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三房的小姐为什么会被番邦人拦住说话？若是骚扰妇女，大雪那天那番邦人被她看到之后为什么不赶紧离开，反而好像想跟她说什么？傅小姐她到底……

轿子停在傅府侧门。闻讯而来的傅大小姐领着两个丫鬟恭候门前，见蔺知乐下来，便笑道：“什么风把蔺姐姐吹来了？稀客呀！”

蔺知乐勉强扯了个笑跟她寒暄一阵，而后道：“你家三房的那位妹妹在家吗？”

傅大小姐先是惊诧，笑容淡了些，而后鼻子一皱：“她？蔺姐姐找她做什么？”

蔺知乐含糊道：“有些事想要问她。”

傅大小姐几乎将厌恶挂在面上：“蔺姐姐，我是为你好，你可千万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可事先跟你把话讲明白，那小蹄子是个不安分的，你有什么要问她的赶紧问了，不要跟她多牵扯，更莫要让她借着你攀上你哥哥！”

蔺知乐失笑：“怎会……”

傅大小姐拍了拍她的手背，叫来丫鬟：“三房家那蹄子老实待在家里么？”

丫鬟道：“回小姐，门房说她最近都没出去，安分着呢。”

傅大小姐冷哼：“安分？最好是。你领蔺姐姐过去。”

那丫鬟道：“是。”

蔺知乐道：“有劳了。”

那丫鬟笑道：“蔺大小姐折煞奴婢了，请。”

待她们走远了。

傅大小姐与身边的丫鬟道：“三房家那个还真是闯祸闯出圈儿了，竟把蔺氏招来了。”

此时，她面上已无方才尖锐直白的厌恶与嫌弃，换上几分含蓄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丫鬟道：“可不是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傅大小姐抱着汤婆，慢悠悠地往回走：“正好，让我这位御史家的蔺姐姐给她好好长长记性。”

丫鬟有些忧心：“可是，小姐若是蔺小姐查到什么……”

傅大小姐冷冷道：“查到什么又如何？三房家的自己招惹的，屁股若没擦干净，便自己担着去。”

丫鬟连忙躬身道：“小姐说的是。”

傅大小姐微微勾起嘴角：“再说了，蔺姐姐又不是陆涟那样的女官，就算查到了什么，能报到哪儿去？”

“一早我便觉得蔺家实在莫名其妙，又没打算让女儿做官，让她学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学了十多年，就学成个一本正经的榆木疙瘩，以后嫁出去，恐怕被人卖了都给人家倒数钱。”

“小姐说的是。”

“行了，不必奉承了，走吧。”

傅氏不似两代单传的蔺氏，乃长安一大族，四世同居一府，上上下下得有五六百号人，三房家的男人没什么本事，也不受祖辈宠爱，一家人的院子还没蔺知乐的半个院子大。

傅大小姐的丫鬟将蔺知乐引到门口便不动了：“蔺小姐请，奴婢在外面等您。”

蔺知乐匆匆道了声谢走进院子。

傅家三房的小姐得仆役传信，已泡好茶候着了。

蔺知乐踏进她那狭小的闺房，不等她开口，直接道：“傅小姐，你听说昨个儿晚上死了个人么？”

傅小姐闻言，面露十分的惊讶，茶都没端稳泼了一些在桌上：“怎会死了人？”

蔺知乐看着她的眼睛：“死的是个番邦人，死后脸被人划花了。”

傅小姐脸都吓白了：“天，怎会这样！这可是百国来朝……大理寺抓到凶手了么？”

蔺知乐缓缓摇头。

傅小姐按着心口道：“这也太吓人了，别不是什么人故意在这时候捣乱……”

蔺知乐打断她的絮叨：“我上次撞见的那个番邦人后来还纠缠过你么？”

闻言，傅小姐愣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慌乱道：“这，没有，我……蔺姐姐这是怀疑我杀人么？怎么可能，我、我……”

看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蔺知乐稍稍放缓了语气：“你想什么呢？我哪里说是你杀人了，我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尸体身份尚未验明呢，万一是他呢？”

傅小姐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怎么可能是他。”

蔺知乐追问道：“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傅小姐咬牙道：“他……他一看就非富即贵，兴许还是番邦的使者，怎会无缘无故半夜死在外面！”

蔺知乐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可没说他是半夜死的，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傅小姐脸色惨白如纸。

蔺知乐沉声道：“他欺负过你了？”

她沉默不答，目光怔怔。

蔺知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拂袖而起。

傅小姐手忙脚乱地拉住她，颠三倒四道：“等等，蔺姐姐你等等！我没有，你别告诉别人，我……”

蔺知乐冷声道：“别告诉别人什么？别告诉别人他的死跟你有关系还是他和你……”

傅小姐尖叫：“别说，求你别说！蔺姐姐，我还没定亲，我还要嫁人啊！他和我没关系，没关系啊！”

蔺知乐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你……这便是你不去报官的原因？”

傅小姐拽着她的手，默默垂泪。

蔺知乐叹了口气：“你放开我。”

少女泪眼婆娑地仰头看她：“蔺姐姐，求求你，别说……你看看我这家，我这间房，我爹娘就盼着我出嫁后能有夫家撑腰，能过得好些，我不能折在这一步！”

蔺知乐厉声道：“那你就能让那番邦人折在长安？！”

傅小姐咬牙恨道：“他毁了我现在，我不能让他再毁了我以后，毁了我的家！蔺姐姐，你是嫡亲大小姐，你家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堂表姊妹，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么？我在这偌大一个傅府里活得连大房的丫鬟都不如！即便这样，我还是想活，往好处活……”

“蔺姐姐，若你告发了我，我该怎么办？若等到你去告我，不如我现在就死了算了，好歹不必去看那些白眼”说着，她便要去拿放在一旁的剪刀。

蔺知乐连忙抓住她：“你别乱来！”

傅小姐哭嚎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蔺知乐额角青筋乱蹦，却还是压着嗓子温声道：“你先放下，别想着寻短见。”

她却不肯：“我不死能怎么办？我杀了人，我自己、我自己也……”

蔺知乐左支右绌：“你等等，你别这样！”

傅小姐哀求道：“蔺姐姐，求你别告诉别人，若你告诉别人，我面前当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蔺知乐沉默。许久，她才道：“我知道了。”

傅小姐已哭倒在榻上。

蔺知乐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拉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在院门外等待的丫鬟见蔺知乐出来，笑着迎上去：“蔺小姐问完事了？要去与我们小姐说会儿话么？”

蔺知乐摇头：“不了，我这就走了，帮我向你家小姐道声谢。”

丫鬟道：“蔺小姐客气，奴婢送您出去……”

蔺知乐摆手：“不必，我自己走，你忙你的去吧。”

丫鬟躬身答是。

待她的背影远去，丫鬟负手施施然走进三房的院子。

屋中，三房小姐已然坐直擦干净了脸，抬眼见她进来，竟是一颤。

丫鬟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道：“小姐还好么？”

她颤颤巍巍道：“好，好，我已经打发好蔺大小姐了，请大房的姐姐放心……”

丫鬟抬手就是一耳光：“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堂表姊妹？活得连大房的丫鬟都不如，嗤，小姐也算有自知之明。”

傅家三房小姐被她打得偏过头去，一声不敢吭。

即便天气寒冷，即便昨日死了人，冬月初八的长安城还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

蔺知乐从傅府出来，慢慢走在街上，心中一片混沌。

轿夫与花芥遵照自家小姐的命令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蔺知乐看着路边与屋顶的积雪，想起那个女孩凄惶的声音：“我在这偌大一个傅府里活得连大房的丫鬟都不如！即便这样，我还是想活，往好处活……”

就如那雪，同样落入人间，有的挂在屋顶洁白无瑕，有的落在地上污秽不堪。

她是个可怜人啊……

但是可怜就可以杀人了么？

蔺知乐闭眼按了按额角，只觉自己头疼得快炸了。

走着走着，她踩到一团雪，险些撞到走过来的人身上，那人迅速一让，同时道：“小心。”

蔺知乐：“……”

您就嘴上喊着小心，看人快摔倒了不能扶一把？

她腹诽归腹诽，站稳后还是道：“不好意思，多谢……”然后她就说不下去了。

锦衣束冠的青年负手而立，眉目如画，映了雪光的眸子里框了两个小小的她的人像。

顾维源。

这……不扶也是应该的。

蔺知乐干笑道：“好巧。”

顾维源道：“是巧。”

而后便是无话。

片刻后，顾维源道：“借过？”

蔺知乐“哦”了一声，侧过身。

“顾维源。”

没过脑子的，她突然喊了一声。

他回头：“有事？”

蔺知乐嗫嚅道：“我……”

“我”了半天，她愣是没说出下文。

这一阵，先是给江北案扫尾，后是百国朝觐，现在又死了个番邦人，朝中忙得人仰马翻，顾维源一直没寻到空和蔺谈说解除婚约一事。见蔺知乐支支吾吾的，他还以为她是想说退婚这事，了然道：“此前我也不知道这一阵会忙成这样，你且再等等，年前我会与你父亲……”

“我能向你请教个问题吗？”

“说的”二字尚在喉咙口，顾维源不得不将其咽下，问道：“什么？”

蔺知乐一激灵晃过神来，心道自己刚才都说的什么玩意儿，有什么问题不能去和陆涟说吗？干嘛见了顾维源就……

她纠结得大冬天直冒汗。

顾维源没看懂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很无助，片刻后移开视线，吩咐道：“去国子监找顾维清。”

蔺知乐：“？”

顾维源说完就走，没有丝毫停下解释的意思。

蔺知乐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这是答应她的意思么？还是让她去问顾维清？她现在说“不用你了，不好意思”，还来得及吗？

她缩了缩脖子，踌躇着走向自家轿子。花芥见她过来，连忙问：“小姐，咱们现在回府么？”

蔺知乐顿了顿，牙疼似的道：“去国子监。”

蔺知乐：我套话。

傅三：我让你套话。

顾维源：我不用套话。

————————

日常感恩（鞠躬）~

关于本章剧情，看内容提要（狗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退婚前》“上岸”了~不过咱暂时还不v啊，等下周咸鱼作者和编编商量以后会挂具体入v时间的，v前大概会双更两三天（看到时候具体情况），v后也会双更几天（看存稿能顶几天），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碧戒（3）