像是浸满水的海绵，裹挟着水汽。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很怕离开。”云时雨带着鼻音的声音轻轻响起，“也很怕失去。”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拥有了什么后，他总是想要更多，可一旦失去了，他就会觉得，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
她低低笑了一声，充满了自嘲，“我不过是一个，缺爱的，懦弱胆怯的胆小鬼。”
“那我应该是个莽夫。”于念生在等待绿灯的间隔望过去，视线关切而柔软。
云时雨踢掉鞋子，蜷着腿缩在椅子上，她的头发凌乱，眼皮微肿，鼻尖通红一片，显得可怜极了。
于念生只觉得心中一阵犯酸，巨大而汹涌的情感溢出。
我想抱抱她，她想着，我应该抱抱她。
她的手摸到安全带的扣锁，汽笛声从后方传来，绿灯亮了。
于念生只好将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
“莽夫和胆小鬼，不是很般配吗？说明我们正好合适，是天生一对。”
云时雨破涕而笑，她摇了摇头，“真是自恋啊。”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自恋的人。”
于念生思索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也许是因为我漂亮。”
她的脸已经足够美，日光照射，像是加了一层柔光，红唇仿佛洒了一层金粉，云时雨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她点了点头，半真半假地说：“是阿，我被你蛊惑住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话脱口而出，过后她才后悔，于念生抿了抿唇，攥紧了方向盘。
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合适，湍急的车流中，她甚至都不能和云时雨面对面的说话。
这太糟糕了。
寂静的空气中，于念生心里的焦躁悔恨愈发膨胀，可她又说不出刚刚的话是玩笑这种找补的言论来。
那不是玩笑，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好。”
“什么？”于念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她频繁地侧头过去想要看对方的脸，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说好。”云时雨被她的举动逗笑，她抚上对方的脸，将它扶正，面视前方。
“注意看路。”
“我哪有心思看路。”于念生抱怨了一句，“今天为什么没带司机。”
“你刚刚说了好是吗？你同意了！我没听错吧，真的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云时雨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人应该往前看，也应该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收回视线，瞥了于念生一眼，“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说同意，是同意你追我，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
于念生哪还管这个，她几乎要乐开花，嘴角要扯到耳根去了，什么清冷妩媚的美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成分纯粹的傻子。
“一样的，一样的。”
“你真好。”她喜滋滋地说。
车子停下，她殷勤极了，差不多是小跑着过去帮人拉开车门，一双眼睛望着她，“牵手好嘛？”
云时雨：“你这是得寸进尺。”
“明明之前也牵过。”于念生嘀咕着。
“就牵一下，好嘛？”她双手交叠，右手捏住了左手食指不断摩挲，眼尾垂下，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姐姐，就一下……”
于念生：拉手手！我要拉手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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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