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排走出了面试间。

通常情况下，人们都会让领导走在前面，自己落后半步，以示尊重。

云时雨是松萝工作室的艺人，于念生是松萝的拥有者，又是《悬剑》的唯一投资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落后对方一些。

但是她没有。

她们在一起三年多的时间不是白过，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于念生身上的香水味道清冽，如同雪后森林，清冷淡雅，和她今天的装扮不算搭，但和她的人一样。

更不如说是，她就像深埋在冰下的红酒，颜□□人，尝起来却带着冰碴，又醇又烈。

这点清冷，让妩媚更甚。

云时雨就走在她身旁，尽管香水味道浅淡，依旧能传进她的鼻子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冷漠，实际如火一般的女人。

云时雨心里有些烦闷，她除了言语拒绝以外，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可是这对于念生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我今天好看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于念生侧过头，目光专注而炽热，“你觉得我今天美吗？”

云时雨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如实说道：“很漂亮。”

“那有吸引到你吗？”

来自对方的肯定让她嘴角上翘，心情雀跃。

“你喜欢这样的打扮吗？你会想要一直看我吗？”

云时雨推了推充当遮掩面容效果的大墨镜，既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没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我吸引到你了。”于念生的语气十分肯定，这毫无疑问是个陈述句。

“你喜欢看我。”

她抬起左手，食指轻轻点了下唇瓣，“涂口红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红色好艳，我的唇形又美，看起来很有吻上去的冲动。”

她轻笑着，“你想吻我吗？是玫瑰味道的，很香，要尝尝吗？”

云时雨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到那抹艳色上，停了两秒，又转向前方看路。

她嗓音平静，不急不缓：“从哪儿学的？”

于念生：……

她默默放下手，“《三十招教你成为魅力女人》。”

云时雨竭力控制住面上的表情，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少看点儿那些没用的书。”

“作者说百试百灵的。”于念生低声咕哝着，“骗子，回头下架她的书。”

这什么天凉王破的霸总发言，云时雨唇角微扬道：“你有没有想过，问题不是出在书上？”

不出在书上，难道出在我身上？

于念生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不可能，我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

“王姨也说了没有问题。”

云时雨心中颇觉好笑，合着她还去找了王姨做参谋。

活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

想到这儿，她有些愉悦的心情顿时沉寂下来。

她眼眸微动，语气轻松地说：“我似乎还没问过，你最近这些年怎么样，感情生活顺利吗？”

于念生沉默片刻，闷闷说道：“我一直都是单身。”

她的语气委屈又控诉，“你都没关心过我。”

云时雨瞥她一眼，“需要我提醒你，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况且，于氏的家主，恐怕也不缺人关心吧。”

“缺的。”于念生一字一句说道：“缺一个。”

纤白的手指扣住披肩，于念生按下电梯，空旷的走廊内，只有她的声音响起。

“缺我最喜欢的人。”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陌生小哥，一抬头就看到两个不同风格的美人站在门口，他双眼一亮，就听到其中一个说道：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你明明也喜欢我。”

……小哥低下头，默默地走出了这里。

“我不喜欢你。”云时雨敛下眉眼，声音冷淡。

于念生忽然笑了下，“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如果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不爱也不恨，那你不会和我说哪怕一个字，不会接受我的帮忙，补偿。”

“不会和我有任何交流。”

“可我们现在正走在一起。”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云时雨将高高束起的马尾散下来，对着电梯厢内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证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不够吗？”于念生紧追不舍。

“这是两码事。”云时雨神色平静，刚要继续说，电梯停在了三楼，四五个人要进来，于念生往前一步，将对方遮到角落。

她面上的表情明显因为刚刚那句话变得沉闷，一看就是忿忿不服，眉头微微拧着，很不开心的模样。

云时雨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电梯运行到地下车库，厢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于念生走在最后。

“我不明白。”她说。

她放慢了脚步，云时雨也是，两个人很快和前面几人拉开距离，空旷的地下车库内只有前方隐约的交谈声，以及回荡的脚步声。

是的，于念生穿了一双细跟鞋，跟不高，只是为了整体搭配。

“什么是两码事，”她说，语速有些急促，“我知道自己以前是个混蛋，伤透了你的心，我想弥补，我会弥补。”

“你的心情，你的想法，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不能连个机会也不给我。”

“连犯了罪的人都可以得到赦免，难道我没有吗？”

她的声音放的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我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云时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修剪圆润的指甲陷入手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维持着平静。

她扯动嘴角，一字一句地说：“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吧。”

“你在逃避。”于念生定定看着对方，她的目光像一只看到了猎物的狼，找到了死角，抓到了破绽，“为什么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说出来，告诉我。”

“哪怕是死刑犯也要有宣读罪名的时刻。”

她拉住了云时雨的手，那手的温度如此冰凉，像是没有生气的玉质摆件。

云时雨被这凉度一刺激，忽地回过神来，然后她听到于念生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能知道独立的、自主的、为人处世妥帖又周到的云时雨，在感情上却是个胆小鬼呢。

和于念生在一起，她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将自己从密封的房间内捞出，勇敢又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对方。

最开始的确很美好，可到最后，她已分不清是甜蜜更多，还是苦涩更多。

她已不敢再迈出一步。

可于念生像个看守奴隶的监管人，挥舞着鞭子，见她停下不动了，就抽打上去，逼迫她前进，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说阿。”她追问着。

“我要回去了。”云时雨艰难地说，“你不累我也累了。”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于念生不肯松手。

“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像是刺猬，又或者是河豚，在不断的追问中，云时雨终于爆发，她猛地甩开了于念生的手，喘着气，胸膛起伏地厉害。

于念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她从未见过云时雨发这么大的火。

“……抱歉，我不是……”她一怔，“抱歉。”

“我不问了，消一消气，好吗？”

云时雨站在那儿，忽然扑簌簌落下泪来，一滴接着一滴。

于念生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被噎在喉咙，她张开手，动作轻柔地将对方揽在怀里。

泪水浸湿了肩膀上的布料，带来冰凉湿润的感觉，她没去管那些，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云时雨的后背。

抱歉两个字已经在舌尖上成形，但于念生还是将它们咽了回去。

她沉默着，拥抱着怀里颤抖的身躯，轻抚着她的后脑。

哭吧，发泄出来会好受很多。

于念生：可恶，老婆哭哭，我这就手写一万字检讨书

甜甜！马上就要甜甜！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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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